說起伊莎爾來,李明翰發現自己心中這個總是愛鑽他情緒空子的惡魔最近老實了很多,或者‘老實’這個詞都不能用來形容她此時的狀態,要不是怕讓對方生起氣在關鍵時候給他搗‘亂’,李明翰寧肯用‘絕望後的自暴自棄’來形容半死不活的伊莎爾。


    “唔……”


    ‘果然,還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聽到了那如同人臨死前吐出最後一口氣一般的長音,李明翰覺得他自己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精’神病院,身體裏沒有一個正常的家夥。


    “啊啊啊啊!你才半死不活!你就是個半死不活的‘混’蛋!靈魂破裂的倒黴鬼!破了後又不知道怎麽恢複的倒黴鬼!你就是個半死不活的‘混’蛋!”


    李明翰歎了口氣,又給自己點了支煙,他發現自從歡愉之主降臨後,這個惡魔就像是被核武器給炸了腦袋一般,不但整個人都沒了‘精’神,偶爾有‘精’神的時候卻總是能表現出比上一次更加低落的智商下限。


    等了幾分鍾後,尤其是等到伊莎爾罵夠了之後,李明翰才吐出了早已鬱結在‘胸’腔裏的煙霧,“伊莎爾,你也看到了。”他用夾著煙的手指了指眼前地圖上的墨跡,“我總覺得不對勁,你有什麽建議沒?”


    “建議!”李明翰聽到伊莎爾的話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晚了,下一刻絕對可以顫動他靈魂的尖銳嗓音便響起,“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由自主的捂住了頭,這如同尖銳的指甲抓撓玻璃的聲音讓他痛苦無比,他甚至覺得這聲音正在被他大腦的皮層反‘射’著,來回蹂躪著他可憐的大腦,直到把那堆東西攪拌成均勻的碳水化合物。


    “都是你!都是你!好死不死的問老娘什麽建議!建議建議!老娘建議你信仰吾主你為什麽不信仰!我建議你***你為什麽不快點***!”


    李明翰覺得,他一定在某個時刻不小心把他的記憶也開放給了那個惡魔,聽著對方連‘老娘’這個詞都爆出來了,他除了無奈的苦笑就什麽都做不到了。


    雖然伊莎爾從來都沒有向他正式解釋過,但是李明翰卻能從對方憤怒的字裏行間中推測出來,那倒黴的惡魔是被歡愉之主給遷怒了。不過回頭想想他也覺得歡愉之主做的沒錯,畢竟滿心歡喜的投影過來,卻得到了一個令她失望無比的結果,甚至還損失了投影在這個星區的力量觸角。


    聯係一下亞空間邪神們從來都不是那麽好的脾氣,李明翰在為被遷怒的伊莎爾感到倒黴之餘,更是無比堅定了對陛下的信仰。


    不過想起那日在聖殿中所經曆的考驗,李明翰看了看他的右臂,那裏的皮膚下麵隱藏著陛下賜予他的力量,但是在這之外,他還覺得陛下或者歡愉之主的力量已經影響到了他的靈魂。


    他覺得自己以前的情緒又回來了,曾經被‘陰’謀和血腥渲染起的那些摻雜著絕望的想法就像是昨天落下的太陽一般離他遠去再也找不到蹤影。


    ‘是陛下的恩賜?’他用左手的食指指節輕輕敲了一下右手的臂甲,想起那埋在皮膚下的箴言構成的護臂帶給他的能力,突然覺得站在那威嚴卻又溫暖的金‘色’光芒中的陛下也不太靠譜。


    因為這被他命名的‘信仰臂鎧’的功能實在讓他很是想找到陛下問問他老人家,到底是給予他祝福還是詛咒。


    “被詛咒的祭獻派啊。”他搖了搖頭收起了地圖,以前的豁達情緒回歸帶來的益處之一便是他能把那些以前當做沉重的悲哀背負下來的東西在此時像是擦掉玻璃上的汙漬一般擦個幹幹淨淨。


    “也不知該說是豁達還是沒心沒肺。”


    又吐槽了一句,看了看遠方隱沒在地平線盡頭的沙丘,再抬頭看了看已經到了西方的太陽,他覺得自己需要找一個能安靜的睡個覺的宿營地了。


    可是當他正要啟動汽車的發動機時,一直在用穿腦魔音折磨著他的伊莎爾突然安靜了下來,幾秒之後長歎了一聲對他說道,“用你的左眼看看吧,這裏並不是宿營的好地方。”


    “伊莎爾你想告訴我什麽?”李明翰邊問著邊用右手捂住了右眼。


    被遮蓋的右眼啟動了他的靈能視覺,眼前暗紅‘色’的天地突然變了個樣子,在靈能視覺中本來該是黑‘色’或者灰‘色’背景的大地依舊是一片詭異的暗紅‘色’。與之前不同的是這顏‘色’再也沒有了攜帶沙粒時的那種粗糙感,而是連成了一片變得光滑無比,沙漠的起伏上這暗紅‘色’就如同一片血液構成的海洋一般呈現在他的眼前。


    “這是什麽……”


    李明翰輕聲感歎著,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拋進了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血海,而且最讓他覺得可怕的是這些‘血液’還在緩緩流動著。


    其中一片小小的‘波’瀾吸引了他的視線,仔細看過去他不禁驚歎一聲,因為那根本不是什麽‘波’瀾,而是一個正在血海中掙紮的靈魂,它努力的探出了上半身,骷髏構成的臉還保持著死去前最後一刻的樣子,大張的嘴巴裏發出無聲的呐喊,空‘洞’的雙眼看著頭頂暗紅‘色’的天空。它痛苦的在海麵上掙紮著,隻留下骨頭的雙臂無助的‘波’動著‘海水’想要遊動起來,可是它下一刻便被從另一邊打來的‘‘波’濤’淹沒在了海麵之下。


    而這‘‘波’濤’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李明翰清楚的看到了那構成‘‘波’濤’的到底是什麽————密密麻麻的散碎骷髏,這些肢體和散落一旁的腦袋被如同血液一般的東西裹挾著形成了那‘波’濤。


    看著那些殘肢上有的還殘留著沒有腐爛完的灰敗‘肉’絲,李明翰並沒有想要吐出來的感覺,他隻是覺得眼前的東西很詭異。


    突然一種奇怪的情緒讓他把眼睛離開了遠處的‘波’濤,轉動著略帶僵硬的脖子看向右側的地麵,本來該是地麵的地方同樣是一片血‘肉’構成的海洋,他發現自己的吉普車變成了這無邊血海中那一葉承載著他的小小孤舟。


    這孤舟看起來是那樣的沒有安全感,因為身邊那些如同風暴般掀起的‘波’濤可能在下一刻便把會把它打翻……


    “啊!!!”李明翰驚叫一聲放下了右手,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抹去了額頭上泛出的冷汗。


    就在前一秒他突然看到眼前掀起了一片巨‘浪’,那‘浪’濤如同高聳的城牆一般豎立在他的麵前,無數哀號著的鬼魂們藏身在那個‘波’濤中,向他伸出掛著腐爛‘肉’絲的手臂,想要把他拉進亡者的懷抱中。


    眼看著那巨‘浪’帶著讓他興不起躲避***的威能灌頂而下,他不由自主的放開了自己的右手。


    用略帶顫抖的手給自己點了支煙,李明翰又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左右看了看確認自己的身周是暗紅‘色’的沙漠而不是血海後才長舒了口氣吐出了吸進肺部的煙霧。


    聽著靈魂深處傳來的嫵媚歎息聲,李明翰對伊莎爾開口問道,“我剛才看到了什麽?”略帶顫抖的聲音訴說著他還沒有平複下來的心緒,無論他是無所畏懼也好、沒心沒肺也好,再怎麽樣粗大的神經都不能讓他以平常心看待那恐怖的血海。


    他明白剛才從靈能視覺中看到的東西並不是來自於人們的想象或者虛幻,而是真實存在的,一想起自己現在正泡在那該死的血海中,他就不由自主的在座椅上扭動了下身體,那種滑膩膩的感覺帶來的聯想實在是讓他想張口喊上幾句才能解脫出來。


    “你看到的是你想要看到的東西。”伊莎爾的話讓李明翰覺得她在絕望之後幹脆大徹大悟的出家‘精’研佛法去了。


    看!現在連機鋒都會打了。


    “說明白點吧,伊莎爾。”李明翰彎腰從腳下的踏板縫隙裏找到了被丟在那裏的鋼筆,邊擰上筆帽邊對伊莎爾如此說道。


    潛藏在他靈魂中的伊莎爾麵對這個問題很罕見的沉默了,當李明翰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打算放棄追尋答案的無謂舉動,啟動了汽車準備離開這裏時,她的聲音卻又再一次響徹李明翰的腦海。


    “那滴墨汁。”伊莎爾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哀鳴,“你沒有想到什麽嗎?”


    “墨汁?”李明翰把腳離開了加速踏板,他重新掏出了地圖攤開在方向盤上,仔細看了看後發現那滴墨汁看起來像是……


    他努力發散著自己的想象力,終於在記憶中找到了一個類似那形狀的東西。


    “是水…不,是血!”


    李明翰終於想起來了,那暈染開的墨汁就像是滴在了紙張上然後再被紙張吸收的血液!


    至此他算是明白了伊莎爾想要他知道的東西,“伊莎爾,你想說的是……”李明翰仔細組織著詞匯,“這下麵埋了很多……死人?”


    這話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按照他所看到的血海的規模來算,把整個星區的人口填進他腳下的血海中都不一定能翻起個‘浪’‘花’來,要是說下麵曾經死過這麽多的人還染紅了沙漠……


    李明翰不覺得那些雖然看起來很像是血液,但是其實是一堆根本沒有開采價值的氧化鐵與石英以及石灰岩的‘混’合物是幹涸的血液————他覺得這個想法太扯淡了。


    “沒錯。”伊莎爾卻很幹脆的認同了李明翰認為是那最不可能的假設,“向著太陽落下的反方向走,否則……”


    “我們都會死!”


    ‘我們都會死!’這句話讓李明翰想起了空間站上的悲慘回憶,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太陽,又看了眼東方的大地。此時不用拿出地圖他都知道,如果聽伊莎爾的話,那隻能是與目標地點越來越遠,而不是越來越近。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伊莎爾?”李明翰抱著希望問了句自己靈魂中的惡魔。


    “我們都會死……”伊莎爾打破了李明翰的希望,在他靈魂深處留下了一個歎息後說道,“如果你死了,我不會回歸到吾主坐下,這是吾主對我的懲罰,也是祝福……”


    說完之後又是一個歎息,伊莎爾徹底沉默了下來,無論李明翰怎麽叫她也不再回應了。


    確認又是隻有他一人做決定,坐在駕駛席上的李明翰又給自己點了支煙,“拜托,伊莎爾,倩‘女’幽魂的風格不適合你。”他很煞風景的吐出口煙霧,淡藍‘色’的煙霧在空氣中慢慢升騰、變淡。


    李明翰覺得自己身體裏這兩個人好像是在那一天之後集體約好了要給他一個驚喜一般:之前沉默的真的如同一台電腦的約翰變成了愛搞惡作劇的家夥;而伊莎爾更是變得歇斯底裏,或者該說她一直在歇斯底裏的瘋狂和哲學家式的悲傷間來回轉換著。


    沉浸在思考中的人總是會忘記時間的流逝,當李明翰被他指尖燃燒到了盡頭的煙頭燙醒時,他發現遠方的太陽已經快要落到地平線下,正在努力掙紮著與星球的自轉做著抗爭。


    看著那幅景象,他突然覺得那太陽就像是一個苟延殘喘的老人,此次落下後便永遠都不會升起。


    李明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他被自己心中這個古怪的想法嚇到了,因為落下便不會升起的太陽代表了好多並不好的傳說。


    “但願……”想起自己那無所不能的老師,李明翰又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老師,你可別玩的這麽大!召喚邪神化身這種事你徒弟搞不定的!”


    他看了看遠方一串起伏的沙丘,咬了咬牙。


    連夜趕路並不適合此刻的情景,或許是被伊莎爾引動了心中的恐懼,李明翰覺得他在渾身冰冷之餘還感覺到了自己的頭皮像是被一堆細密的小針不斷攢刺著。


    “該死的!”他啟動了汽車決定去那個沙丘背麵度過這一晚上,“我恨自己嚇自己!”


    他猛力踩下加速踏板,車輪在原地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音,旋轉了幾圈向後拋灑了大量的細沙後,猛地向前竄了一下,伴隨著發動機傳來如同怪獸般的嘶吼聲,承載著李明翰的吉普車再次奔馳在了一望無際的暗紅‘色’沙漠中。


    可是已經離開的他並沒有看到,吉普車掀起的那些紛紛揚揚的細小沙塵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勾勒出了三個矮小粗胖的人形。


    “該死的,我詛咒這個愛自言自語的鳩拉!”空中發散的電‘波’傳遞著因李明翰而生的憤怒,“標準戰鬥服清掃程序在這裏簡直就是噩夢!”


    “閉嘴吧,三號。”站在中間的透明人形按下了光學‘迷’彩的關閉開關,要是李明翰在一定能分辨出那在空氣中顯‘露’出短粗矮胖外形的身軀,是來自於鈦族的隱形偵察機兵所穿著的特殊戰鬥服。


    “向尊敬的夏斯歐茱蒂指揮官報告,我們發現了一名鳩拉的偵察兵。”中間看起來像是隊長的偵察兵對旁邊還沒有解除光學‘迷’彩的二號說道,“該死的,我詛咒這個鳩拉,他太愛自言自語了!”


    “一號,我想您再這樣抱怨下去,夏斯歐茱蒂指揮官一定會讓你回去補習一下人類學的課程了。”最愛抱怨的三號也解除了光學‘迷’彩,他走到一邊拿起了李明翰丟下的煙頭,小心的裝進了盔甲的輔袋裏,看樣子是準備拿回去分析。


    “看在上上善道的份上!不要提那該死的人類學,隻有克魯特人才喜歡那玩意!”一號再次啟動了光學‘迷’彩,伴隨著一陣陣如同漣漪般的‘波’動充滿他的盔甲外層,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空氣中,“指揮官叫我們跟上去,去看看那個人類要去哪。”


    “說起克魯特人,一號,你覺得他們為什麽對人類學那麽熱衷?”


    “上上善道在上,我覺得他們一定在想該先吃那些鳩拉的哪個部位!”


    “就比如這個鳩拉?”


    。。。。。。。。。。。。。


    名詞解釋:


    鳩拉:鈦星人對人類的蔑稱。


    p,開了一個新的投票,請各位支持我的書友幫我確定一下下一本書的基調。


    (下一本書確定開科幻的,不過不是40的背景了,40的背景雖然我超級喜歡,但是它實在是太排斥新人了,往往沒有一個月以上的耐心閱讀,根本就不可能明白40所要表述的世界觀。)


    再p,話說了,新書裏確定要出現的是約翰的原身,不過估計在很後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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