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一個人的執著可以毀滅一切,尤其是當那個執著的人想要幹點什麽事的時候。


    ……


    主星,同步軌道空港。


    “好了,師兄,就送到這裏吧。”李明翰穿著他的那身來自遠古時代的動力裝甲,或許是因為總是躺在病床上的原因,他的麵頰更見消瘦,顴骨也略微凸了出來。


    他正站在空港的登艦口,過一會就會有一艘來自海軍的巡洋艦路過,他將搭乘那艘順路的巡洋艦去完成一個並不困難的任務。


    而此時站在他麵前的則是對他滿懷歉意的阿大。


    “師弟。”阿大手裏提著李明翰的行李,他並不想就這樣把自己的師弟送出去,尤其是在這種時刻,“你知道的,老師他……”


    “老師?”李明翰無奈地對阿大笑了笑,“沒關係的師兄,你知道我並沒有怪老師。”


    他確實有理由感覺到無奈,在恢複了記憶後他第一時間便離開了醫院,提著劍跑到了血鴉設立在主星的辦事處,打算先為愛蜜麗收一點利息回來。


    早已等在那裏的埃布爾卻攔住了他,並且阻止了他的報複,還把他直接帶回了那幢小樓裏。


    不過這並不能讓李明翰胸中的複仇之火少上半分,他有的是辦法逃出那幢小樓。


    逃出小樓的當天晚上他便打算去那辦事處做上一票,可是他卻再次看到了埃布爾。


    在夜風中,披著袍子的埃布爾顯得格外瘦弱和蒼老,這次埃布爾並沒有用他早已經習慣的暴力方式把李明翰給‘勸’回去,而是帶他就近找了一家酒館,師徒兩人就在那裏聊著往事喝酒喝到天亮。


    當李明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先感覺到的是宿醉的頭疼,其次便看到了頭頂冰冷的金屬天花板,以及等在一旁的阿大。


    在看到阿大腳下那屬於他的箱子時的那一刻,他便明白埃布爾想要做什麽。


    他被流放了,縱然不知道即將要去哪裏,可是他知道自己被最尊敬的老師遠遠趕離了那個是非圈。


    起初他還想抗爭一下,在那個空港的小小房間裏,他整整鬧騰了三天,力量之大像是要給這個空港再開個門出來。


    等到了第四天,克裏斯丁與多娜還有喬伊斯以及莫妮卡的到來讓他放下了想要撕爛麵前牆壁的手,也收回了纏繞在他胳膊上,像是要吞噬掉每一個生命的閃電之蛇。


    沒人知道他與那四個姑娘聊了什麽,阿大隻知道他在等了兩個小時後得到了讓所有人鬆一口氣的答案。


    李明翰同意了,他願意去協助機械教調查位於三號行星上某個礦產基地突然失去聯係的原因。


    不過他卻固執的拒絕了修女的跟隨,拒絕了利齒連的跟隨,同樣拒絕了所有的幫助――――隻有他一人一劍。


    縱然他明白下麵並不是什麽好地方,來自那裏的偵察報告上很明確的說明了曾經見到靈族出沒,並且混沌的邪惡爪子也伸到了那裏。


    “沒關係的師兄,我不在的時候…”李明翰伸手想拍拍阿大的肩膀,可是最終那隻手卻握住了阿大冰冷的右手,“請幫我多多照顧老師。”


    他並沒有去怪埃布爾,克裏斯丁帶回來的照片和文件上那些培養罐雖然在隱隱指出那些想被血鴉掩藏起來的曆史,不過大環境的逼迫和血鴉第一時間便表現出來的謙卑卻讓這些東西被遺忘了,遺忘在了審判庭最深處的檔案櫃裏。


    或許,李明翰的有生之年都無法再讓這些資料重見天日。


    看著阿大的冰冷麵具,李明翰沒來由的心中一軟,他歎了口氣,“師兄,回去請幫我轉告老師。”他斟酌著詞語,盡量讓自己的話顯得不像是諷刺,“我知道老師的壓力,也知道我所處的位置,也同樣知道有很多人在背後看著我們,等著我們犯錯。”


    他的拳頭又不知不覺的攥緊了,上麵慢慢繚繞起一絲絲的電芒,“可是。”他抬頭看向阿大,左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師兄,我想你與老師都該明白,我忍得住這一次,可是忍不住下一次!”


    阿大沒有說話,他隻是放下了一直提在手中的箱子,抬手拍了拍李明翰的肩膀轉身走到了一旁給身後的人讓開了位置。


    在此時說什麽話都沒用,阿大明白這個,李明翰同樣明白這個。


    所以阿大知道他回去該怎麽做,該怎麽與埃布爾抗爭,他現自己這個愛衝動的師弟現在已經長大了,不過長大的野獸卻會顯得更加危險,因為他會學會隱忍,學會雷霆一擊。


    阿大讓開後,李明翰看到了站在他麵前的是涇渭分明的兩夥人。


    站在他左手邊的是四名修女,而站在他右手邊的則是海倫和利齒連的漢克,此時坐在輪椅上的漢克還沒有完全恢複,那個對李明翰飽含憎恨的米拉正推著漢克的輪椅,或許在來這裏之前已經被漢克特別囑咐了,米拉微微低著頭盡量不讓旁人看到她的眼睛。


    李明翰一時有些茫然,不知該走向哪一邊,因為哪一邊都對他無比重要,哪一邊都讓他無法取舍。


    或許是看到了李明翰的茫然無措,或許是……海倫的心思是最難猜的!


    反正她笑了笑,主動走到了李明翰麵前,她完全無視了從修女那邊射來的足以能把她立即燒成灰的憤怒視線,還嫌撩撥的不夠探手從衣兜裏拿出塊手絹幫李明翰擦掉了他肩甲上的一小塊灰塵,接著又輕輕抱了抱李明翰。


    “我會等著您回來,我的審判官大人。”海倫在李明翰的耳邊輕聲說道,濕潤的嘴唇有意無意地掃過他的耳垂,她知道自己懷中這個男人想要幹什麽,也知道他為什麽才在這裏。


    ‘衝動的家夥才會被流放。’海倫放開胳膊,仔細看了看對方的眼睛,像是要把那隻獨眼的樣子牢牢刻印在心中,她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選擇了。畢竟一個能為她報仇的上司確實不錯,可是這個‘不錯’卻是要她先死掉後才會出現!


    海倫並不想死,而且她覺得自己有些喜歡呆在麵前這個男人身邊,因為一個護短加容易迷戀在女色中的男人才是她這種人的最好依靠。


    “這次我是您的特別聯絡官哦。”她對李明翰笑了笑,走到了李明翰身後。


    這次海倫將會作為李明翰的特別聯絡官負責他與機械教的聯係,雖然她隻會呆在這個空間站上,不過一個另類的獨處機會還是讓海倫覺得她該嚐試喜歡上這個肮髒冰冷的空港。


    帶著修女們走上來的克裏斯丁冷哼一聲,她當然知道那個妖婦最後一句話是特別說給她聽得,她明白自己要是生氣了就恰恰陷入了對方的陷阱。


    不過克裏斯丁在乎這個嗎?


    她當然不在乎!


    於是她冷著一張臉走到李明翰麵前,越過李明翰的頭頂居高臨下的盯著海倫,直到對方滿臉冷汗雙腿開始微微顫抖後才滿意得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你是個混蛋!”克裏斯丁一張口就是這樣一句話,“愛蜜麗說的並沒有錯。”


    她看著李明翰,又強調了一句,“你就是個混蛋!”


    而站在她麵前的李明翰則沒有了以前會有的反應,他很是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張口承認了,“我就是個混蛋!”


    兩人古怪的對話也隻有修女們才明白了,克裏斯丁是在抱怨李明翰為什麽不帶她們一起去,畢竟陛下的女兒就是為了犧牲而存在的,她們會埋葬死亡的同袍,卻不會被同袍的死所牽絆。


    這次李明翰卻固執的剝奪了她們的權利――――四個修女都隻能呆在主星上了,李明翰為她們找了個很不錯的差事――――訓練利齒連的新兵。


    誰都知道這是個借口,因為那些根本就不是新兵,他們是直接從剛來到這裏的一支冰雪衛隊裏強行分割出來的。


    不過在那次深談之後,姑娘們卻都選擇留了下來,而不是固執的跟在李明翰身後。


    這時,頭頂的喇叭傳來了戰艦靠港完畢等待登船的通知。


    “不帶我們是你的損失。”克裏斯丁冷哼一聲,轉身從一直被喬伊斯捧在胸前的盤子裏拿出了一件僧袍,隨手抖開後幫李明翰披在了身上。


    “那裏風沙很大。”她裝作無所謂的囑咐了一句,隨即覺得有些不對勁後又加了句話當做掩飾,“別被沙子刮花了你的鎧甲。”


    “謝謝。”李明翰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黑色僧袍,抬手摸了摸鼻子,他尷尬的現自己不知該說什麽好。


    與此同時站在他麵前的克裏斯丁也很尷尬,她微微抬頭看向站在李明翰身後嘴角微微上翹的海倫。


    李明翰隻看到她輕輕咬了咬嘴唇,然後便看到克裏斯丁俯下身體,學著海倫的樣子使勁擁抱著他。


    克裏斯丁生硬的擁抱也隻是外表學著海倫的樣子罷了,因為李明翰渾身的裝甲都被擠的嘎嘎作響,要知道此時她還穿著動力裝甲啊!要不是李明翰身上的裝甲質量過硬,絕對會在克裏斯丁被增幅的巨力下變成一堆無法辨認的肉泥。


    “我恨你!”克裏斯丁在滿頭冷汗的李明翰耳邊咬著牙齒說道。


    她說完之後便放開了李明翰,轉身不管不顧的離開了,隻給李明翰留下一個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的背影。


    李明翰苦笑,他甚至都沒辦法解釋,在那個房間裏的談話與其說是他在說服姑娘們,不如說是他在騙這些姑娘留下。


    否則要他怎麽辦?要他說實話?


    告訴這些姑娘們,他對這次調查有一種極其不詳的預感,除了他所有人都可能會死?


    如果他真的這樣告訴了那些姑娘們……


    對死亡的恐懼是無法讓陛下的女兒退縮的!


    這時多娜走了過來,她也學著克裏斯丁的樣子擁抱了一下李明翰,不過她卻沒有用那麽大的力氣,而是輕輕的,輕輕的,像是抱著她最珍貴的寶物。


    “我等著你回來,我會向陛下為你祈禱的。”她輕輕在李明翰耳邊囑咐道。


    說完之後她便放開了李明翰,因為她身後晨星號的大門已經打開,等待著李明翰的登機。


    她張張嘴還想說什麽,不過這些話最終還是消逝在了半開的嘴唇腫,留下的隻有一聲輕輕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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