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沒了。”


    關維之慢慢收回手,指腹眷戀的輕輕摩挲著指尖,隻是臉上還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邁巴赫輕車熟路的開往喬穗穗的家,她認出了熟悉的街景,突然扭頭看向關維之,道:“我剛剛上車的時候,好像沒說過我家的地址在哪裏。”


    車內陷入沉默,關維之坐在後座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坐在駕駛位的老唐汗流浹背,打著哈哈道:“實在抱歉,喬小姐,關先生沒說,我以為要送您回學校呢。”


    喬穗穗的家和學校確實都在這條上。


    她點點頭,對老唐禮貌道:“您讓我在學校對麵的酒店下就好了。”


    關維之聞言偏頭看她,問:“怎麽住酒店?”


    “過渡一段時間而已,等找到合適的房子會搬。”


    喬穗穗本就沒打算住校,她和幾個室友的作息不一樣,她睡覺輕,有一點光和聲音都睡不好。再加上她現在有計劃擺脫那個家,第一步就是不讓喬母知道她到底在哪。


    關維之眉心微皺,“什麽時候決定的?之前沒聽你提過。”


    “剛剛。”


    關維之一噎。


    這小孩越來越會噎人了,是叛逆期到了?


    男人心裏這麽想著,麵上卻不動聲色。他知道自己今天管她管的次數有點多,怕她以後什麽事都不跟自己說了,於是擺出一副‘好老師’的樣子來。


    “出去住也好。不管住哪吧,課要好好上,我聽徐教授說你幾個公共基礎課的出勤率有點低。”


    喬穗穗渾不在意道:“那種課去上有點浪費時間。”


    關維之挑眉,這還是他之前認識的那個乖乖小朋友嗎。


    “那你逃課去幹什麽了,說給我聽聽。”


    喬穗穗麵不改色道:“賺錢。”


    “711夜間兼職店員30塊一小時,自媒體寫稿200一小時,家教300一小時但要和機構五五分,還有一些零散的兼職,時薪大概在50塊左右。我每周必修課的時間加起來是23小時,去掉正常休息的時間,我有82小時可以利用起來,如果沒有意外,一周的收入就是4100百塊,”她熟練而平靜的說著,看向關維之,“4100塊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加房租。所以上公共基礎課除了浪費我的時間外,沒有意義。”


    她要獨立,就要有養活自己的本事。


    這也是她為什麽明明不缺錢但還是在遊戲世界開旅店的原因。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關維之怔怔的看著她,感覺心像是被人用一隻手攥住,一陣抽疼。


    剛剛那一頓飯光一瓶酒就三萬,換做其他和喬穗穗一樣普通還沒步入社會的女孩子,有想走捷徑的,此時肯定已經開始討好自己了。就算有點骨氣的,也會變得拘謹不自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緊張和自卑。


    但喬穗穗不卑不亢的跟他算著賬,毫不掩飾她的處境,也絲毫沒有窘迫和尷尬,仿佛隻是為了回答他的問題,沒有過多的想法和情緒。


    如果說之前關維之還有一絲對她的原生家庭的下意識的‘嫌棄’,此刻喬穗穗的態度,讓他不經意間的優越感蕩然無存,更讓他對所有事都算盡的精英屬性無處遁形,甚至無地自容。


    男人徹底明白了她的態度。對喬穗穗來說,他關維之再有錢,也和她沒關係。她以一種超越這個年齡的成熟姿態在和他相處,甚至是在用一種真誠的方式告訴他——我尊重你,不是因為你的身份,而是因為你幫過我,我很感激。


    關維之突然明白了,他要贏得喬穗穗的尊重和愛,唯一的方法就是拿出自己的真心。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輕輕捏了捏她的後頸,隨後就收回了手,動作間沒有了上一次的曖昧,仿佛是在表示犒勞。


    “忙的過來嗎,不是快要實習了?”


    喬穗穗一笑,說:“我會合理安排時間的,之後不打算去其他兼職了,自媒體那邊很喜歡我寫的稿子,所以把時薪給我提高到了400。”


    關維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思路倒是挺對,我和你一樣大的時候不如你聰明,以為賺錢就是不斷增加收入來源,所以把自己搞得很累。但其實賺錢是一個不斷提價的過程,原本你的一小時是50塊,但通過背書、經驗、資曆和人脈甚至包裝的加持後,可以把一小時變成400塊,才是事半功倍的做法。”


    喬穗穗歪頭瞧他,說:“關老師,你適合教金融。”


    關維之的手一僵。


    老唐緊張的往後視鏡看了一眼,緊張的挪動了下屁股。


    關維之咳了一聲,說:“誌不在此。”


    喬穗穗沒再深究,關維之拍拍她的頭,默默收回手,老實了一會兒不說話了。老唐也鬆了口氣。


    車穩穩停在了目的地,關維之下車送她到酒店門口,一直看著她走進去,注視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裏,還站在門口不動。


    老唐下車站在車門邊站著等候,就這樣站了有十多分鍾,他見關維之滿腹心事的回身,立刻上前為他打開車門。


    “關先生,去哪?”


    關維之看向窗外,又轉臉看向喬穗穗坐過的位置,眼中有一絲少見的失落。


    “華庭禦府。”


    華庭禦府是他常住的地方,在公司附近,平時不回關宅的時候就回那兒。明明是熟悉的家,但關維之此刻總覺得心頭縈繞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寂寞。


    老唐剛剛驅車起步,卻聽後座傳來清冷低沉的聲音:“等等,你回去把我的東西拿來,待會給我送上來。”


    “啊?”老唐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關維之已經下車了。


    他一臉見鬼的表情,眼睜睜看著關維之邁著長腿走進了一個有些舊的快捷連鎖酒店。


    這酒店外麵看起來老舊,但裏麵配套和服務算不錯的,可饒是如此,他家老板什麽時候住過這種環境啊老唐瞅著關維之那步伐,似乎還隱隱有些雀躍。


    他搖頭唏噓:“愛情讓人盲目啊。”


    並非關維之被愛情衝昏了頭腦,而是今晚他意識到,自己除了作為老師出現在她身邊之外,根本無法走近她。


    兩人的身份、地位、經濟基礎、圈層、階級全然不同,看見的世界也截然不同。關維之沒有錯,他今晚展示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平時最正常不過的世界的樣子。喬穗穗也沒有錯,她坦然且真誠的說出了她平時看見的世界。關維之從成長之初就沒感受過來自世界的惡意,而喬穗穗在小小年紀就體會了人情冷暖,各自身上迥然不同的那部分,在愛情萌芽時或許是魅力,但愛情褪去後,是難以消除的差異。


    想到此處,關維之就無法坐以待斃。


    今晚以前,他以為喬穗穗是他精心養護的一朵花,然而他現在卻認真的考慮起兩人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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