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轉業報告批下來的時候,正是戈壁上最寒冷的時候。


    轉業報告是政委宣布的,他宣布完畢後,掃了他們一眼:“如果你們有什麽需要幫助,可以和部隊提,我們盡量幫助你們。”


    富貴心裏暗暗歎了口氣:“終於要回家了!”這些天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無論什麽結果,可他心裏卻沒有一點喜悅,在政委念到自己名字的時候,他忽然感到一陣空虛。他茫然地望著窗外,那裏有很多戰友在訓練場上冒著嚴寒訓練,矯健的身影是那麽熟悉,但從今後,自己就不是特戰隊的一員了,訓練場上再也沒有了自己的身影,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大隊長站起來,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但富貴看得出,他笑得多麽牽強。大隊長在他們麵前緩緩走過,他的步履那麽沉重,似乎每邁一步,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富貴一直以為他的眼神很犀利,可今天他的眼睛卻是那麽的慈祥,看著我們每一個人就象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的驕傲。


    終於他停下來,麵對著富貴他們說:“記得十年前我和你們說過,特戰隊的訓練雖然苦,但每個人的生活都需要激情,這裏是你們夢想的開始,你們的人生,將為你們能來到特戰隊,而畫上最自豪、最值得記憶的一筆,你們今後的生活,也將為你們能來到特戰隊而改變許多。今天你們選擇離開,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們在特戰隊的每一天,都將成為今後美好的回憶。”


    富貴望著大隊長,心裏感到慚愧,盡管大隊長在訓練時對他們冷酷無情,可是在生活上一直像哥哥一樣關心他們,自己現在卻要離他遠去,心裏裝滿了失落和悵然……


    大隊長幫他們一一整理著軍容,到富貴時,富貴清晰地看到大隊長眼圈紅紅的。大隊長幫他把領口的扣子扣好,拍著富貴的肩膀說:“回到地方好好幹,特戰隊走出去的沒有孬種,相信你們都是生活的強者!”富貴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的熱淚順著臉頰慢慢地流下來,滴在大隊長的手背上……


    大隊長咬了咬牙,但還是沒有能忍住旋轉在眼眶裏的淚水,他猛地把富貴和小於摟在懷裏,哽咽著說:“回去……以後,多……保重自己!”


    富貴的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大隊長的肩上,浸濕了大隊長的肩章,他點點頭,泣不成聲地說:“大隊長,你……也保重!”


    戰友們紛紛湧過來,緊緊地擁抱著大隊長……


    (很多年以後,富貴總是想起那一幕,盡管古人說男人有淚不輕彈,但有時候眼淚不是代表怯懦,而是感情的流露!每每和戰友們回憶起和大隊長分手的那刻,大家的淚水總在眼眶裏打旋。楊愛國後來常說:那天大隊長的衣服都濕透了,是我們的眼淚幫他洗的衣服。也許,隻有在離別的時候,人,才能真正地流露出自己的真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隊長放開他們,用手擦了擦眼睛,伸出手說:“你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總是手緊緊握在一起,以示生死相依,我今天也和你們握手,無論你們走得多遠,你們永遠是特戰隊的隊員,永遠是我的兵,特戰隊永遠是你們的家!”


    大家握著大隊長溫暖的手,高聲喊道:“我們永遠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特戰大隊一員,生死相依,同甘共苦!”


    大隊長極力地抿著嘴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生怕眼淚再流下來,過了許久點點頭說:“好,既然你們以後還認我這個大隊長,那我給你們提三點要求。”說完一臉鄭重地看著他們。


    戰友們肅靜下來,排好隊列站在大隊長麵前,靜靜地望著大隊長。


    大隊長看著他們,神色嚴肅起來:“你們雖然轉業了,但你們的一身功夫是國家、是黨和人民培養的你們,所以我要求你們第一:回去後不得和人民和祖國為敵,換句話說,你們不得幹出賣國家利益的事;第二:不得仗勢欺人;第三:不得加入黑社會或者任何恐怖組織。你們能做到嗎?”


    黎明站出列說:“大隊長,你放心吧,我們曾是軍人,我們知道我們做人的底線是什麽。”


    大隊長滿意地點點頭說:“那就好,我就是不希望有一天你們做錯了事,你們的戰友把槍口對準你們。”說完頓了頓,看著楊愛國和黎明說:“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愛國、黎明和小於你們三個,你們性情暴烈,容不得半點委屈。說實話,你們的脾氣不適合在地方,你們在特戰隊是最優秀的,可到了地方,恐怕你們不能融入這個社會,所以你們以後遇事一定要冷靜、冷靜再冷靜。”


    黎明和楊愛國他們點點頭:“是。大隊長,我們會記住你的話的。”


    大隊長微微一笑:“你們去準備交接你們的工作吧。”說完轉過身揮揮手說:“你們走的時候,我就不送你們了。希望你們以後自己多保重吧。”


    盡管他轉過身,但富貴還是從他肩膀的顫抖想到了一切,心裏湧上一陣傷感……


    221


    富貴他們走的那天,是一個陰晦的天氣。


    富貴含著淚把自己的狙擊槍擦了又擦,直到黑色的槍管閃著黑油油的光芒,他才呆呆地坐在那裏,這把槍從來到特戰隊就一直跟隨著自己出生入死,和兄弟一樣生死相隨,他撫摸著槍身喃喃地說:“但願你以後的主人,也是一名優秀的狙擊手。”話音未落,大滴的眼淚掉在槍管上……


    把槍交到器械庫,富貴換了身幹淨的軍裝,站在窗邊默默地把自己的肩章和帽徽摘下來,掏出毛巾一遍遍地擦拭著,眼淚一滴滴掉在手裏的帽徽上,閃著璀璨的光芒。


    不知道擦拭了多少遍,他才找了塊潔白的布,把肩章、帽徽和袖章仔細地放在白布上,小心翼翼地包好,然後顫抖著雙手放進自己的皮箱裏,他知道,從這刻起,這肩章和帽徽將成為自己為之自豪的紀念,因為從今天起,他不再是軍人了!


    門開了,小於提著皮箱默默地走進來,無限傷感地說:“富貴,該……該走了。”


    富貴點點頭,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是回頭無限留戀地望著這個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宿舍,在轉身的刹那,他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大隊長果然沒來送行。富貴走下樓,向大隊長的辦公室望了望,門緊閉著,也許大隊長會隔著玻璃為他們送行吧,富貴默默地想。


    全大隊的戰友們簇擁著他們走出大門,杜磊抹著眼淚拉著富貴的手說:“富貴,回去……後,自己……多保重!”


    王洋把富貴的背包放到車上,走過來緊緊地擁抱著他:“保重!”


    富貴被這種離別的氣氛感染著,他流著淚,和來送行的戰友們擁抱著,擁抱著……此時淚水如同開閘的江河,大滴大滴地滴落在這片他們守護了十年的戈壁上……


    政委把他們招到一起,神色蕭然:“大隊長不來送你們了,他要我轉告你們,一定要記住他的話,別忘了自己曾經是特戰隊的兵。”


    富貴點點頭,是的,無論現在還是將來,他都不會忘記,自己是特戰隊的一員!


    政委向他們揮揮手:“走吧,一路保重!”


    富貴走了幾步,走到車前的黎明忽然停下來,回頭默默地望著那麵迎風飄揚的軍旗,戰友們都停下來,無限留戀地看著那麵軍旗。


    撒騰像自言自語地說:“咱們再敬一個軍禮吧。”


    戰友們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黎明喊道:“全體立正,敬禮!”


    富貴、黎明、楊愛國、杜勝利、小於、撒騰、劉龍、安秀國、孫雨廣、金輝、翟前進他們整齊地舉起手,向著那麵迎風招展的軍旗敬禮致敬。


    富貴望著那麵用鮮血染紅的軍旗,淚水在眼睛裏盤旋著,模糊了他的雙眼……


    回首間,軍營依然堅如磐石,佇立在浩瀚的戈壁,淒厲的寒風卷動著獵獵作響的軍旗,隻是,沉重的背囊告訴自己,從今後,自己將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年的滄桑戈壁,告別那片斑駁的胡楊林,告別永遠留在這裏的戰友,還告別了自己的夢想,告別了這片悲壯的土地……


    第一次到特戰隊是一個冬天,十年後離開也是這樣一個陰晦的冬天,寒風刺骨,不斷拂動摘了領章帽徽的軍裝,似乎在訴說著季節的無情。


    汽車開動了,依然站在大門口的戰友們不斷地揮舞著雙手。貼著車窗,看著愈來愈遠的那座軍營,和揮手告別的戰友們,富貴默默地閉上眼睛,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湧出來……


    等他睜開眼睛驀然回首,那座軍營已經朦朧在了廣袤的地平線上,隻有那麵軍旗,在他們心裏依然清晰。


    富貴望著車外一掠而過的戈壁景色,在陰鬱的天空下,廣袤的戈壁倍加荒涼,是季節的無情,還是流雲無意?“要下雪了吧?富貴默默地想,也許當雪花飄零,浩瀚的戈壁會更加蒼茫,隻是當季節變換,曾經的蒼茫會被歲月氤氳成為季節的記憶,就像他們,曾經的輝煌已經成為曆史,隻是他們的輝煌是否會被季節繼續傳唱?多年後,這裏的人們會不會記住後山上那十二座豐碑上的名字?


    從此他們要開始新的生活,隻是,他們的輝煌會不會像這戈壁上的殘雪,待到人生的季節變換,從此不留任何痕跡?那段刻骨的記憶,會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被人淡忘??


    富貴歎口氣,也許,從此飄飛的記憶將永遠定格在這個陰鬱的冬季,停留在這片廣袤的荒原,任由一切記憶隨著淒然的寒風而去,任由那些記憶跌落在灰塵飛揚的的黃塵古道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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