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接過生的穩婆都知道,產婦在生產過程中昏迷可是要人命的事情,如果是普通人家,隻是產婦和腹中胎兒受到影響,而在豪門大戶或是功勳世家,負責接生的穩婆因為這個原因而丟掉性命也不是沒有,更何況翰王府可是皇族中人,更是不容馬虎。


    為首的劉阿婆見自己喚了幾聲之後,翰王妃還是毫無反應,手腳立刻抖了起來,再說話時,聲音裏已經帶了破音:“快去稟報王爺,王妃昏迷過去了,若是沒有及時蘇醒,可就……”


    後麵的話,劉阿婆實在是緊張地說不出來,可她也沒閑著,又是招呼其他穩婆掐林傾宸的人中,又是讓人揉捏林傾宸的手腳,就是想著看看能不能讓林傾宸快點醒來,好讓此時此刻呆在這個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度過一劫。


    之前對林傾宸催產時用得按摩之法已經費了穩婆們不少力氣和心神,而此刻她們的神經更是繃得緊緊的,相信隻要一個嬰兒的力量就能將這根繃緊的神經弄斷,這會子除了想盡各種辦法讓翰王妃趕快蘇醒生下腹中的孩子意外,她們就連咽口唾沫或是眨個眼睛地小動作都顧不上了。


    屋子裏的緊張氣氛已經達到了頂點。


    而之前出生的女嬰已經被另外一個穩婆大致清洗幹淨包了起來,正安然躺在小棉被裏酣睡,似乎外界的一切均與她無關似的。


    不用等屋裏的人稟報,宗澤翰就已經聽到了產房裏的求救聲,也就是話應剛落的功夫,他就已經打破男子不得入產房的規矩,衝了進來。


    好在他還有一絲理智尚存。衝進門後,在林傾宸落入視線的那一刻,他放輕了手腳,不帶一絲風地來到產床前。


    其中一個穩婆自動挪開了位置,宗澤翰坐到床邊,緊握林傾宸的一隻手,焦急地喚道:“宸兒。我知道你很累,等孩子出來了再好好睡覺,你再堅持一下好嗎?”


    林傾宸躺在那裏絲毫沒有動靜。


    宗澤翰心口一窒,語氣中更多了幾分急切,但這一次他並沒有繼續呼喚林傾宸,而是高聲詢問在外間候診的太醫,“此種情況可有他法?速速給本王報來!”


    早在劉阿婆向外麵發出求救聲時,太醫已經有了應對之法,隻是還沒等他說出來。宗澤翰就已經像風一樣消失在了門外,太醫隻得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在等著宗澤翰傳喚他的這個時間裏,將所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免得到時候又耽誤時間。


    前後也不過是幾息的功夫,宗澤翰就冷靜了下來。


    因為時間緊迫。太醫也顧不得禮數,隔著門喊道:“此種情況非紮針難以奏效,還請翰王準許下官為王妃下針。”


    “那還等什麽?”宗澤翰此話一出。就等於認同了太醫的法子。


    被太子妃稱為“婦科聖手”的太醫,自然不敢怠慢,從進門到施針,俱是親自動手且小心翼翼,絲毫不敢馬虎。


    就在銀針紮在林傾宸體內,不過一眨眼地功夫,原本昏迷不醒地林傾宸就蹙起了眉頭,就連平攤在床上的手也漸漸握成了拳頭,似乎有一股力量充斥在她的體內,讓她不得不動起來一樣。


    當然。這隻是外人看到的一種現象。


    而真正的事實是,林傾宸感覺到自己輕飄的身子被一股力量拉著向後退去,而且她越是使勁兒往前走。那股力量的力度就越大,直到她最後實在掙脫不了這股力量,身子就像是扯斷了的彈簧一樣,猛然向後一退,一股熱流衝出了體內。


    耳邊似乎傳來好幾聲驚呼:“出來了,孩子生出來了!”


    生出來就好!


    林傾宸再度陷入昏迷時腦海裏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不知過了多久,林傾宸慢慢睜開了眼睛,隻是眼前似霧非霧,似煙非煙的一層東西讓她感覺到入眼的東西有些模糊,而耳邊傳來的聲音更是顯得很遙遠,她隻能想起來自己生了孩子,可是孩子長得什麽樣,是否健康,是男是女等等,似乎都沒有人告訴她。


    念頭一閃過,她猛然驚醒過來,想找路兒她們幾個問問究竟,誰知道她喊了半天,屋裏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她不禁有些納悶起來,好歹她也是堂堂的王妃,屋子裏竟然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她試著坐起來,身子似乎很輕便,絲毫沒有生完容兒時的那種虛弱無力感,她心下一喜,想著這次懷孕後身子保養的還算不錯,可是沒等她嘴角的笑意落下去,她就發現床頭位置坐著一個人,正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王爺,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死人的!”林傾宸一邊用手拍著前胸,一邊嗔怪道。


    這床邊裝神弄鬼的人不是宗澤翰還能有誰?


    真是的!


    平日裏很威嚴的一個人,這會兒怎麽做出這麽幼稚的事情!


    林傾宸小心肝顫顫的。


    可是坐在床邊的宗澤翰卻像是沒聽到林傾宸這番話般,還是死死地盯著床上,似乎要把床盯出一個大窟窿來。


    “王爺,可是孩子有什麽不妥的?你快告訴我呀,要不然你這麽一直盯著我,我的心裏毛毛的。”被宗澤翰這麽死死盯著,林傾宸的心髒不受控製地跳了起來。千萬不是她想得那樣。


    自己說了半天,那人卻像是老僧入定一般,林傾宸也顧不得她此刻還在坐月子,自己動手掀開被子下了床。


    出於一種很自然的動作,林傾宸來到宗澤翰身邊出手推了他一把。


    可是,一件詭異的事情突然發生了。


    “怎麽回事?我的手怎麽會穿過你的身體?王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林傾宸被眼前發生的一幕驚得變了臉色,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


    她不知道究竟是誰出了問題。


    是自己還是王爺?


    不過,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說了半天話,宗澤翰雖然睜著眼睛卻並未搭理她的原因,那就是他們中間有一個人一定遇到了很詭異的事情。


    林傾宸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這種看著自己最親近地人卻無法碰觸的感覺就像是用錐子紮她的心一樣讓人難以忍受,哪怕讓她不要看見人,獨自在那裏擔驚受怕的等待消息也成啊,那樣的話好歹也算是有個盼頭。可眼前的這一幕卻……


    她圍著宗澤翰轉了幾圈,除了徒手不能碰觸以外,她又試著拿東西去碰觸宗澤翰,可她卻痛苦地發現,無論是燭台、果盤,還是發釵布料,這屋裏的任何東西她一樣都拿不到手裏,因為她無論拿什麽東西,手都會自動穿過,就像是前世在電影中看到的那樣,靈魂和肉身似乎脫離了關係。而那個安祥地躺在床上的自己正是這種說法最好的解釋。


    “老天,你不帶這麽胡鬧的!既然讓我穿越到此,就應該讓我享父母恩澤、夫妻和鳴、兒女孝順,直至終老才是。如今,我正值風華並茂,夫君對我恩寵有加,兒女又是嗷嗷待哺的年紀,你怎麽能忍心讓我就此離去?”林傾宸忍不住指著窗外的天空叫喊起來,哪怕她知道自己此時的任何舉動都顯得那麽幼稚可笑,她也不在乎,若是真的沒了這一切,她虛無縹緲地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


    就在林傾宸跟老天爺叫囂的同時,坐在榻前一直盯著床上妻子的宗澤翰,終於起身了。


    他以極其穩健而又極其輕微的步子來到床前坐下,先是用手將林傾宸額前和兩腮的發絲打理整齊,又用手指輕輕地將她的五官細細撫摸著、撫摸著,直到路兒和蔣姑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前來勸說:“王爺,再過一個時辰就是二少爺和大小姐的洗三禮了,外麵的賓客都已經陸續來了,您看……”


    “洗三禮!如果我知道宸兒生下這兩個孩子的代價就是昏迷不醒,我寧願不要他們降生!”宗澤翰臉上的神情晦澀不明。


    沒有人能了解他此刻的心裏有多悔恨,若是早知道如此,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讓妻子給他生孩子,有容兒一個足矣。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他闖進產房時,妻子那摻雜著汗水和眼淚的臉,以及當她再度昏迷被太醫用銀針紮醒,咬破了嘴唇拚盡全身力氣生下第二個孩子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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