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風和日麗。


    林傾宸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凝雲宮的內侍去請太醫過來,確定腹中胎兒一切安好之後,她換上鳴芳準備的一套鵝黃色宮裝,清雅不失貴氣。如雲的秀發簡單地綰了飛仙髻,簪了一支水晶透明的玉燕釵,幾枚鴿子蛋大小的六瓣花隨意裝點在發間,讓烏雲般的秀發更顯柔亮潤澤。美目顧盼間華彩流溢,紅唇輕啟間露出淡淡淺笑。


    不過一夜之間,一切煩惱都不見了。


    莫說是路兒幾人感覺到了,就連凝雲宮的內侍和宮女都能感受到林傾宸身上散發出的這種輕鬆愜意。


    在凝雲宮用了早膳,估摸著嬪妃給文皇後請完安之後,林傾宸才輕踩蓮步,慢慢悠悠的朝永安宮走去。旁邊的吉祥媽抱著容兒,林傾宸有時會停下腳步跟容兒介紹路邊的植物名稱和風景。


    “容兒,這是菊花!”林傾宸看著容兒,一字一頓的教著容兒說話。


    “花!”容兒現在已經會說很多字了,雖然多半都是單字,但是還是讓林傾宸樂此不疲的進行這項工作。


    “這是葉子!”林傾宸指著一片葉子說道。


    “葉!”容兒伸出小手幾下子就把菊花葉子給撕扯了,看來不怎麽待見這葉子。


    吉祥媽見林傾宸臉上一點都看不出異常,心裏也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孩子是想到對策了,否則又怎麽會如此輕鬆的哄容兒呢?


    “哎喲,這可不能吃!”林傾宸見容兒伸手將自己手裏的菊花往他嘴跟前湊,就笑著拿菊花在他臉上劃拉了一下,惹得容兒直咧嘴。


    快到永安宮時,遇到剛從永安宮請安出來的淑妃和賢妃,二人見到林傾宸時。明顯的一愣,不過很快就恢複常態,賢妃像往常一樣拉著林傾宸從頭到腳誇了一遍,“……聽說翰王妃以前懷小王爺的時候懷像極好,本宮還不信,如今再看,卻不得不相信了,看這肌膚白裏透紅,泛著光澤的模樣,哪裏像是有三個月身孕的呢?依我說更像是新嫁娘呢!”


    就算林傾宸臉皮再厚。也經不住這樣的誇法,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接口了。


    淑妃看在眼裏,隻當她還不知道那件事。就似笑非笑地說道:“恭喜翰王妃了,聽說王府最近要辦喜事了?”


    林傾宸心知她已經知道了那件事,也就順著她的話說道:“哪裏哪裏,不過就是一個簽了死契的丫頭要嫁人罷了,沒想到連淑妃娘娘都知道了。看來我們王府真是受人矚目啊。”


    “死契?翰王妃真是會開玩笑,娘娘許是等急了,你趕緊進去吧!”賢妃上前隔開淑妃,又見管嬤嬤親自迎了出來,就拉著淑妃先走了。


    等到看不見永安宮的大門時,淑妃一把甩開賢妃。生氣的說道:“你為什麽不讓本宮說?看她那樣子還被蒙在鼓裏,什麽簽了死契的丫頭,居然拿了這麽蹩腳的借口來搪塞我。把所有人都當傻子呢?”


    賢妃卻笑著掐了一朵還未完全開放的菊花,一瓣一瓣撕扯著,用著隻有二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姐姐既然說是搪塞,那又何必這麽生氣?這麽多年都能忍過來。又何必在乎多等幾日?咱們大家都明白,娘娘這是在拖延時間等翰王回京。翰王就算走路回來,也總會回來的,對不對?那孩子一看就是年齡小,沒經過這些事,如今又懷著身孕,能不能保得住還兩說,姐姐又何必把自己牽扯進去呢?”


    淑妃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會心的笑意,“妹妹倒是說得有理,如今最頭疼的應該是娘娘,誰叫她當年多事,非要把自己娘家往前麵推。翰王能在朝陽殿拒絕一國公主,難道會安心接納那個過季黃花不成?”


    林傾宸不知道別人是怎麽傳這件事的,總之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安心養胎,有時陪著文皇後逛逛禦花園、下下棋,有時被貴妃娘娘請去聊天,說說養生之道,一晃又是半個月過去了。


    宗澤翰一走就是兩個半月,算算時間,怎麽著也該回來了。


    文皇後看著神思不屬的林傾宸,揮退了左右伺候的人,然後問林傾宸,“可是在想翰兒?”


    林傾宸回神,不好意思的看著自己麵前走的七零八落的棋局,“昨日看見三弟妹,她也說起祥王,這兩人也不知道差事辦的如何?什麽時候才回來?”


    貴妃笑著說道:“我問過皇上,這次收繳秋糧,翰兒和祥兒功不可沒,各地的糧食不僅比往年征收的快,而且還多了足足兩成,也都是在百姓們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地方糧食直接收繳中央國庫,這中間少了多少盤剝,加在百姓身上的重擔自然就輕了許多,百姓哪裏有不願意的?再過一年,簽了契約的土地又會重新回到他們手中,朝廷隻要征繳一定數量的糧食,剩下的就全部是他們自己的了,明年的盼頭比今年還要大,百姓的日子是芝麻開花節節高,收繳秋糧自然就順了。之前遇到麻煩,那是因為有人故意挑事,解決了害群之馬,事情自然就能順利開展了。


    林傾宸心裏有了數,也就不太擔心了。心想應該再派路兒出宮一趟,鄭凱那裏一定知道宗澤翰的行程。


    正想著,管嬤嬤就進來了,看見林傾宸時,略微遲疑了一下。


    林傾宸假裝沒看見,轉心撿拾桌上的黑白棋子。


    “宸兒,這些事讓宮女去做,你也坐了半天了,讓心月陪你到禦花園散散步吧,這樣對腹中胎兒好。”文皇後知曉內情,就對林傾宸說道。


    看來有些人比她還心急!


    林傾宸放下手中的棋子,在心月的陪伴下出了永安宮,她卻不知道自己一離開,文皇後臉色就沉了下來,“他們又來了?”


    管嬤嬤斂下眼瞼,低聲說道:“說是茹兒姑娘不堪屈辱,要出家為尼。”


    “哼!不堪屈辱?是誰給她屈辱了?要出家為尼早幹什麽去了?隻道是我身為文家女就要為文家事出力,可他們忘了我生有三子一女,個個都是姓宗的。我不能為了文家,將我的兒子推出去吧?更可況打斷骨頭連著筋,少了一個兒子,其他的兒子會原諒我嗎?你去告訴他們,想出家就快點,別等到翰兒回來知道後糟心。”文皇後氣的將頭上的鳳釵拔下,正欲往地上扔。


    管嬤嬤連忙上前接過,小心查看文皇後手上是否安好,然後勸道:“娘娘又說氣話了,這姑娘若是早先出家為尼,還能讓文家落個好名,如今再由著她的性子,卻是不妥的。別人且不管翰王辦差在外無法處理此事,隻當是翰王薄情寡義,毀了婚約。娘娘還是先消消氣再說吧,大不了讓他們在宮門口多等幾個時辰。橫豎十幾年都等了,還在乎這麽幾個時辰?”


    “別以為他們當年做的事我不知曉,他們是在翰兒那裏得不了好,想在我這裏占個先機,到時候好以孝道為名壓著翰兒答應此事。隻是當年有許多事我沒看透,如今我卻是不想看透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文氏早就急流勇退,若是他們這一支活的不耐煩了想出來送死,我也不能攔著人家不是?”文皇後細心查看手上的指套,心裏泛起整整冷笑。


    當年,提出聯姻的是文氏大房,幾度陰差陽錯最後變成了旁支,這裏麵發生了多少事,她也懶得追究,隻是希望這些事不要再牽扯到她的孩子身上,翰兒多年未娶,她就一直擔心這孩子心裏對自己有怨言,好不容易成親娶親,和順日子還沒過夠,這些人就又湊上來了,他們真以為就能讓翰兒屈服?


    她的兒子她清楚,雖然分別多年,但是骨子裏的傲氣是與身俱有的,他絕不會任人擺布。


    當天晚上,林傾宸就接到了鄭凱送來的密報,說是翰王再有三天就歸京了。


    林傾宸讓來人給董小泉送去一封信。


    第二天,董小泉就將青梅的頭像和死契拿到順天府,以誘拐之名請順天府尹在京城抓人。翰王府莫名失蹤了一名簽有死契的下人,不到半天功夫就在京城傳開了,到了午後,文皇後就聽聞了此事,派人將林傾宸請到永安宮,細問緣由。


    林傾宸娓娓道來:“兩年多以前,兒臣買了幾個下人,其中有一個叫青梅的姑娘,年紀有些大,兒臣見她可憐,就將她留下了,正好兒臣當時有幾間鋪子,就將其中一間手工作坊交給她打理。幾個月前,兒臣回到京城,就聽替我打理私產的管事說,那段時間她一直被人打攪,後來就莫名失蹤了。可是她又按時給兒臣送了報平安的信,並允諾兒臣一定會回來。後來兒臣住在宮裏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可是那管事卻是個細心負責的,不知從哪裏得來了消息,說是青梅如今被人禁錮,失了自由,一紙訴狀就將人告到了順天府,等兒臣知道時,外麵都已經傳開了。兒臣實在是沒有想到,失蹤一個下人,也讓大家津津樂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翰王府要辦喜事了!”


    “咳咳……”文皇後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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