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桂枝拜了馬遠為師,她便常常前去詢問百花圖卷的細節以及下筆手法,而在馬遠的幫助下,桂枝下筆多了幾分底氣,這幅百花圖卷也是眼看著就快要完成了。


    然而,突有一日,桂枝不得不暫時放下百花圖卷的事。因為這晚,宮女主管玉蘭姑姑說要見她。


    據說是有人說,桂枝偷了後殿內的東西。


    瞧著曲夜來報信兒後那副慌張的模樣,桂枝沉默片刻,放下紙筆將畫卷晾在一旁,起身朝後殿而去。


    來在後殿外,殿前台階上站著玉蘭姑姑,階下則是跪著兩名宮女,她二人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


    桂枝先是上前向玉蘭姑姑施了一禮,隨後說道:“玉蘭姑姑找我,所為何事?”


    “楊司樂,聽這二人說,那日瞧見你自德壽宮後殿取了件物品帶回院子,後來也沒拿出來。可有此事?”玉蘭姑姑平聲靜氣地問道。


    桂枝搖了搖頭,說道:“玉蘭姑姑怕是聽差了些什麽,我從未把後殿的任何東西帶出去……”


    “可是這件東西卻是在你房內找到的,你有何要說?莫非是她二人陷害於你嗎?”


    玉蘭姑姑說著,指向一旁一個宮女手上端著的珊瑚石發簪。


    桂枝瞥了眼那宮女手上的東西,隨後搖頭說道:“此物我並沒見過,也未曾拿過,怎會出現在我房內,還請玉蘭姑姑明察。”


    她這邊話音剛落,那兩名宮女便是十分恐懼,其中一人說道:“不!這就是從她屋裏搜出來的。那日我倆瞧見她從後殿將此物帶回其房內,久久都不曾拿出來,於是今日我們清掃她庭院前的時候,便是入院在她的寢室內找到了此物!”


    另一個也跟著附和:“姑姑,我們所言絕無半點虛假!姑姑明鑒呐!”


    聽著這倆人在那兒胡言亂語,站在桂枝身後的曲夜來氣不打一處來,趕忙替其辯解道:“血口噴人!你們倆,平日裏的也不見來幫大司清掃,怎麽就在今日好心來幫忙掃庭院?還要進屋內?我看分明你倆就是成心栽贓嫁禍給司樂大人!”


    沒等曲夜來說完,另一邊又冒出了一個聲音。


    “嗬嗬,那可不一定呢……那日觀潮節後我見楊姑娘從後殿內出來的時候,什麽東西都沒有拿,怕是因為觀潮節擔了重任反而沒有受到賞賜,心裏不滿,這才偷了東西,準備出宮變賣,我倒是相信這兩個宮女兒所說的。”


    說話的人便是那蔡奚琳。


    桂枝一直站在原地,目光平靜。


    她表現得十分淡然,似乎毫不在意此事。見此,玉蘭姑姑緊盯著下麵的兩個宮女兒,“你們二人所言屬實嗎?若是有半點虛假,必罰幾十板子,驅出宮去!”


    “姑姑,我們兩個人在德壽宮已經多年了,從來都是任勞任怨的呀,絕對不可能有半點兒假!”


    “姑姑,您一定要相信我們呀!”


    這倆人跪在地上不斷地請求著,而玉蘭姑姑這邊也沒有辦法,隻得看向桂枝,再度說道:“楊司樂,你入宮確實不久,有些禮數規矩還未掌握,這段時日也總是頻繁地出宮,若此事真與你毫無關係,為何東西會出現在你的寢室之中呢?”


    桂枝沒有辯解,也懶得辯解。這樣的欲加之罪,豈不是全憑對方一張嘴,即便是她解釋,對方也不會相信。


    但是公道自在人心,沒拿的就是沒拿。


    “姑姑,我看要不然將此事稟告太後娘娘吧,由太後娘娘決斷?”就在這會兒,那蔡姑娘又站出來煽風點火地說道。


    但那玉蘭姑姑心裏卻是如同明鏡一般。她清楚得很,以桂枝現如今受寵的程度,這後殿內隻要她想要的東西,幾乎就沒有得不到的,隻要開口太後必會賞賜給她,她又何必去偷?


    所以,此事其中定然還有隱情,隻不過她這會兒在想,該如何將這件事兒給圓下去。


    畢竟吳太後吩咐過了,要處處照顧下桂枝。


    “這樣吧,既然暫時不明緣由的話,那此事便先擱著,若之後還再出現此類事的話,到時一應向太後娘娘稟報……你二人下去吧!”玉蘭姑姑說完,便揮手示意那兩名宮女下去,二人也是連連謝恩,隨後退下。


    蔡奚琳則是一臉的不解,剛想再說什麽卻被玉蘭姑姑抬手阻止。


    “請楊司樂以今日之事為鑒,日後處處小心一些,若是再有這類事發生,我便要追究到底了。”玉蘭姑姑說完,便是轉身帶著其餘宮女離開。


    蔡奚琳見此,十分無奈,隻得銀牙一咬便也離去。


    隻留下桂枝與曲夜來站在後殿外,桂枝隻說了一句話,並沒有多說,還是那玉蘭姑姑將此事平息的。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栽贓嫁禍的事兒,絕對不會隻有這一次,看樣子以後需要謹慎小心一些了……


    搖了搖頭,桂枝這邊剛剛準備離開,卻聽到一旁小西湖邊上傳來腳步聲,目光望去,發現竟是英國公趙擴。


    出於本能桂枝想要盡快離開此處,免得與趙家人過多的接觸,但誰知那趙擴竟然直接快步上前,攔下了桂枝,急切說道:“楊姑娘為何見我就跑呢?莫非本王長得就如此駭人?”


    這下給趙擴都弄得有些不自信了,他這副長相可以算得上是最俊俏的了,同齡人也難再挑出比他更好的了,可是這楊小妹卻幾次三番地逃避麵對他,這令其十分不解。


    桂枝不想與其多說,隻是欠了欠身施禮後開口道:“給英國公請安,隻因奴婢還有要事未完成,急著回去處理,所以才行事匆匆,請英國公見諒!”


    “要事?是何要事且說來聽聽?這後宮裏能有什麽要事如此重要的?”趙擴不解。


    反觀曲夜來則是替桂枝回道:“回英國公,司樂大人是急著給太後娘娘做壽禮。一幅畫畫了半月,到現在還沒畫好呢,所以心裏焦急想著趕回去,盡早完成。”


    曲夜來這小丫頭哪兒都好,既聽話也懂事兒,就是嘴太碎了。凡事兒到她嘴邊一出溜就能給說出去。


    桂枝也是萬般的無奈。反觀趙擴卻是笑了起來:“竟有此事?楊姑娘還會作畫?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能有此番心意想必太祖母也是開心的,既是好事,有何不可說?”


    桂枝嘴角抽了抽,緊接著回道:“英國公說的是,奴婢還急著回去趕畫,便先告退了!”


    這次桂枝說完後,便是直接轉身快步離開,壓根不給趙擴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反觀趙擴,則是話到了嘴邊還沒說出來,有些尷尬。


    但片刻後,他笑了笑,吩咐左右道:“明日爾等將本王的畫筆帶來贈予楊司樂,既是作畫,沒有好畫筆如何使得?”


    兩邊太監應聲回道:“遵命。”


    看著楊桂枝離去的方向,趙擴愣了一會兒,片刻後才想起來是找吳太後請安的,於是便撩袍入了後殿靜候。


    另一邊桂枝回到院兒內,說了幾句曲夜來,讓她以後管好嘴,不要瞎說,隨後便閉門再度作畫。


    而次日大清早,便是有人登門送筆來了。


    桂枝不知道是誰送的,但當她將這筆拿到書案前打開時,這才認出能有這種品質的畫筆,除了當今禦用畫師馬遠之外想必也就是皇親國戚了。再詢問太監,回話說是英國公送來的,桂枝有些排斥,想讓其拿回去,卻見太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無奈,桂枝隻好拿起這支筆,上下打量一番。作為畫筆,此物算是十分精致的了。


    桂枝用了用,倒也覺得不錯,比自己原來所用的普通畫筆要好上許多。


    曲夜來站在一旁偷笑,邊研墨邊道:“英國公對司樂大人這是有好感啊?”


    桂枝瞥了她一眼:“不可胡言。”


    曲夜來嘟囔著嘴回道:“如果沒有好感的話,怎麽會五次三番地找您搭話呢,這回又送畫筆來,表現得如此明顯了呀……”


    桂枝也是經曆過這些的人,當初趙崇禮與她之間便是這種感覺,但那是以前。


    這種感覺在當下……桂枝不想有,也不敢有。


    然而誰知,這送筆隻是一個開始,在那之後,趙擴時常派小太監來宮中找桂枝,詢問畫得如何了?


    而曲夜來這張嘴也是無話不談,對方想知道的事兒,大多從她口中都能得知。當趙擴聽到桂枝要做百花圖卷的時候,他連夜在自家書房翻找了許多關於花卉的記錄,並且統統差人送到了桂枝那裏。


    起初桂枝都是拒絕的,但是瞧著送的東西越來越多,而且這些也的確對她有所幫助,便選擇一些接受了,想著以後找些同等價值的東西回贈予對方,也算是互不相欠。


    這一日,桂枝準備出宮,她提前向吳太後請安後,便是直接帶著曲夜來離開了大內,來到禦街上。


    倆人剛包好一輛馬車,準備出城去往籬笆園的時候,便聽到後麵有聲音傳來。


    “楊姑娘,楊姑娘請留步!”


    聽到熟悉的聲音,桂枝恨不得此時裝聾作啞直接上馬車揚長而去,但是她知道那樣有些太過無禮了,於是隻好轉身看向剛從和寧門出來的趙擴。


    “奴婢參見英國公,真是好巧啊…”桂枝無奈地屈身施禮道。


    趙擴笑著走了過來,看了看她們這副打扮。


    “楊姑娘這莫非是要出城去嗎?”


    桂枝微微頷首道:“是。”


    “真是巧了,本王今日也閑來無事,想著出城賞景。秋末若再不看花,怕是都要凋零了!”趙擴這借口編得漫不經心,一聽便是隨口說的。


    “本王不常出城,既然楊姑娘要出去,你我便同往如何?有何風景宜人之處,便也帶我去瞧瞧?長長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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