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換在平時,如裏寒年這等欺詐之徒,青鴻必是拔劍了事。可如今有妘楸的話鎮著,她不免也要思量一二。他若是召國細作,殺他一個,自會再來十個百個,就是殺盡百裏家也還有千裏家萬裏家!如今既是敵明我暗,且先靜觀之,隻待“時機相當”,再看那異族女子的手段罷!


    青鴻思慮間,恰有兩侍衛提劍走來,行禮催說,“二姑娘,我等恭候多時,奉王命送你出宮!”


    一膛惱怒正無處可發,青鴻白眼瞥之,罵道,“偏顯著你們!我不認識路嗎?姑奶奶合宮玩鬧的時候你們還摸不著北呢!”說完又踢裏寒年一腳,斥說,“還不起來!等人抬嗎?沒用的東西!”


    裏寒年見慣她嗬斥,不惱也不怨,急忙起身,隻是倒底跪得久了,雙腿又僵又麻,走起路來總略顯蹣跚,追著青鴻不住央問,“青姑娘的傷如何?我那有上好的創傷藥!止血又止痛……”


    青鴻隻是手上無劍,但得利刃,那回應裏寒年的必是封喉之刑!她回頭看著一瘸一拐又唯唯諾諾的裏寒年,不禁心疑:此是召國國師的嫡長子?百裏家長少主?是真的平庸還是藏之甚深?


    裏寒年終於跟上青鴻腳步,殷勤又言,“青姑娘的傷務必要照看仔細,否則留了疤痕就不好了!”


    “留了疤痕又怎樣?我須得終日赤膊示人嗎?縱是赤膊示人又怎樣?多幾道疤痕礙著你家風和景明了嗎?裏寒年,你話裏話外是想離間我與二哥……與吾王的君臣之義嗎?”青鴻迫問。


    裏寒年各種訝異,“青姑娘這話怎麽說?你這……我隻是……憂心姑娘……他年若嫁作人婦……”


    “閉嘴!再多說一個字看我殺不殺你!”青鴻說時回頭瞄了眼兩侍衛的佩劍,怕是忍不到出宮!


    裏寒年再不敢言,垂首跟在身後,許久,終又鼓足勇氣道,“青姑娘,有一事,須得向你坦白……”


    青鴻心頭一振:莫非被他察覺甚麽?還是他要使“欲擒故縱”之計?不由斜眼冷覷,靜等其言。


    “實則,實則……”裏寒年吞吞吐吐,終道,“實則我不姓裏……”


    青鴻恨得握了握拳,麵上仍故做鎮定,譏諷著回,“不姓裏又姓甚麽?你隻要不是姓蔚、姓風、姓伏白!姓甚麽又有甚麽相幹?一個為仆做役的人,誰還會追問你祖上八輩不成!”


    裏寒年窘迫笑笑,小心查看青鴻顏色,猜度著大殿內她當真無所聽聞?那位夫人可絕非善類!


    青鴻候了片時,見他沉思不語,又故作訝異追問,“你不會是姓玉罷?要死!你莫不是皇族……”


    “非也非也!不敢不敢!”裏寒年連連擺手,又行禮謙和,“在下……實姓百裏,字寒年……”


    還果然是!青鴻幾欲咬碎銀牙,麵上仍舊淡漠著應,“召國人?召國國師也姓百裏,可是同宗?”


    “是為家父。”裏寒年小心答,“青姑娘見諒!寒年實非有意欺瞞!隻是百裏之名太過招搖……”


    “是有些招搖!”青鴻定了定思緒,從容應對,“你知不知道,百裏姓氏在我東越原不該有活路?”


    “寒年明白!寒年也是到了越都聽蔚少卿講起,才知族人所為!我說這話,姑娘許是不信!然我願以性命起誓,寒年所言再無半句欺哄!我與家父並非一路!我也實實不知族人所為!”


    青鴻冷笑,“我若再信你才是……”她拳頭正要飛起,終是重新定神,狠話收住,又改口訊問,“那你且說說,你父是哪一路?你百裏荒又是哪一路?若再敢有一字相欺,看我不活剮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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