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拓看看門外天色,果然已近黃昏。看來今天是當真也罷說笑也罷都議不出個所以然了!


    他見君上已去,便按揉著坐到麻痹的雙腿,緩緩自席位上起身,向上拱手道,“宮門落鎖前我還得趕回司防台,今日所議……須待我王真正有了良策再重做定奪吧。”說完要去。


    妘楸喚住他,“你不以為我方才說的即是良策嗎?”


    蔚拓笑笑,學她方才語式答言,“如此,你是當真不知我王心意啊!一則,我王為誰拒婚帝姬?二則,朝堂爭議立後數月之久,我王為誰力排眾議、怒斥群臣,已至急怒攻心摔下王座!三則,夫人也知青門與王室儼然一家,我王又是為誰驅逐了大將軍?夫人所謀,若真是說為我王排憂解難倒也還可稍慰我王心意。可是,我們都知道,夫人所謀,意在高位,而非報恩!”


    妘楸不響。她是明知如此,卻偏要那般!此去確實無關恩義,她隻想以素履踏遍玉室江山,隻為尋那“千古一人”!縱是不得,若能攪亂玉室天下、覆滅了玉室江山也算不虛此行!


    “夫人心思,我王與我一眼識破,何況玉家天子。”蔚拓又言,“憑夫人之天真,在那深宮幽庭絕然活不過一載!莫說取悅天子,隻怕帝後麵前都無你立足之地!你知我朝誰家女子能為帝後?那是開朝帝君、累世貴族、伏白一脈的女子方有此榮光!此皆是權利旋渦裏輪轉數代、權謀之術刻入骨髓的富貴之家!傳言當朝伏白後量狹善妒,皇帝即位至今也不過才得東西二宮,再加上她這位中宮皇後,後妃三人也僅育得皇子一人,偌大的皇族宮殿皆隻得塵埃封室!”


    妘楸默聲聽著,後又窘迫笑笑,顧左右而言他,“你一個小小軍吏,哪裏知道這些?”


    蔚拓笑道,“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但有人做得,必有人議得!就說夫人出身這事,大將軍雖則三令五申斷不許軍中議論,但有言及半字者誅殺滿門。然我敢斷言,此事也就瞞個三五年,最長不過十載,此事必為外人知。若是再傳進天家耳目,那便是大將軍所稱亡國之禍。”


    妘楸笑意凝結,又複最初時的清冷。三年五載能做甚麽?族人可尋得到落腳之地?最長十載又能做甚麽?自己可尋得見那“千古一人”?世人能否接受巫族?玉室肯否放族人一線生機?


    “夫人若肯一心一意誠待我王,與我王同心協力護衛東越,那麽往帝都這趟差事……”蔚拓稍頓了下,又再仔細掂量了幾番,才鄭重道,“縱是冒著被活剮烹殺之險,我亦願為夫人走一遭。可夫人若是別有所謀,我東越君臣當真愛莫能助!至於將來再見,我王暫且不論,東越萬千將士並大將軍必是站天子一邊!隻怕,也非夫人孤弱之身能敵!”


    妘楸本是端坐在越王的桌案後麵,此刻隻覺乏力難支,向前傾身,撫了撫案角,順勢撐住額頭,半邊身子已塌陷。這件事是否真的是自己想天真了?此生當真隻能困守一隅了嗎?


    蔚拓話已說盡,轉身退去。


    妘楸默然靜坐,直到殿上烏黑一片,也並無一個內侍宮女進來添燈。在越王宮殿尚且有人施以顏色,何況是靜水流深的天子宮廷。若無長袖善舞之功,再無讒言媚上之才,何以侍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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