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馬夫在行人的叫罵聲中好容易安撫住馬匹,馬車接著前行。楊曄在車中,一路走一路按著那溯玉問東問西,不好好答話立時就擰著耳朵撕扯一番,還不許出聲。那溯玉碰上這不懂憐香惜玉的主兒,又驚又怕,苦不堪言,沒一會兒功夫就把謝蓮舫的老底交代得清清楚楚。 這銅川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最出名的煙花坊有兩家,居處毗鄰,左側的名木槿閣,裏麵各類公子,右側的名玉蘭苑,中有各色佳人,這兩家竟是一個老板開的。老板謝蓮舫在銅川樹大招風,家喻戶曉,婦孺皆知。人生得好看,背後的靠山也很硬。 楊曄心中暗喜:“原來是做這個生意的,我等正要找地兒玩一玩兒,如此倒也一舉兩得。”思索一番,有了計較。 馬車從側門直接趕進了木槿閣的後院,楊曄扯著那溯玉不放,道:“你說我們是你帶來的客人,給我們找一間雅室。還有,不許聲張!” 三個人下了馬車,拉拉扯扯遮遮掩掩往前走,溯玉沒人了就哭喪著臉,碰上人了就隻好擺出一個艱難苦澀的笑容,解釋說身後二人是自己的恩客。一路行來,果然將二人領到一間雅室中,在上首的長榻上安頓好,喚了兩個青衣小童進來,一個讓他出去布置酒菜,另一個陪侍在一邊。 楊曄和肖南安對看一眼,在經過多半天的逃亡後,終於微微鬆了一口氣。 溯玉跪坐在楊曄身邊,苦著臉恭敬地問道:“這兩位爺不喜歡小弟,可喜歡什麽樣的公子作陪?” 楊曄道:“我也不大講究,就你老板謝蓮舫吧。” 溯玉怔住,片刻後賠笑道:“這位爺,我們老板不陪客的。爺還是……”楊曄勾勾手指,命那侍立一側的小童走近,伸手摸出一錠金子塞到那孩子中,道:“你拿這個去問問,也許他就陪了也說不定。”那小童兀自猶豫,被他一瞪眼,隻得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 楊曄道:“南南,你喜歡什麽樣子的人?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肖南安咬住了右手食指,兩眼冉冉而動看著他,以肖南安現在的年紀和經曆,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因此很迷惘。 楊曄看看他的呆傻相,嘁地一聲:“你還是什麽都不懂吧?話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個男人家,不經曆一下這種風月之事,將來成親入了洞房,卻手忙腳亂,豈不讓人恥笑?所以如今先操練一番也好。” 肖南安微微紅了臉,卻反駁道:“我是不懂,可是你就懂嗎?” 楊曄道:“我當然懂,但這十幾天不操練,快忘了都。所以要經常地熟悉熟悉,要做到術業有專攻才成。”他隨口和肖南安調笑,看似談笑自若,實則想起白日裏殺手們的毒箭,心中擂鼓一樣怦怦跳,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銀槍。 肖南安一見,也跟著按住了劍柄,一臉緊張之色,楊曄忙道:“放鬆放鬆。那位謝老板快來了,你這麽劍拔弩張的,可是丟了咱京師爺們兒的麵子。”他頗有自知之明,提點道:“哥哥我一來這種地方,容易被色迷了心竅,所以你要警醒著點。” 肖南安道:“你怎麽知道謝老板一定會來?” 楊曄笑道:“因為那金錠的底部有大內的銘文啊!他一看,還不趕快衝著我這皇親國戚過來嗎?如果我不是皇親國戚,那麽我就是飛天大盜,偷金子偷到皇宮裏去了,他更加得罪不起。” 不出他所料,片刻後一個人在兩個小童的陪侍下款款入世,著一件淺白色的絹絲長衫,翠玉腰帶,腰身纖細,幾不勝衣。容貌豔美,看得兩人眼前一花。古來從風月之事者,目光犀利,一進來,便瞧出了誰是主子,先向著楊曄飛了一個眼風,瀲灩嫵媚無比:“這位爺好,謝蓮舫有禮了。”把肖南安置之不理。 楊曄配合得當,立時做全身酥麻花癡狀,拊掌笑道:“好好,這調兒我喜歡!謝老板瞧來是個爽快人,來來來,來我身邊坐下。溯玉,你去對麵陪著我小兄弟。” 溯玉早就不想在他身邊了,聞言鬆了口氣,連忙挪到了肖南安身邊去,對楊曄竟然是如避蛇蠍。謝蓮舫便去緊緊挨著楊曄坐下,橫了身後的跟班一眼:“去催催酒菜。” 楊曄順手攬住他的腰,問道:“謝老板芳齡幾何啊?” 謝蓮舫道:“小弟今年二十有五。” 楊曄誇讚道:“喲,風華正茂,甚好甚好。”捏捏他的腰,接著誇讚道:“楚腰纖細,楊柳春風。”順手又覆上他的手:“柔荑皎潔,傍生水湄。”接著爬上了他的臉:“凝脂美玉,藍田日暖。”抽空看了肖南安一眼,那意思是:“看我多風流倜儻,你學著點兒。”肖南安見他二人卿卿我我,隻是紅著臉頰抿唇微笑。 謝蓮舫由得他摸來摸去,隻管巧笑倩兮:“這位爺真是風雅人兒,敢問貴姓?” 楊曄道:“國姓。” 謝蓮舫也學著他的樣子喲了一聲:“楊爺。”眼看著酒菜布上,忙斟了一杯酒過來:“楊爺請。”楊曄笑道:“你也請,我二人一見如故,喝個交杯。” 兩人都是風月場中廝混的老手,三言兩語勾搭起來,片刻間打得火熱。楊曄拉著他的手隻不放,揉搓來去,柔軟如綿中帶著堅韌,雖保養得當,但虎口處微有老繭,竟是一練家子。他有心再做試探,卻怕謝蓮舫起疑心壞了好事,便把手依舊摟到了謝老板的腰上,道:“久聞謝老板之名,如雷貫耳。謝老板可還瞧得上鄙人,如不嫌棄,今晚切磋一番如何?” 第15章 謝蓮舫桃花眼在楊曄身上轉來轉去,妖冶靈動處勾魂攝魄:“就怕京師來的貴人嫌棄小弟。” 楊曄看著他,被他的眼風掃得渾身酥麻,忙道:“不嫌棄,不嫌棄。”隨手從腰間荷包中將小金錠又摸了四五個出來,道:“一點薄禮,俗了。” 謝蓮舫用纖纖玉指撚了一個起來:“俗物才是好物,大俗即是大雅。看來楊爺也是爽快人。這金錠哪兒都好,隻是底下多著這幾個字討厭。” 楊曄道:“這容易。”伸手拔出了腰間一把匕首,是十八歲生辰那一年楊熙送與他的,鑲金嵌玉,鋒利無比。當下出手如風,將那金錠底部的字毫不猶豫地刮了去,道:“如何?” 謝蓮舫側頭看楊曄,見他肌膚雅潔,目光靈動,相貌秀美,這邊陲之地難得一見這般風流人物。謝老板也是個風騷入骨的,看著看著打心眼兒裏滿意了,便對著他嫣然一笑,半是嫵媚半是嬌羞,也不知是如何裝出來的。楊曄趁機道:“你爽快我也爽快,咱不耽擱時間。不知謝老板臥房是何等精致華貴,求觀瞻。” 兩人相攜起身,便要離去,肖南安跟著起身,怯怯地道:“小狼哥哥,你去哪兒?” 楊曄道:“臥房。臥房那個……比較安全。” 肖南安皺眉道:“那我呢?我咋辦?” 楊曄做恍然大悟狀:“哦哦哦,一激動,竟然把我的南南忘了。要不這樣,謝老板,我小兄弟沒見過世麵,須得老板提攜指點一番。咱三個一起樂一樂如何?” 肖南安刹那間把嘴張成雞蛋樣合不攏,連謝蓮舫也呆了一呆,嬌滴滴地道:“三……三……小弟我這年紀大了,怕是應付不來。” 楊曄聽著他軟綿綿的調調,通體舒泰,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笑道:“瞧謝老板這般來頭,別說兩個,便是十個也應付得來,便是大內的殺手恐怕也應付得來。你嫌我這小兄弟礙眼,不讓去也行,你要保證他的安全。哥哥我就在床上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如何?” 他比謝蓮舫小了四五歲,但厚顏無恥地自稱哥哥,謝老板當然也不會跟他較真,依舊笑靨如花乖巧可人:“那是自然,哥哥信不過小弟嗎?入了小弟這門首,若再出什麽差錯,以後小弟在這銅川如何做人?” 楊曄道:“也是,也是,走走走,謝老板風姿撩人,我已經急不可待了。”當下回頭對著肖南安做個手勢,讓他緊緊看著溯玉,防止走漏風聲。他自己和謝蓮舫勾肩搭背,拉拉扯扯便回了臥室。 高手過招,自是不同凡響,恰便似惡風疾雨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一番柔情繾綣猶如一頓饕餮盛宴,兩人俱是用的心滿意足。謝蓮舫本著自身的偉大使命,雖腰酸腿軟,也要撐著替楊曄把汗濕的頭發梳理整齊。楊曄愣愣地仰麵朝天躺著,看到煙霞紫的帳子上繡著一朵朵的白蓮花襯著碧葉清圓,出淤泥而不染,好比謝老板本人,聖潔無比。他隨口問道:“滿意嗎?” 謝蓮舫道:“尚可。”他側身,看著楊曄的臉,手指輕軟地拂過他的眉間,接著是鼻梁,唇角,一邊摸,一邊審視,楊曄笑道:“你在看什麽?咱是京師第一美男子,潘安宋玉都得靠邊站!謝老板這般挑剔講究,看得上嗎?” 謝蓮舫道:“挑剔講究的是你,連我家溯玉你都瞧不到眼裏,非要讓我這老板親自過來接客,你好大的排場!”話初落,卻聽房門外有輕微的叩門之聲,謝蓮舫起身披衣,道:“我去看看。”楊曄便癱軟在床上等著。待謝蓮舫出了房門,他卻一骨碌爬起,支著耳朵聽動靜,隱隱約約聽到門外有人稟報:“已經把咱的……包圍了……幾十個人……” 而後謝蓮舫折返,楊曄連忙躺好,不經意地問道:“怎麽了?” 謝蓮舫瞥他一眼,忽然道:“你說實話,是不是你引來了什麽人?把我的木槿閣外麵包圍了,殺氣騰騰的,這半天的功夫恩客一個也沒有進來,都被轟得不知去向。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楊曄滿臉震驚之色:“啊?竟然有這等事兒?那我得看看才能確定。謝老板這裏有能看到外麵的臨街樓沒有?” 謝蓮舫道:“有,你跟我來。” 兩人把衣服穿好,謝蓮舫帶著楊曄七繞八拐,最後繞過一個天井,上了二樓一間房中。 楊曄湊到窗前,輕輕扒開了竹簾的縫隙往外看。雖然是午夜,但這條巷子俱是煙花勾欄之地,家家門首張燈結彩,因此下麵的情形看得甚是清楚。 門外十幾個土布衣衫的人,看似疏疏落落守在四處,卻把四麵八方的去路不著痕跡地堵得個天衣無縫。楊曄看不到其餘人,估計是隱藏在別的地方,這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想來都有。 另一個人,他就站在那街角燈火闌珊處,悄然而獨立,如一杆筆直的修竹,將一把帶鞘的長劍反手背在身後,頸中圍了一條白色絲帕,遮住前幾日被楊曄劃拉出來的傷口。黑衣上紅色的朱雀紋隱隱閃現,在夜風中輕輕飄拂著,與暗夜幾乎要融為一體。他臉色蒼白,神色沉靜,通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冷冽之氣,冰凍三尺,顯見非一日之寒。 楊曄默然看了半晌,接著一聲長歎。街角一枝梅,淩寒獨自開,情知不是夢,為有殺氣來。 那人是大衍王朝的大理寺少卿淩疏。 楊曄回過頭來,看著謝蓮舫,謝蓮舫笑吟吟地回望著他。於是他咳咳兩聲,道:“是這樣的,你看那個人……”他指指街角的淩疏:“那是我的一個老相好,不過我早就厭煩他了。此人無趣之極,床笫間功夫太差,活死人一般滋味寡淡。可是想始亂終棄吧,又怎麽都甩不掉。你看我出來放鬆放鬆,他竟然攆到這裏。如此凶悍的貨色,讓人如何跟他共處下去?謝老板,你閱人無數,能否給我出出主意?” 謝蓮舫看著他,眼睛在窗外透進來的微光中跟著閃動:“你這話……他滋味寡淡能做你的老相好?小弟我不太信服。” 楊曄歎道:“那時年輕,家裏哥哥看得嚴,害得咱饑不擇食,碰上什麽是什麽。如今是追悔莫及啊,追悔莫及。要不……”他腦袋中靈光一閃,忽發奇想:“要不我把他賣給你吧,你是此中行家,經你調教一番,也許他有朝一日能大放異彩、豔冠群芳也說不定。” 他瞄一眼站在暗影中的淩疏,心中恨恨地道:“狗日的,我玩笑話不許你忘了我,你還真就惦記上了。竟然又陰魂不散攆過來,那就別怪我無情無義!” 謝蓮舫大為震驚:“你想把他賣給我?可是……楊爺,”也跟著轉頭細細打量淩疏,片刻後忽然以袖掩麵,微笑道:“這人……身架子生得是真不錯,堪稱千裏挑一。相貌……也還可以,這雙眼犀利了些,但瞧起來也好看。就是年紀大了一點。” 楊曄皺眉道:“年紀大?怎麽會呢?他沒多大,他還沒你大呢!接客一定沒有問題,關鍵你得好好調教。” 謝蓮舫啊呀一聲驚訝無比:“楊爺,您這話是嫌棄小弟年紀大嗎?剛才在床上的時候,您怎麽不嫌棄?倒省了小弟盡心盡意地伺候您,真是沒有良心的,讓小弟情何以堪?”把手捏成蘭花指狠狠地在他臂上戳了一下。 兩人隻管在這裏評頭論足打情罵俏。恰此時,淩疏卻抬起頭來,往這邊看了過來,臉上的神色微有一絲茫然,眼神卻冰冷淩厲,仿佛有穿透力,穿越黑暗和竹簾,直直射到楊曄的臉上來。楊曄心虛起來,不敢再拖延下去,便道:“謝老板,我這裏有要事,要去北邊一趟,卻被他攔住了出不得城。適才我二人琴瑟和諧,甚是難得。你若有心等我回來,我就還來找你。你若是不喜歡,我就不來了。我是爽快人,廢話不和你多說,你隻說讓不讓我來?” 謝蓮舫蹙眉,接著對著他一笑,嫵媚溫柔如春水碧波:“來就來吧,來的都是客,小弟我本來就是接客的出身,接誰都一樣。” 楊曄啐他一聲:“言語如此涼薄,讓人心寒。” 謝蓮舫笑道:“做我們這行當的,便該如此,楊爺是恩客中的楚翹,還容不下小弟說幾句真話?你想讓我死心塌地地對你好,等你回來,你得給我個信物才成。”楊曄道:“我身上的東西你隨便挑。” 謝蓮舫一雙眼掃來掃去,最後盯著他腰帶上懸掛的那把匕首,道:“小弟我想要這個。” 楊曄嗬嗬嗬地輕笑:“你的眼光不錯!這是我十八歲生辰我哥哥給我的,是一件寶器。你喜歡就拿去,可別弄丟了。”解下與他,謝蓮舫連忙伸手拿了過來,還未及道謝,楊曄出手摟住他的肩頭:“如今你可要幫忙替我收拾了他,便是收拾不住他,能想法送我和我小兄弟出城也行。也不枉你我二人相交一場。如何?” 謝蓮舫笑道:“那你也得說實話。什麽老相好啊,床笫功夫差啊,他真跟你上過床嗎?小弟做這門兒生意不容易,雖然背後有靠山,卻也不敢輕易招攬禍患。敢問楊爺的名諱?” 至此楊曄就不再遮瞞,笑道:“你放心,你的靠山比他厲害。你叫我楊爺,叫的可是我的名字。” 謝蓮舫眼波閃動,笑道:“原來是淮南侯。”他思忖片刻,接著道:“淮南侯的對頭,那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不知小弟我惹得起否?能勸他走,便讓他走,若是人家執意不走,我隻好想法子把你們送出城了,我這便下去一探虛實。楊爺去那邊第二個房間中等著,您那位兄弟不肯讓我手下的公子們服侍,如今閑荒在那裏。” 他一搖三擺地出房門下樓而去,楊曄目送他離去,依言進了左側第二個房間,肖南安坐在臨窗前鋪設的軟墊上,也在隔著珠簾凝神往外看,待見楊曄進來,忙道:“怎麽樣?” 楊曄道:“不好說。四處給圍得水泄不通,這次出動的是大內的翼軫衛,來了至少五十多個,沒想到淩疏竟然能這麽快弄來這許多的人。”他苦笑了一下:“我連哥哥給的生辰禮物都送了謝老板,就看他能不能把淩狗日的打發走了。可是這風月場中廝混的人,也不知靠得住不。待會兒若是有變,我來掩護,你無論如何想法子逃出去,趕緊去叫雲起來救我。” 肖南安微紅了臉,囁嚅道:“你不是跟他才……怎麽會靠不住?人家不是說一夜夫妻百夜恩?” 第16章 楊曄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何況是露水夫妻。”去他身邊坐下,一起往外看,卻見謝蓮舫已經到了淩疏的身前,淩疏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聽謝蓮舫隱隱約約地道:“這位客官,不知鄙處有何不妥?這客人都嚇走了……鄙人不過做個小生意求個溫飽……”而後聲音越來越低,漸趨模糊。 肖南安和楊曄默不作聲地看著,片刻後楊曄喃喃地道:“淩狗日的,你把小爺堵到這種地方來丟醜現眼!我早晚饒不了你,殺了你都便宜了你。你等著,我要……我要……”他右手成拳,在自己左手心裏捶了幾下,不知道要把這淩狗日的究竟如何方能解心頭之恨。 肖南安道:“你究竟要怎樣?倒是說啊!” 楊曄瞥他一眼,道:“按你今晚的表現來看,說了你也不懂。” 他一邊應付肖南安,一邊凝神看著下麵,卻見淩疏和謝蓮舫往一邊走了幾步,兩人的身影被一個大大的店鋪招牌給擋住了。片刻後二人又緩步往前移動,似乎一邊走一邊協商,接著淩疏對著守候在木槿閣門樓外的人一揮手,眾人跟著他魚貫而去,隱匿入黑暗之中。 謝蓮舫回轉,見到楊曄的第一句話便道:“侯爺,他們走了。” 楊曄笑道:“是嗎?他如此難打發,你是如何打發走的?” 謝蓮舫微笑道:“侯爺想必也已經知道,我是關中王岑老王爺的人。” 楊曄道:“也是,岑老王爺的麵子,無人敢拂逆。那麽我們是否可以出城了?” 謝蓮舫道:“走吧,我送你們從後門出去。”楊曄撲上來從後麵摟住他的腰,笑道:“要分別了,最後再抱一抱。” 謝蓮舫橫他一眼:“別,這要穿過後院,我手下的公子和恩客們看見了可不好。侯爺須要給小弟我留幾分麵子。”輕輕推開他,帶著兩人出門往後院而來。 後院中各處廂房,門首的燈籠影影綽綽,在夜色中洇出暗昧不明的紅暈,院中花影扶疏,宛如淡彩水墨般,隨著微風搖曳不定。 三人一路繞過回廊,眼看著到了後門不遠處。謝蓮舫一直與楊曄保持著一丈的距離,此時忽然道:“小弟就此止步,兩位保重,一路走好。” 楊曄調笑道:“不送出門嗎?我好歹也是你的入幕之賓,如此無情無義。”忽然間,身後勁風突起,他對麵的謝蓮舫也飛快的往後退出去三丈有餘,離得他遠遠地。楊曄心中驟然一驚,反手間腰間銀槍已在手,旋身向著後麵風聲來處擊出,叮咚兩聲輕響,兩枚短箭被打落在地。 與此同時肖南安的長劍也已揮出,將射過來的幾枚暗箭擊落,卻見四麵八方俱是黑衣人影,兩人竟然被包圍了。 而後,一個人輕飄飄地落在了院子中央的一叢花木上,隨著風勢上下輕輕擺動,黑衣飄拂,臉色蒼白,長劍在夜色中揚起一道眩目的流光,接著人與劍化為一體,直直地向著楊曄襲來。 人未到,冰冷徹骨的劍氣讓楊曄禁不住打了兩個寒顫。他手一抖,開動機括,短槍變成了長槍,迎風而起,兩人瞬間打在一處。 那來的正是淩疏,他輕功高明,劍勢靈動,一點劍氣如星丸彈跳般縱橫來去,帶起極大的寒氣。楊曄在這詭異的劍光中長槍如蛟龍出洞,盡量避著他的劍鋒,將他劍勢一一化解開,卻被劍上的寒氣凍得瑟瑟發抖。兩人在院中團團急旋,倒害得淩疏帶來的翼軫衛不敢再輕易放毒箭,生怕誤傷了淩疏。 那邊肖南安想上來幫忙,卻被幾個翼軫衛死死攔住過不得,他急得跳腳,隻能看著淩疏和楊曄格鬥。接著十幾個功夫拔尖的翼軫衛跟著紛紛加入戰團,刀劍齊往楊曄的身上招呼了去,看來不把他斬成八塊誓不罷休。 楊曄長槍抖動,橫掃而出,擋開一片刀光劍影。但淩疏的劍氣他卻輕易當不開,那劍光掃過處,隻覺得越來越冷,在眾人的夾攻下寡不敵眾,出招也漸漸凝澀起來。待見淩疏的劍勢洶湧而來,寒氣四溢,直衝胸臆,他隻得隨著劍勢飛身後退,退過一叢叢花草樹木,身後是曲折的長廊,長廊那邊是湖泊,已經快退無可退。待一旋身之間,卻忽然看到謝蓮舫在長廊上負手而立,唇角噙著一絲微笑,一派的雲淡風輕,正在悠閑地看熱鬧。 楊曄一刹那間怒從心頭起,想這謝蓮舫做這行當久了,果然不是個東西,才和自己一番**巫山罷,還收了心愛的匕首去,一轉臉卻把自己賣與了淩狗日的。 這微一疏神間,淩疏已經搶到了他身前,劍光炫亮,殺氣淩然,往他眉心而來。楊曄被冰冷的劍氣刺得幾乎要睜不開眼,長槍刺出,貼著他劍脊往上一挑,身子微側,左肩卻露出一絲破綻來。淩疏變招極快,劍勢驟然回縮,如水銀瀉地般改攻他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