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封後,總是件天大的事,足夠全國老百姓茶餘飯後侃個一年半載,最後,為各種說唱、評書、著書立傳等藝術活動提供眾口鑠金的良好素材,總歸不能浪費了這件大事的全民影響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奈何,這次的新皇陸離卻是特別,所謂低調的華麗不過如此,大殿上命人念了詔書,寥寥幾句交代了皇後的名字、家鄉,就簡單行了儀式,完成了大婚,謂之勤儉節約,皇帝先行。


    大殿上,往常伴隨新皇大婚而來舉國歡慶、大赦天下、群宴百天等活動,才被禮官試探著進諫出聲,就被陸離一個眼神殺了回去,然後陸離徑直牽了新後的手,回了寢宮。


    聖上既已回了寢宮,之後的事嘛,百官自是無人敢去打擾,委實急壞了史官,不知這一筆要如何記載,記載得多了便是杜撰,違了史官職業操守,記載得少了,那要被人戳脊梁骨地說他對新皇不上心,是為大不敬。


    眾人陪著史官在殿內喁喁而論了半天,史官瞧著眾人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句句八卦,將一場新皇大婚演繹成一段風流情史最後修成正果的戲本子,終於垂頭喪氣地默默離了正殿。


    “聽說聖上做太子的時候,去過梁城,說不定可就那會兒瞧上的。”


    “可不是嘛,聽說聖上當時深陷水患之災,那丫鬟挺身救駕,可不就患難生情了麽?”


    “還敢說丫鬟呢,都皇後了!”


    “對對對,是皇後娘娘,我還聽說了聖上為娶皇後,還逼死了皇後家的老爺呢,嘖嘖!”


    “什麽?還有這一樁?真是虐戀情深,虐戀情深的段子啊!”


    “得得得,快散了吧,這大殿上的,也不怕被人聽見說給聖上聽!”


    眾人點頭稱是,作鳥獸散,末了,都有些好奇史官何時不見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浣妍躲在帷幔後麵將這牆角聽得完整,不禁佩服眾人的想象力,看來陸離這著低調玩得不妥,要知道這全天下再大的八卦也不及皇帝的八卦為人津津樂道,有些事情若是不交代清楚,好好的皇帝便成了昏君,史書上的不少帝王說不定挺冤的。


    大殿很快便空了,浣妍被煜珩牽著手,走出大殿,一邊問道:“我們這是要去觀摩陸離的洞房花燭夜麽?”


    煜珩偏頭笑道:“怎麽?你很想去看麽?”


    浣妍感覺臉上燙了一瞬,趕緊低頭說道:“我就這麽一說……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煜珩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回道:“回天庭啊!”


    “啊?!”這麽快,浣妍有些意外。


    “我來京都送完了程鳳迭的東西,也按照她遺願將煙兒帶來京都嫁給了陸離,諸事已了,可不就該送你回天庭了?”


    “可是……”浣妍怎麽感覺好像什麽事沒完似的,就這麽走了,像是帶了條尾巴。


    “走罷!”煜珩揮袖招來一片火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浣妍將煜珩盯著,煜珩有所察覺,回看浣妍,一臉疑惑道:“浣浣這般癡癡看著我,莫非一日不見,我又英俊了幾分?”


    浣妍撫額,沒好氣地問道:“你不去看看那箜篌麽?”


    方才禮官宣讀冊後聖旨時,浣妍將沈梨香之事,撿著要緊的說給煜珩聽了,卻見他興致勃勃地聽完,卻也沒追問那箜篌之事,一副故事聽完了便完了的樣子,惹得浣妍一陣納悶,難道她猜錯了,煜珩來京都真是僅僅為了幫程鳳迭送東西。


    可是這歪狐狸心思總是難猜,浣妍還是忍不住在離開人界之前問上一問。


    “既然那取代沈梨香的女人已說那把箜篌並非祁闌箜篌,那我自是不用看了。”煜珩淡淡道。


    “看來,你來京都果然隻是幫程鳳迭送東西的,我還以為你……”


    “確是為了這把陸家傳說中的箜篌而來。”


    “可是梁城青峨山秘洞裏,我們不是已經找到那把祁闌箜篌了麽?”


    “秘洞中那把箜篌,不是祁闌箜篌。”


    原來他們千辛萬苦從秘洞中尋得的那把箜篌,不是祁闌箜篌?!真是一道晴天霹靂,浣妍驚住,回想當時取得箜篌,二人隻忙於應對神獸媼,根本無暇談論箜篌之事,待出了洞又遇上許多事,她竟忘記向煜珩問起此事,原來,那把箜篌是假的。


    那個雲莫,實在古怪的很,花了大力氣,派了兩隻神獸守著的,竟是一把假的神器,雲莫最後還是棋高一著,將他們給算計了。


    浣妍還在琢磨這箜篌的真假,一晃眼,就被煜珩帶到了一處宮殿的屋頂上,耳邊傳來煜珩閑閑的一句:“想來浣浣不看看陸公子的洞房花燭,是不甘心此刻就回天庭的,權且帶你來看看吧!”


    白了煜珩一眼,浣妍覺著明明是他自己比較想看,卻見他正斜靠著一處簷角閉目養神,於是立即扭了頭歡快地看向殿內。


    這座宮殿的場院內種著一片梨樹,一下就讓浣妍想起了芳華殿,看來陸離十分懷念他的母親。


    之前陸離出現在芳華殿時,眼見著屋內的陸沚和沈梨香,麵上卻好像沒什麽大的波瀾,看來,陸沚和沈梨香每年的相會他約莫一早都知道了。


    浣妍終於明白為何當日在梁城,陸離對於她和煜珩錚遠三人如此警覺,並且有意接近,原來他作為一介凡人,卻早已親眼見到魅的存在,並且還是自己的母親,由此對於鬼神之事,他必要比一般人更加篤信和敏感。


    隻是,陸離從來都有著作為帝王應有的內斂鎮定,當時若不是沁兒忽然打翻了臉盆,恐怕當時屋內三人包括浣妍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陸離何時出現在芳華殿門口,而單從他臉上的表情,恐怕很難讀出他當時將陸沚和沈梨香的對話他聽去了幾分,是否已知曉他的生母並非沈梨香。


    正想著,浣妍聽見腳步聲,就見陸離和已經去了喜服換上鳳袍的煙兒並肩自殿內走出,行至梨樹下的一處石幾,便與煙兒一並坐下,正對著殿門。


    浣妍忽然被煜珩拉進了紅色光暈,才發現陸離正微微仰起頭,視線可及之處便是屋頂,停了一瞬,陸離神色淡淡地又將視線從屋頂移了開去。


    “孤想起離開梁城那日,愛妃曾陪同鳳迭姑娘一同為孤送行,鳳迭姑娘為孤唱了一支《越女歌》,愛妃還記得最後一句是什麽嗎?”陸離對著煙兒含笑問道。


    最後一句?浣妍記得她當時忘記了最後一句,恰好煙兒也不知,她就沒能唱出來,陸離怎麽這樣問?


    “聖上,最後一句,臣妾,哦不,鳳迭姑娘唱的是‘心悅君兮君不知’。”煙兒柔柔回道。


    什麽?!這比之前陸離莫名其妙問起那最後一句還讓浣妍驚訝,煙兒當時明明在場,該知道那日她沒能唱出最後一句,怎麽此時這樣回答。


    浣妍急急看向陸離,就見他嘴角浮出淡淡笑紋,隨即又仰了頭向屋頂看來,驚得浣妍慌忙縮進煜珩的懷抱,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正隱著身形,完全沒有必要這樣一躲,可是,陸離那樣篤信的目光直接射來,似是分毫不差地與她對望著,如此攝人心魄。


    訕訕從煜珩懷裏出來,卻發現已被他圈住動彈不得,瞪向他時隻見一雙閉目養神的眼。無奈,浣妍隻好拗著身形任他圈著,無意中再看向陸離,竟然又迎上他的視線。


    浣妍怔住,腦中回想起梁城那日她下了船,站在岸邊,也是這樣的銳利目光,站在船頭靜靜與她對視,透過麵紗將她看穿。


    良久,陸離黯然一聲輕歎:“確是如此,‘心悅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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