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間,浣妍才一起身,就見煜璉已變作人形模樣,著一身玄色衣袍,站在妝台鏡前扭來扭去地照著。


    浣妍看了半晌,煜璉才從鏡中憋見她,遂一臉喜氣地回頭問道:“妍寶呀,來看看,我穿這件袍子好看麽?”


    “額……你怎麽穿起這樣的衣服了?”浣妍一臉好奇。


    “今日我要與妍寶一起出門,必然要穿得好看些!”煜璉一本正經地答道,接著又挺立起身姿,提了口氣,喜滋滋地繼續說道:“怎麽樣?有沒有很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呀?”


    自浣妍第一次見到煜璉起,其愛美的癖好就深植於心,並在之後的相處中得到不斷加強。


    比如煜璉對於自己的衣飾、穿著甚至自己的俊顏都極為珍視,每日這般在鏡前的模樣,浣妍已經習以為常,直到後來每日穿著皆要征詢她意見,浣妍終於徹底無語了。


    煜璉的衣袍風格實在過於統一,比如前一日拿了件紅黃綠的袍子詢問浣妍,次日就換了件粉藍紫的袍子來,浣妍覺得委實沒什麽區別,索性不願再置評。


    隻是今日,煜璉居然穿起了玄色袍子,著實令浣妍意外。鑒於昨夜裏煜璉較為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帶她去閬苑,浣妍決定這次要本著公正公開誠實的原則認真地發表一下自己的感想。


    “額……小白,你乍一換風格,瞧著有些奇怪。”浣妍老實答道。


    煜璉原本笑著的臉耷拉下來,沮喪道:“妍寶是覺得不好看麽?”


    說完又去鏡前扭來扭去地照了照,悶悶說道:“不好看麽?不好看麽?”


    浣妍訕笑了一下,說道:“其實,你以前的那些衣袍就很好看呀!”


    煜璉猛然回頭,滿麵悲傷,隱約抽泣道:“總之,就是妍寶覺得我穿這衣袍不好看,嚶嚶,我好好的學那板正仙人做什麽?”


    “板正仙人?”浣妍好奇道。


    “就是昨天半路上被我扔下不管的那位仙界客人,說是天庭月宮來的。”煜璉在鏡前拉扯著衣袍,漫不經心地回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浣妍撫額,這位妖界二殿下待客也太隨性了吧……


    “嚶嚶,原來妍寶不喜歡這個調調啊!”


    說完,煜璉就捂著臉,一溜煙地奪門而出,頃刻間沒了影子。


    浣妍收拾停當到達宮門之時,煜璉已經等在那裏,換回了自己往日裏的衣袍,神色活泛過來,浣妍忽然覺得順眼許多,笑盈盈地走過去,與煜璉一並出宮門。


    二人穿過城中繁華街坊,一路上行人不時側目,也有些唏噓聲,飄進浣妍耳中:“喔,真是一對璧人啊,隻是這男的,怎麽穿得如此妖孽。”


    “說什麽妖孽呢,別忘了,這裏就是妖界,妖孽點有什麽不正常,倒是那個女的,不就是那個買東西不付錢的女劫匪麽?”


    “噓噓,小聲點,這女劫匪和二殿下的關係匪淺,沒見那日殿下真身與她同遊麽?”


    “是哦,二殿下向來甚少露麵,莫說沒人見過他人形模樣,就是真身也是極少見到,那日竟為了這女劫匪公開遊街。”


    “嗯嗯,這個二殿下,脾氣怪得很,與煜珩殿下倒是大不同。”


    “嗯,很有神秘感,沒有煜珩殿下那麽騷包,回個城鬧得滿城女妖精暴動。”


    “說起來,這女劫匪既然與二殿下關係匪淺,今日她身邊這風流跌宕行狀的男的是誰?”


    “是啊,難道我們的二殿下遭遇小三了?這個女劫匪真是到處劫財又劫色啊!”


    浣妍默默聽著,時不時撫一撫額角,原來她在妖界短短這幾日,就已經聲名狼藉得一塌糊塗……


    二人行至遠離街區外一處山腳下,浣妍才覺得自己耳邊清靜下來,她淡定地抬頭,看見一處花園,大門緊閉,匾額上書“閬苑”二字。


    旁邊煜璉一直在觀察著浣妍的神色,卻也未有何發現,心中微微漾起失落。


    “小白,真的不能進去麽?”浣妍沒察覺煜璉的變化,開口問道。


    昨夜裏煜璉是答應了帶浣妍來閬苑,但其實並未說起要帶她進入的話,彼時,浣妍隻覺既然煜璉說那是妖界禁地,煜璉肯答應帶她前去已是勉為其難,再要求帶她入內,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浣妍感歎,很多時候,不好意思是一種讓人又愛又恨的情緒,它讓人顯得容易滿足好相處,卻也會讓人錯失某種可能。


    比如,她話音剛落,煜璉就接口道:“哦,原來妍寶是要進去啊,怎麽昨夜沒說呢?”


    “那我可以進去的咯?”浣妍驚喜道。


    “不能。”


    “……”


    “你要偷偷地進去,然後我在這裏假裝沒看見。”


    “啊?”


    “妍寶呀,我之前答應過廉倉那老狐妖封禁閬苑,唉,我怎麽就答應了呢?隻怪當時我覺得這閬苑也沒什麽稀罕,他千交代萬交代的時候就隨口應下了,誰知道今日我們妍寶要進來啊,好後悔,好焦慮,好難過,好內疚……”煜璉哭喪著臉說道。


    “……”


    老狐妖?浣妍心裏不禁懷疑,她沒有記錯吧,廉倉妖王可是這活寶的父親啊!


    “雪嬋,你怎麽跟來了?”煜璉突然出聲。


    浣妍回頭,果然就見白衣婢女雪嬋站在不遠處,交疊與身前的雙手不住地緊了又緊,雖然麵無表情,眼神裏卻是被煜璉這突然一聲嚇出的驚慌,泫然若泣。


    “回二殿下,仙界來的那位客人要見您,就差我來尋你。”雪嬋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若沒跟著我和妍寶,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煜璉笑容斂住。


    浣妍頭一次見到煜璉這般模樣,不禁猜想,當年傳說的廉倉雲遊離去後將妖界之事交與信任之人搭理,難道就是煜璉?現在他這般神情,倒是頗有些威嚴模樣,而且仙界有人來訪,由煜璉來接待,看來這個猜想應是不差。


    “不是,不是,奴婢真的沒有跟著您和姑娘,隻是記起昨夜姑娘曾問起閬苑之事,當時雪嬋顧忌閬苑是妖界禁地,並未告訴姑娘,今日殿下與姑娘一同出門,雪嬋猜想可能殿下就是來了此處。”雪嬋慌忙答道。


    “是麽?”煜璉神情莫測地看著雪嬋質問道。


    “雪嬋所言,句句屬實,請殿下相信雪嬋。”雪嬋急切道。


    煜璉沉著臉,靜默了半晌,回過頭,掛上原來的笑容對浣妍說道:“妍寶,那個板正仙人還真是難纏得很,我要去會客人了,你正好可以偷偷進苑。”


    浣妍愣了一下,追問道:“那我要如何進去呢?”


    煜璉一臉不解道:“妍寶推開門,抬腳,落地,就進去了啊!”


    “啊?!”浣妍驚道,“可是,這不是禁地麽?”


    “嘿嘿,廉倉那老狐妖走後,我就將他下的禁令給破了,然後下了自己的禁令,這樣就隻有我自己知道怎麽解禁啦!其實我知道妍寶是想要進這閬苑的,方才行至這裏時,我已暗暗幫妍寶破了,你現在就可直接進去。”


    “那……”浣妍總覺得還應該說些什麽,卻覺得不知從何說起。


    “妍寶進了閬苑,逛逛即可,其實也沒什麽好逛的,我也偷偷逛過許多次,倒是從未發現什麽不尋常的。”煜璉撇撇嘴說道。


    “嗯。”浣妍應下。


    “雪嬋,我們走罷!”煜璉招呼了雪嬋,灑著步子離去。


    浣妍瞧著他們的背影,覺得煜璉似乎也和煜珩一樣,有兩個性子,一麵率性乖張,一麵又仿佛對任何事都有著自己的決斷卻不常顯露在外。


    正要轉身,背後飄來一陣風,竟是煜璉又折回來了。


    浣妍疑惑望著。


    “妍寶,我在夢居等妍寶回來,你要早些啊!”煜璉忽閃著一雙桃花眼,深情說道。


    “嗯。”


    煜璉愉悅地笑笑,將剛才奔得淩亂的衣袍妥帖整理好,便要轉身,卻又突然回過頭:“妍寶,其實我很不想去見那個板正仙人,但雪嬋剛才告訴我,若我不回去,那仙人手裏捏著的瓷杯便要碎了,這是萬萬不能的,那瓷杯可是妍寶專用的香片茶杯。”煜璉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妍寶現在就去逛閬苑,我去救那瓷杯,我們分頭行動,然後日落後我們在夢居匯合,如何?”


    浣妍急忙點頭。


    煜璉頓時仿佛鬆了一口氣,大大笑開,又轉身灑著步子走了。


    這次浣妍目送他們二人直至看不見,確定煜璉不會再折回來,終於放心去推了那門。


    果然,苑門應聲而開,浣妍暗歎,煜璉這個不孝子啊,處處要和他老爹作對啊!


    苑門全然而開的時候,浣妍被眼前的場景驚住了。


    閬苑,原本名揚六界,種滿神草仙株的園子,雖不至有如夢如幻之景,但也不應是眼前這副頹敗模樣。


    隻見,從苑門開始遍布地上的便是成堆的枯枝腐葉,焦黑一片,氣味難聞,即便有些還掙紮立著的樹,也不過是個空殼子,內裏已死。


    浣妍原本以為,這閬苑內藏了什麽寶貝,妖界擔心引人爭搶,故而封禁,可是如今卻是這副景象,那倒是為何要封禁,難道擔心固有的招牌園子變成此景,讓六界之人知道了會折損顏麵?


    浣妍繼續向內裏行走,感到周身一片腐死氣息浮動,這番感覺讓她想起了在魔界遇見的一些場麵,忽然感到不寒而栗。


    浣妍定了定神,繼續大著膽子往前走,一邊思索著,蝶昧為何要讓自己來此培植仙草?煜珩曾說過,蝶昧是在妖界長大,難道她不知道閬苑已經被封禁了麽?


    正在想著,浣妍卻聽見一處似乎有些聲響。


    未及多想,她循聲而去。


    隨著聲音越來越響,浣妍終於看清在院牆的一處角落裏,正有一人背著她蹲著身子,不知在做什麽。


    隻見那人身著柳色踏浪裙,挽著風情流雲髻,身姿窈窕纖細,雖是蹲著身子,背對著,看不見容顏,但一舉一動還是流露出萬種風情。


    “細柳?”浣妍試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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