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晚覺得厲衍川真是瘋了。


    他要裝失憶也好,想劃清界限也罷,幹嘛扯上孩子?


    好好的周末聚餐,愣是因為厲衍川那一句話,攪和到大家都不高興。


    山山更是到現在還哭哭啼啼的,半晌都哄不好。


    她心裏頭也跟著有了火氣,安撫著小家夥哭累了睡著之後,拿了手機去外頭。


    【厲衍川,你非得這樣嗎?】


    【多大的怨氣,還要連累山山?他那麽小能懂什麽父母的恩怨,你那樣說,他得傷心多久?】


    薑晚是沒留情麵的。


    她說話語氣很過分,實是因為牽扯上山山,便也跟著失了冷靜。


    見那邊半天不回複,她索性打了電話過去。


    “你到底什麽意思?”


    接通的瞬間,是她劈頭蓋臉的質問。


    厲衍川等了幾秒,才終於認出來她的聲音,“是你,薑晚。”


    白天才遇到過。


    “怎的,我們今天的見麵,又得罪你了?”


    他覺得這個女人很有意思,莫名的讓人有興致。


    “厲衍川你別裝了行嗎……”薑晚耐心耗盡,一想到小家夥哭到雙眼紅腫的樣子,總歸心疼。


    咬了咬唇,語氣實在不好。


    “沒人有空陪你玩這種幼稚的過家家遊戲,厲衍川,你就算真失憶了,也該知道自己有個孩子,稍微對孩子好點吧??”


    他吃了一驚。


    一是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罵人可凶。


    二是……


    “我有個孩子?”


    他望向陳河。


    後者趕忙點頭,“是的厲總。您的確有個孩子,叫山山,剛生了病痊愈,目前還不到四歲。跟您打電話的這位是薑小姐,您的,前妻。”


    厲衍川覺得吃驚。


    卻又有一種意料之中的冷靜。


    “原來是你。”


    他近期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療,顧展刻意安排,不許他接觸過往的某些人,除開一部分必要公事之外,他不曾和外界接觸過。


    就連有前妻這件事,也早兩日才知道。


    但他這一刻,非但不反感,竟隱隱還有些期待?


    “原來你就是我的前妻,怪不得白天那樣說。所以,薑小姐究竟是有何指教?”


    “你……”


    薑晚覺得自己氣鼓鼓的,像掄起了拳頭,最後卻隻能砸在棉花上一般的無力。


    她意識到,厲衍川好像不是裝的?


    到底怎麽回事?


    “你說的山山,我的兒子,是剛剛給我打電話那個小孩?”


    “對。他現在以為你不要他了,很難過,麻煩厲總有空的時候,給孩子解釋一下。”


    “嗯哼。”他倒是無所謂,反而覺得有個孩子這件事,一下子就接受了。


    厲衍川長腿交疊靠在椅背上,黑眸微揚起,長指扣在桌麵輕輕敲了一下,思忖,“孩子我該管一管才是。而你,我的前妻,薑晚……似乎,也記得一些。”


    他腦海裏突兀的閃現一些畫麵。


    記得薑晚說跟他不是那種關係,是除了孩子父母之外,再無其他關聯的陌生人。


    他心口莫名一緊,沉了麵色。


    “薑小姐,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薑晚,“……”


    “您真是會選擇性失憶呢。”


    她嘲諷了一聲,旋即要掛斷電話。


    最後聽到厲衍川有些心急的聲音,“明天我們見一麵吧?”


    話剛落。


    “嘟嘟嘟”的聲音自手機裏傳出,落在靜謐空曠的辦公室裏,竟莫名的讓人不舒服。


    厲衍川盯著手機,沉思了好半晌後,終於想到了什麽,拿起來,還是給山山發了一條消息。


    【爸爸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麻煩你轉告你的媽媽,明天方便的話過來找我一趟。】


    【爸爸……很愛你。】


    愛嗎?


    他其實不確定。


    “下雪了。”已是深夜,不知是在加班的誰喊了一聲,厲衍川跟著抬起頭,看見180度的落地窗外,竟紛紛揚揚落下了厚厚的雪花。


    今年的初雪。


    他站在窗前,手裏是熱氣騰騰的咖啡,黑色毛衣勾到了手指。


    忽然間,厲衍川又想起來一些往事。


    也是這樣大雪紛飛的一個晚上,他和薑晚在一座山村裏的落地窗前擁抱。


    他求她不要離開……一徑道歉,懺悔。


    手指觸碰到她柔軟的身子,那種觸感似還曆曆在目,讓人無比的懷念。


    似乎想起來那一幕的瞬間,心底都跟著湧起了一股暖意。


    厲衍川不確定。


    原來自己,那麽愛她嗎?


    “那你呢?薑晚?你還愛我嗎?”他緩緩咀嚼著這個名字,似乎每一次喚她,兩人之間的距離都會拉近一些。


    記憶裏熟悉的感覺又逐漸回來一些。


    旁人都不知道,其實他上個月差一點就死了,似乎是一場突發的疾病所導致?總歸身體受到重創,神經、激素全部紊亂。


    醫生說他是憑著一股意誌力活下來的,可讓他活下來的那個人成為了執念,因此在身體無比虛弱的情況下,腦海裏仍不可控製的偏執。


    顧展為了救他,用了emct進行顱內刺激。


    那是治重度抑鬱的法子,好處是可以讓人暫時屏蔽情緒放鬆心態,副作用是在短時間內記憶錯亂。


    他還經曆過催眠……


    這陣子,整個人都很亂。


    但這場初雪,厲衍川恍惚又想起來了一大部分和薑晚有關的事情。


    這樣的雪夜,他們經曆過許多次。


    結婚時也在初冬。


    他們許是曾經也甜蜜過。


    記憶裏,兩道溫暖的身子裹在一起,擁抱、交纏,他忽然好像能感知到她身體的每一寸溫度,知道她嘴裏吐露的每一句情話。


    大雪紛飛的夜裏,他們也曾經狠狠的在床上瘋狂……一遍又一遍,徹夜不休。


    厲衍川無意識捏緊了手掌,斷斷續續的畫麵,竟讓他渾身克製不住的血液上湧。


    顧展說過,他心中有執念。


    無論是好是壞,在身體恢複之後,總該去麵對。


    是了。


    原來那所謂的執念,是他的前妻。


    薑晚。


    他原來……深愛她。


    ……


    【明天,來一趟公司,見一麵可以嗎?我的前妻。】


    深夜裏,薑晚摟著山山,他在收到厲衍川的消息後,臉上的淚終於消失,安安靜靜縮在薑晚懷裏與她一起看初雪。


    手機響起,她掃過一眼並未去拿。


    大雪紛紛揚揚,越來越大,懷裏的小家夥從一開始的歡呼雀躍到現在平靜呼吸著入睡。


    薑晚唇角終於露出一抹笑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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