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晚聽不清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什麽。


    隻知道厲衍川神色急切,深夜離去。


    她沒多問,也不需要多問。


    兩米寬的床隻她一人,往常夜裏總想念厲衍川,喜歡睡沾有他味道的枕頭以慰相思。


    今天正好換了床單,粉粉的,也沒有他的味道。


    薑晚近來,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自在。


    ……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晚上,厲衍川徹夜未歸,是在夏柔那過的。


    許是欲望無處發泄?


    他破天荒的,連老太太的心思都不顧了在外邊留宿。


    這一切,薑晚原也隻是猜測,畢竟厲衍川這人一貫潔身自好,哪怕欲望極甚,這三年卻也不曾在外頭拈花惹草。


    那樣的身份地位,多少人上趕著給他塞女人,他身邊,卻連秘書都是男的。


    隻除了……夏柔。


    可第二日下午,夏柔便光明正大來了醫院找她,一身優雅的白裙,笑容溫柔靦腆……也綠茶。


    “晚晚,我是來複查的,順便看看你,順便……也想和你聊聊。”


    “聊什麽?”


    “厲衍川。”


    薑晚覺得可笑。


    誰能想到呢,如今小三已經可以囂張到這地步,她竟能高傲地坐在旁邊,和自己聊丈夫。


    她言辭尖銳,“我以為,你是想談談自己是如何賣慘撒謊,費盡心思勾引我老公當小三這件事。”


    可夏柔並不生氣,她自如地撩開發,露出耳畔一個新鮮的紅印。


    “晚晚,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晚晚,該認輸的人就是你。”


    “當初你拚了性命救他又如何,他根本認不出你的聲音,昏迷醒來第一時間,就是抓住我的手說謝謝。”她說話細聲細氣的,好似無辜,“對了,他也認不出你的手……他說那雙手很粗糙,而你學醫,卻反而保養得很好……他哪裏會知道,你為了救他,幾乎連指紋都磨沒了,硬生生裹著藥養了三個月長出來的新肉,可不得嬌嫩麽。”


    夏柔捂著唇輕笑,目光落在薑晚臉上,溫柔地告訴她。


    “就連十年暗戀,他都以為是我。那份記錄了他所有喜好的文檔,他對此深信不疑……晚晚,衍川哥哥,他一點都不愛你。”


    薑晚輕輕閉了閉眼,手指掐緊在掌心。


    她沒生氣,更不會動怒。


    她隻是淡而漠然地抬起頭,望著滿臉得意的夏柔,輕輕回了一句。


    “厲衍川沒告訴你,我一個月前就已經提出了離婚嗎?”


    “你要離婚?”夏柔吃了一驚。


    “他沒告訴你?看來,你這個三兒,當的還不夠格。”薑晚眼神染著笑,卻毫無溫度,她連看也不多看夏柔一眼,打開電腦繼續寫病曆,半晌才抬起頭。


    “對了,老太太過幾日就要離開海城,索性讓他去你那住……皆大歡喜。”


    夏柔臉色僵硬。


    隻有她自己清楚,今天上趕著過來想讓薑晚知難而退,並不是因為拿下了厲衍川,反而是因為他……不再偏愛自己!


    昨夜裏,自己那樣費了心思勾引,厲衍川竟毫無興致!


    他往日明明很愛和薑晚做,現下薑晚懷孕,他憋了那麽久,不該一撩就上了自己嗎?


    “怎麽,是做不到嗎?你不是被他愛麽。不然,現在的你是個什麽東西?”薑晚嘴裏說著咄咄逼人的詞,臉色卻還溫淡。


    她此時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冷靜才是最好的武器。


    先在意的那個,永遠是輸家!


    夏柔越想越急,越急越失態,


    驀地站起身。


    “薑晚,你以為你裝的大度,就能掩飾你的心虛嗎?愛了厲衍川十年,我不信你會放手!”


    她轉身就走,漂亮的臉蛋上多出一抹慌張。


    那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還被人沾濕裹上了泥沙抽帶淤泥抽回來的濃稠危機感!


    原來薑晚竟已經提了離婚。


    可厲衍川沒有同意?


    難道、他真的愛上了薑晚,舍不得了?


    薑晚鬆開了寫病曆的手。


    她打開手機,關掉錄音。


    夏柔有一點沒說錯,裝的再大度,也不代表就真的釋懷。


    七年暗戀,三年夫妻,她曾經拿命去愛的男人,如何能輕易釋懷。


    ……


    夏柔剛走沒一會,手機響了起來。


    “厲太太,工作忙嗎?”


    厲衍川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她有些厭煩了,耐著性子應付。


    “很忙,所以你有什麽事盡快說。”


    “聽夏柔說她要去看望你,你們聊得如何?”


    其實是夏柔病發叫他過去陪了一夜,卻發現什麽毛病都沒有,而後被自己說了重話哭了大半夜,沒想到今天竟就找上了薑晚。


    厲衍川聽到消息的第一反應是——夏柔,原也是個那麽沒分寸的。


    “挺好的,達成共識。”薑晚語氣很淡,敷衍至極。


    聽了這話,厲衍川反倒有些不高興。


    “不高興就直說,你學不來那些陰陽怪氣。”


    薑晚笑了。


    “我有什麽資格不高興?厲衍川,小三上門挑釁仗的是誰的勢?你現在打電話過來,是關心她有沒有挨我罵,還是想看看我的反應?”


    “我無非覺著,你在外麵偷吃記得擦幹淨嘴,沒義務幫您擦屁股。”


    “哢嚓”一下,厲衍川擰斷了那支價值不菲的鋼筆,薄唇上透著涼薄的弧度。


    “厲太太倒是冷靜。”


    冷靜得像個局外人一般。


    “不然呢?厲先生,你要是喜歡我要死要活哭鬧的話,我也可以配合。”她語氣溫和,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順從。


    可傳到電話那邊,卻那樣刺耳!!


    薑晚不愛的樣子,跟個刺蝟一樣!


    厲衍川輕笑,修長的手指扣在一側。


    薑晚刺人,無非是覺得他不在意。


    若是,自己給她想要的在意呢?為了這個不錯的“厲太太”,厲衍川覺得,他也可以適當給她一些她想要的。


    歸根結底還是,各取所需罷了。


    ……


    嘟嘟嘟的聲音響起,一遍又一遍的,好半晌後,薑晚意識才回籠,發覺自己竟呆坐了許久。


    她茫然抬起頭,原來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低頭笑了一下,看著剛剛的錄音,過去三年苦苦尋找的證據輕易拿到,可薑晚沒有一丁點的高興。


    她覺著壓抑、苦澀,心髒像被一顆巨大的石頭壓住,喘不過氣,卻又哭不出來。


    三年,整整三年冤枉,被夏柔找上門挑釁!


    對誰都說不氣、不怨、不怒,可那樣錯付的日子,誰又能真的看開。


    薑晚,如今也不過才二十五歲。


    她不是聖人。


    “哢嚓”一聲,辦公室門被人推開。


    薑晚驀地抬起頭,望見逆光站在門邊的那道頎長身軀。


    “薑醫生,該下班了。”


    厲衍川難得一次穿的休閑裝,米灰色風衣及膝,雙腿修長地站在那,他今日沒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而是微亂的碎發,那雙深沉如墨的眸染著笑,像是等待情人約會的少年。


    因為手裏,抱了一束花。


    一束純潔又幹淨的……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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