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紅花連忙上前按住李慧蘭,“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今個兒在屋裏砸了一個杯子,明天府內還不知道會傳出些什麽話來,你一定要忍耐。” “忍耐,我也想啊,”李慧蘭想到剛才得知的消息,悲從心來,“可這分明是不想給我活路了。” 李慧蘭拿著帕子按按眼角,“你說,我還有哪點做得不好?太太百般刁難,我可有半句不是。我待她,是不是比待我親娘還盡心,她往爺房裏扔女人說是為了子嗣,我是不是好吃好喝的待著她們。她怎麽,怎麽能這麽狠心啊。” “不怪小姐,怪就怪,大爺不是太太肚子裏出來的。”紅花說。 “大爺每天兢兢業業的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他親生孩子鋪路,她就能這麽狠,連孩子都不願意讓大爺有。”李慧蘭揪著帕子說。 “大爺指定是不知道,小姐,咱們再忍忍吧,等三爺成親生子,太太也許就會讓你生下子嗣了。”紅花勸解說。不是不想反抗,是不能反抗。她希望小姐能忍到雲開日出的那天,在那之前可不能因為魯莽而遭罪。 “忍,忍,忍,再忍下去,我可能這輩子都沒孩子了,”李慧蘭麵目猙獰的說,“紅花,你沒聽到大夫說嗎,她說再不調理,就算能生下一兒半女,也必定是疾病纏身,不能完整啊,紅花,我受苦就算了,難道我的孩子還沒生下來就要注定殘缺嗎?” “小姐,小姐,一定有辦法的,你別急。”李慧蘭激動時說話的聲就大了些,紅花連忙勸慰她平靜下來,又謹慎的去窗邊看看,看有沒有人在附近。 李慧蘭捂住肚子無聲的流淚,“我以為我是不能生啊,我多愧疚,我每天去抄寫經書是誠心誠意想要懇求上蒼給我一個孩子,怎麽會是這樣,紅花,你看看,這吃的,穿的,用的,都有毒,我在這毒屋子裏住了這麽久,我還要感謝她,哈哈,我還有感謝她。” 紅花見李慧蘭這樣也心如刀割,“小姐,大夫不是說好好調理還能有健康的孩子嗎。小姐,這補藥我去親自煎,定然不會再讓人做了手腳去。” 李慧蘭抹去臉上的淚珠,表情變得堅毅,“既然賢惠也討不了好,索性我就大鬧一場,在這府上早就沒臉了,我不要臉了。” 李慧蘭站起身,在臥室環視一圈,那些往日裏喜歡的擺設,喜歡用的胭脂,珠花,精致的布料衣裳,在李慧蘭看到,都變成可怕的黑臉怪,它們都想要害自己的孩子,李慧蘭操起一個花瓶就往地上砸,砸自己的蠢,砸自己的輕視。 “小姐,小姐。”紅花急了,上前來攔住李慧蘭。“使不得啊,使不得。萬一被太太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知道了就知道了。”李慧蘭的眼裏好像有火在燒,“從前是我想錯了,這深宅內院需要的不是賢惠是硬氣。有種她就把我休了,不然,這事沒完。”李慧蘭拿起杯盞往地上狠狠的砸。 瓷器,砸了;帷帳,撕了;衣料,剪了;胭脂珠花,扔了。李慧蘭破壞的無所顧忌,好像是要把嫁進蕭府受的鬱氣都發散出來。 “你幹什麽?瘋了不成。”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蕭風很是惱火,這段時間是年底最忙的時候,他都忙的上火了,偏有人來傳話,說大奶奶在府裏扔東西,這不是添亂嗎。 李慧蘭看見蕭風,怒火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蕭風要做蕭家的孝子賢孫她沒有怨言,可是,可是他不能啊,他是一個男人啊,怎麽能連媳婦都保護不了,他心心念念孝順的娘親,他要站在哪邊? “還看著幹什麽,快點去收拾,這像什麽樣子。”蕭風皺眉說,對紅花說,“你怎麽伺候大奶奶的,怎麽不攔著點。” 李慧蘭急走幾步,撲到蕭風身上,揪著他胸前的衣服,狀若瘋狂的問,“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什麽?”蕭風想掰開李慧蘭的手,“你是受了什麽刺激,看你現在的樣子,哪還有一點大家閨秀大戶太太的樣子。”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李慧蘭停止的眼淚又如泉湧般滑落,“蕭風,蕭大爺,不是我不能生,是有人不讓我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怎麽做人相公的。”李慧蘭無助的哭吼出來。 “什麽?沒頭沒腦的說什麽呢你。”蕭風心神一震,下意識不想去相信。 “大爺,你別問了。”紅花著急的說,“都是奴婢的錯,今中午給大奶奶進了一道醉蝦,大奶奶一沾酒就會大哭大鬧。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認罰。” 蕭風見紅花一直往後使眼色,知道大概是自己回來了這院裏的人也來伺候了。蕭風忍住想要一問究竟的衝動,皺眉對紅花說,“大奶奶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你不知道嗎,趕緊的把這屋收拾好。” 蕭風看著抓著自己胸襟哭泣的李慧蘭,眼底閃過一絲憐惜,打橫抱起她,往自己臥室走去,對外頭站著的下人說,“都給我嘴巴閉緊點,如果讓我在外聽到一絲不對勁,通通掌嘴罰薪。” 蕭風聽李慧蘭哽咽的說完她怎麽在吳瑕的提醒下找的大夫,然後大夫怎麽診治的,然後怎麽在屋裏發現那些有問題的東西。 “大爺,我隻是想要個孩子啊,怎麽就這麽難。”李慧蘭哀戚的說,“我們這是擋了誰的道,要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對付我們。” “別瞎說。”蕭風皺眉說。“這件事到此為止,再不要說了。我心裏有數,你就隻按著大夫開的方子調理就是。” 李慧蘭不說話了,她也知道蕭風在府裏的處境,現在還不是能討回公道的時候。李慧蘭咬緊牙關,蕭王氏,有朝一日,我定然要百倍送還。 蕭風心裏也不舒服,他想不相信,但他知道,這必定都是真的。蕭風苦笑,果然不是親生的終究不是親生的,不論自己怎麽敬愛她,在她眼裏,他都隻是她親生兒子的踏腳石。蕭風想要大笑,又不想在李慧蘭麵前失態。 摸著她的手,蕭風說,“慧蘭,終究是我對不起你,你多擔待。” “我不怪大爺,我知道大爺心裏的苦楚,我隻恨我自己笨,怎麽就不多長個心眼,傻傻的就被人算計了去,還要對她感恩戴德。”李慧蘭說。 蕭風看著她,這是他三媒六娉娶回來的媳婦,要說一開始他就對她有多大感情那是假的。這是太太為他找的媳婦,他知道別人都說太太待他如親子,特意為他聘娶的是知縣大人的女兒。比起蕭雲娶的鄉野小子要好千百倍。 他之前也是這麽以為的。但是李慧蘭在蕭王氏麵前過的什麽日子,他看在眼裏,府裏下人怎麽議論的,他心裏也清楚。其實更早在他長到可以領差事的年紀的時候,他就已隱約感覺到,他的母親,對他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好。 雖說他是抱在蕭王氏那裏養的,但是自小到大,他對她還是有幾分真感情的。隻是這單方麵付出的感情太脆弱,太容易受傷害,太容易收回。 蕭風把李慧蘭摟在胸前,收起他發散的思維,“慧蘭,現在還不是時候,要忍耐,我們都要忍耐。在太太麵前不要露出什麽。” 李慧蘭把臉埋在蕭風胸口,一邊沉浸在丈夫難得溫情中,一邊想著那些可能擦身而過的孩子。而蕭風,眼睛落在遠方,卻沒有聚點。 誰能相信,這鮮花簇錦的蕭府並不是他想要的。他隻是想要一個小院,幾畝薄田,一個賢惠的妻子,幾個可愛的孩子,他會教他們讀書識字。蕭風茫然想,太太,你怎麽就不相信呢,我是真的不想要蕭府,我一直都明白你跟我說的,我不會擋你的道啊,我把三弟推上家主的位置就會帶著妻兒遠離,太太,你為什麽不信我。 李慧蘭心情平靜下來後還是利落的大奶奶。招芳綠過來,“芳綠你去庫房裏拿那對碧玉如意送到二爺院裏,就說是我謝二奶奶一話之恩的。” “是。” 二奶奶現在在幹嗎呢? 二奶奶現在根本就不在蕭府。 原來是那天蕭雲無緣無故得到吳瑕一個白眼,百思不得其解,就想是不是因為之前那場床事,蕭雲咳嗽兩聲,他想說他一點都不介意伺候吳瑕回來。但是吳瑕不給他機會,睡覺就是給他一個無情的背影。 蕭雲又猜是不是吳瑕在院子裏呆煩了。正巧現在是年底最忙的時候,他有時候忙起來就顧不得他,萬一吳瑕那氣性上來,不是要氣呼呼過年。蕭雲想,那他就帶吳瑕去巡視鋪子查賬好了。 第一天吳瑕還是麵無表情,跟在蕭雲後麵,走一步跟一步。蕭雲忙的時候,他就坐在一邊喝茶吃點心。 第二天就繃不住了,親親熱熱的挽住蕭雲的手臂,問這問那的。蕭雲忙的時候他就在一旁幫忙整理賬冊,或者磨墨。 蕭雲問他,“不生我氣了?” 吳瑕無辜道,“我什麽時候生你氣了?” 吳瑕才不會說,他才想通,不管有多少人覬覦蕭雲,現在他才是蕭雲名正言順的妻子。最近感情進展不錯,操那份閑心幹嘛。 吳瑕表示,他豁達了。☆、25·閑聊 夜已經深了,吳瑕還在陪著蕭雲對賬本,一本對完下一本,吳瑕揉揉眼睛,湊到蕭雲身前撒嬌說,“爺,我這可是舍命陪君子了,爺可有什麽獎賞?” 蕭雲沒有放下手裏的賬本,“說的好像這些賬本裏沒有一半是你鋪子裏的似的,你給自己做事,還要我獎賞你不成。” 吳瑕扁嘴,“小氣。” 蕭雲隻能放下手裏的賬本,對吳瑕說,“你又有什麽歪點子了?” “我哪有。”吳瑕說,眼睛滴溜一轉說,“隻不過是看著天氣冷了,想去泡泡溫池子。” 蕭雲用手按壓鼻梁,“城郊的溫泉莊子隻有三個,現下恐怕輪不到我們,若是走遠點,這一來一回太浪費時間了,不如過完年我再陪你去。” “你家沒有,我有啊,去我的溫泉莊子吧。”吳瑕說。 “這梁城方圓百裏就這小鳳山上有溫池子,丁點大的地方,蓋了幾十個莊子,就這,城裏根基稍微淺點的人家都輪不到一個,蕭家也就三個,你有幾個?”蕭雲看他,“你底子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厚的多。” “瞧不起人不是。”吳瑕說,“好像種田人家就根基淺似的,往上做了幾輩子的富農,幾個溫泉莊子不是小意思。再說了,小鳳山的溫池隻是衝著離梁城近而已,池子隻是一般,大鳳山的溫池才是真絕色。” “大鳳山?”蕭雲有點驚,“梁城離大鳳山何止千裏,你還去大鳳山泡過溫池?” “當然,我還在那買了很大一塊地,建了很大一個莊子。”吳瑕驕傲的說,“哪天帶你去泡泡,這小鳳山的溫池你就再也不想了。” 蕭雲看著他,“你不是要我陪你去大鳳山泡溫池吧?” “怎麽可能。”吳瑕說,“我倒是想,你也不會去啊。咱們就在小鳳山泡好了,當是洗個熱水澡。” 蕭雲沒說話了,但是他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寫著,熱水澡在府裏洗不了嗎? 吳瑕臉一沉,“你就說你去還是不去吧。” “不去。”蕭雲話一落定,眼明手快的就去伸手攔住起身欲走的吳瑕,“怎麽可能。你陪我看賬本,我陪你泡溫池。” “真的?”吳瑕歡快的說。 “自然是真的,也不用特意選日子,明天請了安就去,後天再回來,這些賬本就拿過去看好了。”蕭雲說。 “那太好了,我叫碧水給我收拾行李去。”吳瑕歡呼著說。 蕭雲看他的背影搖頭,真是越來越小孩心性了。 請安的時候蕭雲也沒說是去的吳瑕的莊子,隻說是朋友相邀。蕭老爺自然是答應的。其實最初蕭家是占了小鳳山一半地皮的,蓋了二十多個莊子,隻是當時家主不喜歡泡溫泉才隻留了三個給自家用,其餘的都賣掉了。蕭老爺摸胡子想,看來還是要再買幾個才成。這小輩們都成親了,總不能想泡溫池還要去蹭朋友的不成。 “你什麽時候和大嫂這麽熟稔了。”蕭雲問,前幾日才送了一對名貴的如意過來,今早上聽說吳瑕要去泡溫池,又特意讓丫鬟送來幾個香包,說是京城裏的大夫所配,放在溫泉裏一起泡可以強身健體。 “我怎麽知道。大概是因為我太可愛了吧。”吳瑕說,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的笑開他的一口大白牙。 蕭雲想了想還是說,“大哥是從小就抱在太太身邊養的,和太太,蕭雷關係很親近。” “二爺這是以為我沒眼睛不會自己看呢?”吳瑕不在意的說,“不過是麵上情罷了。” “我可沒有當家主的心思,你可不要給我拉幫結派。”蕭雲半開玩笑半警告的說。 “說的我好大的心似的。”吳瑕白眼一飛,“我巴不得分家單過呢,你沒錢我養你啊。” “二奶奶好大的氣派。”蕭雲笑了,他到沒有說被老婆養的窘迫,大概因為吳瑕也是個男人吧。“分家你還是別想了,近十年都是不可能的。” 哼,那可不一定,現在不分家是因為老太太還在,她不願意分家,那就是沒轍。等到老太太仙去了,蕭王氏絕對會拾掇著分家。不過,吳瑕看一眼蕭雲,二爺和老太太感情不錯,還是不要在他麵前討論老太太何時仙去的問題。 “我瞧著太太也不是個精明的。”吳瑕把話題扯到蕭王氏身上,“按說大哥那人我隻見了幾麵,也知道是個忠厚仁義的,太太不好好安撫住他做三爺的左臂右膀,還弄些有的沒的,真當人是傻瓜不成,為了幾句場麵話就可以掏心掏肺了。” “她不是不精明,她是不在乎。”蕭雲說,“大哥自打睜眼就在她跟前,雖說這麽多雙眼看著不能死,但是過好過壞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 “大哥是庶長子,這個身份就是太太胸中的一根刺,自打父親給大哥差事後,就一天兩次的敲打,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蕭雷做的,等到蕭雷當了家主,大哥就得給她卷鋪蓋走人。”蕭雲說,“所以,太太能做到場麵上過的去已經不錯了。”畢竟她是那樣一個愚蠢又自大的人。 “哇,說的好像蕭雷明天就是蕭家家主似的。”吳瑕聳肩說,“我看你那三弟可不怎麽樣。” “父親身體還康健的很,說這些沒意思。”蕭雲說。 “哦,對了,吳永濟說找你有事,他和你說了嗎?”蕭雲想到一件事說。 “說了。”吳瑕邊吃點心邊說,“打發去北方的商隊回來了,以往都是在綢緞鋪子銷的,現在綢緞鋪子不合適了,他問我那些皮子放哪兒賣。” “還有商隊?”蕭雲又震驚了。他的嶽家真的隻是一個莊戶人家嗎? “別大驚小怪的,蕭家的商隊都幾十條了。”吳瑕說。 “可是蕭家的商隊都是聽父親的。”蕭雲歎氣說,“你有這等手段,嫁給我委屈了。” “行了,別像個小可憐似的,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我手裏也就一條商隊,開春後我讓你管可好。”吳瑕大咧咧說。“你和我不能比,你家家大業大,人口也多。我家人口少,我爹又是個極疼我的,我想做什麽做什麽。你要非和我較這個真,等會到了溫泉,你就躺在我下麵,讓我好好疼你,我就不委屈了。” 蕭雲愣在原地,這是說道哪了。他隻不過是感慨一下,倒變成他想要商隊而要委身於他之下。回過神來就在馬車裏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吳瑕問,“你找什麽呢?” 蕭雲頭也不抬的說,“你是不是把那本龍陽圖給帶過來了,給我看看,我好好‘伺候’你,你就不委屈了。” 吳瑕:qaq 我開玩笑的。=============================== 作者有話要說: 想要溫泉y的舉手,讓我看到你們熱情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