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染隱隱覺得這個念頭有些危險,如果他真這麽做了,林悅肯定會恨他一輩子的。可比起林悅頭也不回的離開,他寧願兩人的關係是這樣的。齊染從來沒想過自己對一個人會這樣看重,他身為太子,自幼便高高在上。你讓他說林悅有什麽地方好,他也不一定能說出個一二三來,但他心裏放著的人就是林悅,除了他,別人都不行。感情這種事,本就是這個世上最說不清楚的事。它讓人高興,讓人沮喪,讓人抓心撓肺,讓人憂思難忘。有著這些亂七八糟想法的齊染,知道林悅今晚會出現時,心情更加抑鬱了。齊染雖然很想直接去見林悅,不過他身為太子,並不適合太提早出現在宴會上。更何況,他心底隱隱有些壓抑,似乎不斷的說服自己,林悅都不在乎他,他幹麽還表現那麽熱情。其實林悅如果沒有能靈魂出竅的金手指,齊染的心情也不見得會這麽起起伏伏,但就是因為知道林悅有這個能力,他才會多想。一個陷入戀愛中的人,智商這東西有些時候是真的沒辦法理會的。林悅不知道齊染在想什麽,他知道這些天齊染要部署一些事,所以便沒有進宮打擾他。這種事精心下還會留下馬腳,他不想讓齊染分心。想念是不可避免的,一向喜歡掐著點進宮的林悅,今天可是早早的就到了。不過讓他失望的是,齊染並不在。越秀倒是在他之後到了,看到他之後,頗為興致勃勃的上前和林悅打了個招呼。越秀這幾個月還是和以前一樣,皮膚雖然白了兩份,但人瘦瘦弱弱的不怎麽好看。他因為林如意的關係,和林悅也處在格外微妙的狀態。說來也有些尷尬,林悅雖然為官,但並沒有上過朝,大家提起他想到的就是林家那一攤子爛事還有林悅響在外麵克六親的名頭。現在在有些人看來,林悅這可不就是克六親嗎?林家都讓他克沒了,他自己倒是在皇帝眼前混的風生水起。林悅和越秀心不在焉的說著話,但目光一直在瞅著齊染。齊染沒到,他覺得宴會布置得再怎麽好看,看著也是索然無味的。好在齊染很快就出現了,聽著不遠處那些人驚訝之聲,林悅知道,齊染這個時候出現已經算是很早了。林悅沒有驚訝,他定定的望著齊染,隻覺得滿心高興,因為他明白齊染是為了他才提前出現的。而且今日的齊染相當的惹眼,他穿著太子專屬的衣衫,站在人群處,如同最明亮的一顆星辰,耀眼而奪目。如果不是條件限製,林悅覺得自己應該會直接衝上去,把齊染這個招蜂引蝶的太子給摁在床上,讓他下不了床。隻是現在場合不對,林悅隻能看著齊染和其他臣子寒暄,自己暗戳戳的生悶氣。這也是了,誰讓他官職低,這種場合是沒辦法直接上前同齊染說話的。一旁的越秀看著站在眾人中央接受眾人行禮的齊染,心裏隱隱升起一股羨慕。他想自己回到南詔後,不知什麽時候能有這麽一天。越秀不自覺的握了握手,他想,很快了。左右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他就能離開這裏,回到南詔了。齊染麵上淡淡的和朝臣說著話,但他心裏其實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他進來時一眼就看到了林悅,眼看著那人眸中點點星光,他心底的各種抑鬱煩悶終是消散了很多。齊染心情一好,瞬間覺得自己提前出現沒什麽不好。林悅已經很收斂目光了,這種場合,人精太多,有些東西不適合過度的表達。他和身邊的越秀偶爾說上那麽幾句話,看似平靜,其實餘光都在看齊染。齊染雖然受朝臣愛戴,不過他和這些朝臣走的並不是很近,他做事向來周正,倒是沒有必要一直和朝臣拉關係,畢竟關係太緊密的話。皇帝哪天心裏對他有意見了,這些都會成為難以拔除的釘子。齊染和眾人淡淡的說上兩句話,然後一路走來,走到林悅跟前時,他頗為和善的同越秀打了聲招呼。越秀忙恭敬的喊了聲太子殿下,齊染徐徐嗯了聲,然後望向林悅輕笑道:“孤聽聞林大人這幾日病了,如今身體可好了?”林悅心裏想,我什麽時候病了。不過看著齊染那有些泛冷的笑,林悅還是順著話道:“已無大礙,多謝太子殿下關心。”如果是兩人單獨相處,按照他往日說話的風格,肯定是張嘴就來一句,就算病的起不了身,為了能見他,他爬也得爬到皇宮。齊染聽了這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道:“那便好。”然後從林悅身邊離開。等人走了,越秀往林悅身邊靠了靠,他低聲道:“恩公,你是不是哪裏得罪了太子殿下?”林悅慢騰騰道:“許是封印之前,我做了什麽沒能入太子殿下的眼。等我以後入宮,會好好向太子殿下賠罪的。”後麵好好賠罪這四個字,林悅說的格外沉。齊染離他們並不遠,林悅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的,他在心底冷哼一聲,不過心情更好上了兩分。隨後齊瑛和齊靖先後到場,兩人看到齊染時心底都有些驚訝。不過這種場合要表現的是闔家團圓兄弟情深。兩人不管心底有著什麽樣的心思,這種場合,皇帝喜歡看到他們三兄弟什麽模樣,他們就會做出什麽模樣的事。齊靖和齊瑛上前和齊染打招呼,齊染回了個淺淺的笑,然後也兄友弟恭的和他們說上話來。皇帝入場時,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這幅場景。皇帝表麵上沒說什麽,心底卻是十分讚同的點了點頭。齊瑛和齊靖已經長大,他們能放下心思這自然最好。齊染這個太子純良,做事又周全,日後登基為帝,隻要齊瑛和齊靖不過分,也是能平安的。皇帝覺得自己可能年紀有些大了,一想到這些事,心底就越發的軟了。想到這裏,皇帝在心底歎了口氣,緩緩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皇帝在接受眾人朝拜時,心底的那點軟情已經消失了。他抬了抬手,道:“眾卿平身。”等所有人都站起來時,皇帝又威嚴的說了個坐字。本來林悅這官職排不上什麽號的,但齊染還是早早的打了招呼,他坐的位置在第二排,離齊染不近也不遠。至少齊染喝醉之後,微微轉頭都能看得著。林悅對這個位置十分滿意,他已經決定了,等過一會兒他就多喝兩杯酒,然後托著腦袋看齊染。皇帝身邊有些冷清,相比較去年的除夕宴,他身邊有溫柔多情體貼人的梅妃,還有美豔無雙的安貴妃,今年他身邊隻有賢妃等老人了。賢妃沒有梅妃多情又沒有安貴妃美豔,說話也是端著個臉,生怕惹了皇帝不悅,皇帝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然後便說了幾句場麵話,祈求了下來年大齊平安順暢,然後在眾人高呼萬歲聲中,宣布宴會開始。皇宮裏的宴會自然是大齊最好的,無論是跳舞的宮女還是絲竹管弦,看得人在這種時候都是一種享受。林悅喝了兩杯酒後,眼神迷離的望著齊染,心底卻在琢磨著,齊靖會在這個除夕宴會做什麽。一切都很美滿,眾人都很高興,吃吃喝喝的。得寵的朝臣還會向皇帝敬酒,讚美下皇帝,同時表達自己的一番心意。皇帝興致很高,喝下了臣子讚美的酒,然後鼓勵了自己的臣子。林悅漫不經心的看著齊染,齊染一直靜靜的坐著,安穩的仿佛那件事不存在一樣。酒過一巡,宮內響起了煙火之聲。紅色喜慶的煙火升空炸成一個漂亮的圓圈,眾人坐在大殿中遙遙而望,紛紛感歎。皇帝起身相邀眾人前去觀星閣看煙火。而正在朝臣跪拜高呼萬歲之時,大殿房梁之上突然飄下一個,不,同時飄下兩個蒙麵刺客。兩人拿著劍同時朝齊染砍去。不遠處的林悅看到這一幕,心跳幾乎都停止了。而齊染看著向他胸口戳過來的劍和刺客,臉色驀然大變。第100章 這樣的變故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甚至是意外的。皇帝是這樣,在場的群臣是這樣,齊染是這樣,齊靖和齊瑛也是,就連一向鎮定的林悅也是。唯一鎮定的也許就是朝齊染心口刺去的兩個刺客。齊染反應是非常快的,他的驚詫也隻是一瞬間的事,隨後他猛然一個蹲身臥倒的動作,堪堪的避開劈過來的兩把劍。這不過是電光石火間的事,至少在外人看來,這兩個刺客是沒任何問題的。林悅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此時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他想都沒想便朝齊染衝了過去。伴隨著他的動作,是他那幾乎變了腔調的嗓音:“有刺客。”事後齊染想到這天的場景,心底便忍不住有股想要殺人的衝動。當時他半躺在地上,兩把劍朝他刺過來,一把劍陰辣狠毒明顯是要置他於死地,劍直直的朝著他的心口來。而另外一把則是有些遲疑的樣子,甚至劍尖微偏,有股想幫他把劍擋住。齊染在這一瞬間也有些猶豫,如果被劍刺中,他不死也得重傷,但皇帝那裏肯定不會懷疑他和這場刺殺的陰謀有關。如果這狠辣的一劍被另一個刺客擋住了,他就算是一時平安了,事後皇帝也會懷疑的。這樣一來,他的下場比上輩子好不到哪裏去。齊染的猶豫也隻是刹那,然後他心一橫,閉上了眼,他寧願賭一把也不能讓皇帝對他有所懷疑。皇帝對他起了疑心,那和他有關的任何人都落不了好。人頭落地,株連九族都是皇帝的一句話而已。齊染自幼接受的是正統的太子教育,因為上輩子的事,他雖然心性大變,但還不至於讓跟在他身後的人為他全部陪葬這麽瘋狂。劍刺入身體的聲音很快傳來了,鈍鈍的,格外清晰。齊染隻覺得周身有些冷,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感到疼。齊染並沒有這種感覺而歡喜,他心底甚至升起了一絲說不出的恐懼,這股本能的恐懼讓他不敢睜開眼。齊染並不是個逃避問題的人,他壓抑著心底的不安,睜開眼。隻見林悅擋在他前麵,單膝跪在地上,血緩緩而流。林悅微皺著眉頭,一手刺入胸口的劍他用手握住了,但劍仍舊刺入了體內,另一把劍直接刺入了他的腰腹處,又被扒拉出來。血染紅了林悅的衣衫,他的臉色看起來難看極了。林悅在倒下時,看來齊染一樣,似乎在確定他有沒有事,又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齊染被他這一眼看的,心瞬間冷了。侍衛圍了上來,刺客和他們在拚打,周圍尖銳恐懼吵鬧的聲音四處想起。眾人的神態不一,有膽小之輩甚至躲在了桌子底下,還有顫抖著腿站在皇帝前麵護駕的。吵鬧這麽清晰,齊染卻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他隻愣愣的看著林悅,眼睛和腦袋都是一片茫然。有侍衛前去拉他,被他一把甩開。他想站起身把林悅扶起來,可是他根本沒辦法找到自己的手腳。一切仿佛都失控了,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