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為皇帝心中的寵臣,自然會順著皇帝的心意反駁這些,甚至會為斐清的失態找最恰當的理由。但做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會得罪安貴妃和九皇子,也不會指著同僚的鼻子差點直說他蠢笨如豬的。現在好了,他是幫了斐清,可也把九皇子和安貴妃給得罪徹底了,他這個純臣在皇帝心中說不定就不純了。想到這裏,林老太爺皺眉在林忠跟前來回走了幾圈,而後他看向低頭垂眉不知想些什麽的林忠道“我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呢?”林忠抬頭,道“也許父親當時心情不好,是氣極之下的反應。”林老太爺搖頭道“不可能,我當時一點都不生氣。何況你還不了解為父?這樣幼稚不顧後果的話豈是能從為父口中說出來的?這裏麵肯定有問題。”林忠幽幽道“可當時父親清楚的說出了自己所得的第一件禦賜之物。”林老太爺到這時終於明白了,他說了這麽一大圈,林忠根本不相信他所的話,他忍不住怒聲道“混賬東西,你在想什麽,為父官做到吏部尚書的位置,還不至於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失了本心。我偏頗太子得罪九皇子有什麽好處?”話既然說到這裏了,林忠沉默了下,還是忍不住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他看著林老太爺道“父親,我一直不明白,皇上當年的確因林家扶持其他皇子而不滿。這些年皇上一直疼愛信任太子,太子也深得文武百官的敬仰。既然這樣,你為何還要做一心隻為皇上的純臣?你就算偏頗太子,皇上對你的信任之心應當也不會減少。”說道這裏,林忠狠了狠心繼續快速道“所以父親,你是不是早就有了投靠太子的心思,隻是為了怕被別人懷疑,這才三番兩次在關鍵時刻以這種方式幫他。”林老太爺簡直快被林忠給氣死了,林忠這話的意思是,他就是在幫齊染,而且是以裝瘋賣傻的方式幫忙?林老太爺怒極反笑道“既然這樣,那你說我對家人為何也這般態度?”林忠臉上有些肅然,道“父親定然是想到了有人會來探查,這樣無論他們想查什麽都查不多。父親是為了保護家人?”說道後麵,林忠語氣裏又有些不大確定了。以林老太爺現在的地位,這樣做有失身份不說,也犧牲太多了吧。可是這確是林忠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釋了,要不然還能怎麽解釋?林老太爺在林忠說完後冷笑兩聲,然後腿腳利索的狠狠朝他腿上踢了一腳,他說“我看你這個官時是越當越糊塗,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父親打兒子在這個時代天經地義,林忠也不敢躲,他生生挨了一腳,忍著疼破罐子破摔道“若非如此,那父親到底怎麽想的?”林老太爺啞然,他怎麽想的,他什麽都沒想起,他隻是很生氣。在林家眾人陷入各種詭異的對話聊天中時,皇帝和齊染間的氣氛就比較融洽了。皇帝在眾人都離開後,他看著齊染溫聲道“這件事你怎麽想的?”齊染臉皮都沒有動一下道“父皇,兒臣認為是此事當屬南詔之過。他們對斐侯爺嫉恨,所以才出此下策,用區區幾個刺客,便想讓我大齊君臣離心,又能陷害我大齊皇子。”皇帝沉吟了下,輕聲歎息道“你就沒有想過和瑛兒或者靖兒有關?”齊染道“父皇,兒臣覺得此事和七弟九弟沒有關係,也不用再查下去了。從南詔使臣進貢卻行刺來看,他們是賊心不死。兒臣認為父皇當立刻修書南詔,讓他們好自為之。”皇帝定定的看著齊染,而後他道“你是大齊的儲君,未來的帝王。朕自然希望你們兄弟能相互扶持,但身為帝王,在有些時候也不可心慈手軟。這件事你不願意查,那朕便不再查下去了,以免傷到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齊染聽了這話眼圈微微一熱,他道“謝父皇,那斐侯爺?”皇帝嘴角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你當朕真的信那些刺客信口開河?斐卿是什麽樣的人,朕還是清楚的,更何況就像林炎說的那樣,你這個太子是斐家的外孫,他們怎麽會害你。”說道這裏,皇帝想到林老太爺當時的表現,忍不住好奇道“你和林家的關係很好?”齊染搖了搖頭,他皺眉道“父皇,兒臣和林家素無往來。今日林尚書的表現和往日大不相同,倒有幾分當日在禦書房提起江南科舉舞弊案時的模樣。”齊染說這話時,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很是複雜。皇帝看了笑了下,他是父也是君。身為父親,他對齊染真心疼愛,也是真心信任,他對其他兒子也是放在心上的,不希望他們兄弟鬩牆。但身為帝王,他在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坐了許久,知道成為皇帝的路上總是不太平的。他一心信任齊染,就是想告訴文武百官,除了齊染,這個位置其他人不要想了,也斷了齊瑛和齊靖的念想。同時他也總想著身邊還是要有幾個屬於自己的臣子,要不然就顯得太過於孤家寡人,也顯得自己這個皇帝太沒用了。所以在齊染沒有成為皇帝前,他隻能是太子,自己則是說一不二的皇帝。他看中林老太爺,信任林老太爺,但林老太爺若真的投靠了齊染,他心裏總是有些不舒服的。好在目前來看,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控中。皇帝和齊染說了這些話,便讓他下去了。皇帝看著齊染的背影,然後把手在寬大的龍袍裏攏了攏。從江南科舉舞弊案,到現在,發生了很多,他自然是信任齊染的,也不希望齊染辜負他的信任。齊染回到住所聽宮人稟告說林悅醒了,他想了想還是轉身前來了。齊染到的時候,林悅剛剛喝了藥,正一邊漱口一邊讓宮人下次給他準備些蜜餞。齊染揮手讓一旁站著的宮女都退下,他道“我這裏沒有甜的東西,你若是喜歡,我讓人送來些便是。”林悅哦了聲道“也不是特別喜歡,但是比起苦的東西吃點甜的還是讓人心情愉快的。”對於林悅這些歪理,齊染已經聽無數了,他也不想和林悅爭辯,便換了個話題道“剛才在大殿上,你……那突然消失了,沒事吧?”齊染說的含糊,林悅卻明白,他也聽出來了,齊染沒看到他變身林老太爺的事。也是,一個人的魂魄飄出來再飄回去,那都是屬於自己的事。若被人發現這魂魄還能飄到別人身體裏,尤其是對這古人來說,是非常驚悚的一件事。齊染若是知道,不找借口把自己燒死才怪。他雖然看淡生死,但也沒想過體驗燒死的滋味,於是林悅道“也不是突然消失,就是不想聽那些睜眼瞎胡言亂語的,就從後麵走了。”齊染嗤笑聲道“這世上睜眼瞎多了去,為了權勢地位,有幾個人陷在水裏能如蓮的?”林悅看他心情似乎不大好,想了下道“斐侯爺是怎麽回事?”齊染看向他,道“你覺得斐侯爺是個怎樣的人?”林悅攤了攤手,因忘了胳膊上的傷,他因疼痛齜牙咧嘴了扭曲了下表情,然後懶懶道“我和斐侯爺沒有接觸過,不知道他平日裏是如何為人處世的。但他是個民族英雄,現在大齊內外安然無事,他應該是喜歡的。”有一種英雄,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他們功成名就,但內心深處最大的願望卻是,化刀劍為犁鋤,利刃封於鞘,同普通人一樣享受盛世太平。齊染輕聲道“舅舅的確是這樣的人,若是心中想法過於狹隘,大概是教不出斐清這樣性格的兒子的。”齊染信任斐清,信任斐賀,甚至信任齊瑛的,但他卻不再信任視為親生母親的梅妃。今天這一場事出來,他甚至不再信任斐錦。或者說,他從回來的那天開始心裏便有些抵觸斐錦這個舅舅。今天的事情不過是給他一個借口,讓他對斐錦感到徹底的失望。他不知道斐錦和梅妃什麽時候對皇位有了別的想法的,他也不想知道。他和齊靖突然遇刺,自然有人會注意到齊瑛這個剛剛冊封的青王的。梅妃在行宮中行動不便,所以斐錦出手正合適。他推出了刺客,甚至讓刺客指認斐賀,大大方方的讓皇帝讓自己甚至讓滿朝文武懷疑斐家刺殺太子,是想助七皇子登基。可是這樣的懷疑在很多人眼裏本身就不成立,斐家已經有他這個光明正大的太子在,何須費那麽多心思培養七皇子呢?何況是斐賀指使人刺殺太子,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