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也是發了狠了,薛儉雖說不知道通政司的情況,卻知道自個父親在世的時候,與許多權貴官員有著往來,他覺得如今是人走茶涼,卻不知道,真正跟那些權貴官員有往來的通政司的人都已經撤走了,因此,薛儉可以說是舉步維艱。得了司徒瑾那邊命他查出亂神草蹤跡的命令之後,薛儉就當這事是投靠司徒瑾的投名狀,為此非常賣力。薛家那邊還是有些本事的,最後硬生生摸到了種植亂神草的一個海島上,還記下了海圖,得了消息之後,薛儉立馬親自帶著海圖還有其他證據,快馬加鞭往京城來了。司徒瑾在得了薛儉帶來的東西之後,轉身便進了宮,將東西拿給了聖上:“父皇,這是薛家找來的,據說為了這些,薛家損失了兩條船,還有不少下人夥計出了事!”聖上卻是輕哼了一聲:“薛儉是這麽跟你表功的?嗬,果然是商人的作風!”自從發現薛家有了欺君的前科之後,聖上對薛家就沒了半點好感,這會兒直接說道:“薛家當年做出來的事情,便是滅了他們三族也不冤枉,朕留了薛儉一條性命,還保留了他們家的皇商資格,已經是額外開恩了,叫他做這點事情,居然還要表功,實在是不知所謂!”看司徒瑾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聖上想著這事也沒必要繼續隱瞞了,幹脆說了一下薛家以前的職責,司徒瑾頓時明白了,也就是說,薛家以前就是聖上養著的一條看守江南門戶的狗,結果這條狗為了幾根骨頭,看到有人偷偷摸摸偷主人的財產,卻當做沒看見,還跟著一起偷,這種狗還留著幹什麽,自然是殺了下鍋,薛家能留得人和基業,的確已經是聖上額外開恩!司徒瑾想想也沒有繼續說什麽,這個時候求情顯然不合時宜,隻會讓聖上更生氣,而且,這事既然之前已經翻過去了,聖上也不會再翻舊賬,聖上並不想叫別人知道,他暗地裏安排了人在各地監察官場還有民間的情況。畢竟,老實說,聖上在暗地裏頭弄的事情比較多。錦衣衛哪怕就是個架子,已經被一幫文武大臣抵製了,通政司對外的職責可沒有那麽深入,皇城司什麽的,明麵上局限性更大,聖上想要知道天下的情況,還就得依靠這些機構,因此,他並不想叫朝中的大臣知道這幾個機構暗地裏頭的情況。瞧過了海圖之後,聖上就舉一反三了,他懷疑這些人在海上有不少窩點,估摸著還有種植罌粟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從什麽地方找來的適合種植居住的海島。如果是幾年之前,聖上還拿這些海島沒辦法,如今卻沒什麽問題了,那幾個假托海盜海商的水軍是幹嘛用的,不就是做這些的嗎?聖上已經琢磨著,是不是能將這些人一鍋端了,省得他們再胡亂蹦躂。司徒瑾瞧著聖上深思的模樣,笑道:“父皇,這些人其實是在做好事呢,瞧他們把那些海島開發出來了,回頭父皇派人過去,不就是撿現成的嗎?”聖上卷起那張海圖,敲了敲司徒瑾的頭頂,板著臉說道:“又是糊塗話,什麽現成不現成的,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些人難道以為他們在海上枉法,朕就抓不著他們了?休想,就算是他們逃到海外,朕也要將他們抓回來,叫他們知道,什麽叫做善惡有報!”司徒瑾賠笑道:“是兒子失言了,父皇莫怪!”聖上想了想,然後還是說道:“薛家嘛,還是可以用一用的,小七你手底下也該有幾個給你跑腿幹活的人,薛家那邊你就收下吧,要是他們還得首鼠兩端,不知輕重,直接處置了就是!”說著,聖上臉上神情帶著輕視,薛家在普通人眼裏是龐然大物,對於聖上來說,卻如同蟲蟻一般,也隻配給司徒瑾打雜跑腿了。司徒瑾想了想,又想知道薛家應了那不知道是真是假天命的人是誰,因此,也就隨口答應了下來。等到薛儉得到了司徒瑾的消息,表示薛家以後就是豐裕王府門下的時候,簡直要喜極而泣,他之前為此花費的錢財,犧牲的性命都值得了!有了司徒瑾這個王爺的庇護,薛家總算不用擔心被人吞並,淪為尋常商家,甚至還能恢複到當年的鼎盛了。薛儉那邊恨不得賭咒發誓,要為司徒瑾赴湯蹈海,在所不辭,然而司徒瑾真沒想那麽多,他對於薛家做生意的本事並不上心,說白了,他不缺錢,他其實缺的是懂技術的人,許多事情都得自個一個人幹,實在是比較麻煩。不過,這也就是短期的事情而已,司徒瑾前兩年就編了一些自然科學類的教材,叫皇莊上的孩子跟著學,等過上幾年,再挑出幾個出挑的深入學習,再怎麽不濟,幫著刷試管,打下手也是沒問題的。不過,聽說薛家之前為了亂神草的事情,往東洋和北邊的海路暫時是不能再去了,以後想要走南洋和西洋的商路,司徒瑾就有了些想法。司徒瑾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叫薛儉搜集海外關於自然科學的書籍,如果能把懂這些的人也弄回來,那就更好了,司徒瑾琢磨著,將人弄回來,以後自個就可以開個學堂,批量弄出一批人才出來,也省得日後自個離開了,麵對自己留下來的資料和知識,一個個都當天書一樣。京中沒有什麽傳教士,主要是先帝那會兒的時候,一個傻缺傳教士拿著教皇的所謂諭旨過來,要先帝尊奉教皇,尊奉他們的上帝,先帝直接就將人攆走了,連同大晉境內的其他傳教士,也幾乎都被禮送出境。聖上學的那些數學知識還是做皇子的時候學的。宮中書庫裏頭也有那些傳教士留下來的書籍和資料,從那些裏頭,司徒瑾勉強也算是能推斷出如今西洋那邊的科學水平了,反正要比大晉強不少,沒辦法,大晉這邊一直以來不重視這些,什麽都往天人感應上頭套,懂行的人也想要給自個包裝出一點神秘色彩來,如欽天監這等技術性比較高的衙門,一直以來,幾乎都是家族內部傳承,乃至是父子相承的,等閑人壓根沒資格。這也導致了相應的知識流傳度不高,而且總是充斥著一些神秘色彩,叫人難以提起多大興趣來。司徒瑾暫時也懶得指望朝中那些大臣肯放開基礎教育的口子,橫豎如今他一個人也教不了那麽多,不如從西洋找點人才回來,哪怕隻是教導普通的數學呢,都能幫上不少忙了,等到這一批人培養出來,有了足夠的人手,司徒瑾琢磨著就可以開辦基礎科學教育了。因此,司徒瑾直接給薛儉下了命令,他也不要薛家的什麽財產,隻要薛家從海外帶各種書籍,還有各行業的人才回來,隻要不是搞神學的,其他學科的都可以,就算是帶個鐵匠回來,也可以針對東西方的鑄造技術來點技術交流嘛,人才總是不嫌少的。薛儉對此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了,心中就是感佩不已,果然,他這樣的商人,思想境界比起司徒瑾這個培育出了不知道多少糧種,發明了不知道多少有利於農業的機械的人差得太遠了。他們這些商人,去海外就是為了賺錢,而王爺卻是奔著人家的知識和人才去了,這可真是天壤之別啊!薛儉本來就有些書生意氣,這會兒都要被司徒瑾感動得快要五體投地了,因此,當下恨不得拍著胸脯打包票,哪怕拚著出海掙不到錢,也一定將人才還是書籍給王爺你帶回來,保證不出什麽差錯。瞧著薛儉這般信誓旦旦,司徒瑾不由好笑,不過還是勉勵了幾句,又表示,如果有什麽額外的花銷需要,完全可以跟他說!薛儉是個實誠人,尤其,他本來期待值也不高,畢竟,這段時間的遭遇讓他感受到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因此,司徒瑾這般禮賢下士,還給了他光複家業的機會,薛儉感激還來不及呢,還要什麽好處!因此,當下大包大攬,表示這些沒問題,頂多也就是從船艙裏頭多騰出幾個房間的事情而已,其他的,壓根不會有任何問題。薛儉也是沒想太多,司徒瑾同樣也沒想到太多的困難,既然薛儉說自個能行,司徒瑾也就不多說什麽了,直接表示,雖說如今宮中香料不行了,不過,那些沉積的香料改賣給那些權貴也沒太大的問題,另外,如果薛儉事情做得好,司徒瑾自然不吝於補償,說不定想出什麽賺錢的主意,就直接交給薛家專營了。薛儉顯然也知道司徒瑾的本事,司徒瑾弄出來的東西,想要賺錢簡直是再簡單不過,想著日後靠著司徒瑾這條大船的美妙前景,薛儉睡覺都能笑出聲來,得了司徒瑾的吩咐之後,幾乎是立馬屁顛屁顛地回去做準備了。而那邊,司徒毓卻無意中抓住了一條大魚。第49章 也是機緣巧合,司徒毓本來作為太子,幾乎沒什麽機會出宮,但是,這日是元後的壽辰,想著元後母族敗落,司徒毓難免有些鬱鬱。之前康國公府獲罪,國公府被查抄,聖上念及當年的夫妻情誼,想著元後的故居還在康國公府中(康國公府並不是聖上額外賜的府邸,而是以原本元後娘家的宅子為中心,叫人遷走了附近的民居,後來擴建出來的),幹脆將康國公府賜給了太子。司徒毓念及元後,便求了聖上,出宮去元後的故居祭拜,這本是孝心,聖上自然是答應了下來。不過,司徒毓一個太子,想要明目張膽地出宮,就太過招搖了,因此,隻叫一部分人跟隨,其他人暗中保護司徒毓微服出宮。司徒毓在元後出閣前的閨房祭拜了一番之後,也沒急著回宮,決定在外頭稍微走一走,結果在一家酒樓中,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看著一表人才,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樣。大多數人都是視覺生物,別說什麽好看的皮囊一文不值這種話,實際上,好看的皮囊能讓人願意去聆聽一下你有趣的靈魂,因此,那個年輕人因為俊秀的容貌,很容易就引起了司徒毓的注意。除了容貌出眾之外,這個年輕人談吐有致,舉止文雅,一看就是經曆過良好的教育,身上的氣度也頗為儼然。作為太子,司徒毓幾乎見過京中絕大多數青年才俊,如果真有這樣出挑的人,那麽,他肯定會有印象,但是既然他沒有這個印象,這位自然應該是外地來的。這個年輕人自稱姓許,名子唯,司徒毓與他相談甚歡,聽他說如今正遊學天下,打算參加下一屆的會試,更是大為讚歎,甚至都琢磨著,專門在詹士府給這位許子唯留下一個位置了。司徒毓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許子唯表示與司徒毓一見如故,解下腰間的一柄折扇贈予司徒毓,司徒毓幹脆也將隨身攜帶的折扇回贈給了許子唯,這才回了宮。回宮之後,司徒毓才解開了扇套,將其中的折扇取了出來。折扇看起來非常精美,扇麵雖說不是什麽名家所繪,看起來卻也頗有些章法,司徒毓賞玩一番之後,又去看扇麵上的印章,印章上赫然是“子虛散人”,司徒毓聽得不由有些好笑,結果很快就覺出了古怪之處,他再次念了念許子唯的名字,倒過來卻是魏子虛,子虛又有子虛烏有的意思,分明這就是個假名!司徒毓頓時就覺得自個受到了愚弄,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他又仔細查看了一番折扇,一時半會兒卻是看不出什麽名堂來,猶豫了一番,他看了看天色,直接吩咐道:“去,請恩侯入宮!”賈赦這輩子,在四書五經上頭,離不學無術也就一步之遙,但是論起品鑒金石古玩,比起那些浸淫多年的人,卻是一點也不差,沒辦法,他接觸得太多,不管是在自家,還是在宮裏,見到的好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因此,司徒毓想要找這折扇上頭的問題,第一個就想到了賈赦。賈赦心急火燎地過來了,進門就問道:“殿下,可是有什麽急事召喚?”過去傳話的太監隻說太子傳召,卻沒說到底是什麽事,賈赦還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呢,幹脆直接騎馬到了宮門外,快步進來的。司徒毓順手將那柄折扇遞了過去,說道:“恩侯,你看看這個!”賈赦眼睛一亮,頓時眉開眼笑起來:“還是殿下知道我,弄到把好扇子都想到我!呃,殿下你這是被人騙了吧!”賈赦一打開,就發現,這絕不是什麽古扇,扇麵用的紙是高麗紙,這紙倒是有了年份了,這墨也是好墨,賈赦聞了聞,就歎道:“這墨油量厚重,裏頭還摻了金粉和冰片,聞味道,應該是前朝廣化年間禦製的,這可是難得的很!”司徒毓眯了眯眼睛,然後問道:“恩侯,你看看這折扇裏頭可藏了什麽文章?”賈赦一聽,頓時明白司徒毓的意思了,當下,拿著折扇就到了窗前,推開窗戶,就對著陽光開始檢查起來,翻來覆去好半天,又打開合上,在手上掂量了半天,這才說道:“臣覺著,這折扇有幾根扇骨有問題,重量似乎跟其他的扇骨不一致!”他算是司徒毓冷哼了一聲,說道:“打開看看!”既然不是古扇,雖說這畫技還算不錯,不過賈赦破壞起來也沒什麽壓力。不過出於一貫對於這等玩物的重視,他還是叫東宮的宮人準備了一些材料,然後打水淨手,小心翼翼地將扇麵從扇骨上整體揭開,然後,就發現了賈赦所說的問題,有幾根扇骨上,赫然用細針刻出了一些字跡,賈赦與司徒毓一看,頓時知道,這事鬧大了。“嗬,前朝餘孽?”聖上看著扇骨上細細的幾行字跡,頓時冷笑起來。前朝都亡了多少年了,居然還有餘孽?當年太祖定鼎天下的時候,前朝末帝帶著一眾嬪妃子女舉火自焚,最後,朝廷從前朝宗室中挑了一個還算老實聽話的,過繼給了末帝,然後封了侯爵,世襲罔替,一直守著前朝皇陵,當然,一直也在朝廷監視之下,除了空有侯爵的名分,並無半點實權。如今突然冒出來一群自稱是前朝太子之後的人,這就有意思了。扇骨狹窄,寫不下幾個字,那位大概也不方便多寫,因此,不過是寫了幾個簡短的關鍵詞而已,這也足夠叫人警惕了,這些人潛伏至今,為什麽如今冒出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