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對此也是無可奈何,就算是皇帝,也是不能隨意挑戰禮教的,回頭就有一幫自個藏汙納垢,但是說起別人來,一個個都把自己當做聖人的人跳出來鼓噪。聖上對此很是頭疼,這些女子年紀大小不一,小的才五六歲,大的已經十五六歲,要不是這些拐子被揪出來了,都是已經要被賣掉的那種,哪裏才能接受這些女子呢?難不成叫她們進宮做宮女,這也太不像話了些!聖上想得腦仁疼,吃飯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差點沒將一塊冬瓜送到自個鼻孔裏頭,謝皇後趕緊拿了帕子,給聖上擦臉,然後問道:“聖人可是有什麽煩心之事?若是可以,不如說給臣妾聽聽,臣妾看看是否能幫聖人分憂?”聖上歎了口氣,將事情說了:“這些女子加起來足有數百個,年紀大的都能嫁人了,隻是她們學的那些都不是正經女孩子家應該學的,就算是將她們配了人,對方難免以為她們出身不正,回頭釀出什麽事故來!年紀小的說小也懂事了,沒人樂意收養,說大其實也還都是孩子呢!”謝皇後聽了,也是生出了憐憫之意來,謝皇後在京城長大,也曾經去過江南,見識過族中的姐妹,族中的一些姐妹在家中就被約束得很緊,這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江南一些人家,女兒出生之後不久,就搬到繡樓二樓居住,從小開始裹腳,連樓都下不得,一應供給都是丫鬟婆子幫忙,一直到出嫁才能被背下繡樓,何其可悲!謝皇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猶豫了一下,又說道:“臣妾聽說,北疆那邊多有軍士娶不到媳婦,不如問一問,這些女子願不願意嫁給軍戶?”聖上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一幫弱女子,從江南送到北疆,花銷也就算了,聖上如今有錢,就當做好事了,可是難免各種不便。何況,那些軍漢會不會樂意娶這些嬌滴滴的如同大家小姐一般,偏偏又曾經差點淪落風塵的女子呢?司徒瑾過了幾天回宮了,聽謝皇後說起這事,隨口就說道:“這事有什麽為難的,簡單得很!”謝皇後微微皺了皺眉:“小七你哪裏知道,這世間言語如刀,這些女子但凡臉皮薄一些,吃不住那些閑言碎語,說不得就要尋死了!你能有什麽辦法?”司徒瑾卻是說道:“為什麽一定要叫這些女子依靠男人或者是家人呢?她們難道不能依靠自己嗎?”謝皇後瞪大了眼睛,猶豫道:“可是她們怎麽依靠自己?她們所學的那些,除非……”謝皇後畢竟是大家子出身,又想著司徒瑾至今還不解風情呢,一時間竟是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司徒瑾直接說道:“兒子所說的事情,就算是女子要做也簡單得很!”見謝皇後還有些不解,司徒瑾解釋道:“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之前兒子不是搞出了一些紡織機嗎?江南那邊雖說水源豐富,不過卻也不適合用水力,畢竟水勢平緩,要是自己堆積大壩,隻怕各個村子之間為了水源的事情都能打起來,因此,還是靠人力比較方便一些!兒子想著,直接將那些紡織機製作成可以一人操作的機器,叫那些女子去做女工,製作棉布絲綢什麽的,年紀大的稍微一學就能上手,年紀小的,也能幫著做些力所能及的粗活,別的不行,分揀蠶繭,棉花總是可以的吧!這不就安置下來了?”謝皇後頓時有些猶豫:“這是不是成本高了點?”司徒瑾笑了起來:“紡織機做起來也不算貴,大不了直接跟那些女子先簽了契約,跟她們說,一開始的時候,她們隻能拿到一半的工錢,用於償還朝廷的支出,等到還完了,她們就可以拿到全部的工錢了,甚至,她們還可以問朝廷借貸,將紡織機買回家自個織布,同樣就是前幾年扣工錢,等到扣完了,也就能把紡織機帶回去了!到時候,這些熟練的女工掙的錢比尋常男人都多,自個就能頂立門戶,無論是她們想要自梳,還是招贅,都有底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謝皇後聽得有些發呆起來,她本來就是聰明人,算是明白司徒瑾的意思了,隻要這些女子有一技之長,自個能立起來,那麽,就不需要靠著男人過日子,甚至男人還得瞧她的臉色,聽起來,這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卻是切實可行的,謝皇後甚至自個都有些向往了。這年頭,女子之所以難以安身立命,便是因為自個難以謀生,像平民百姓人家,女子地位反而比較高,因為這些女子也要如家裏的男人一樣,下地幹活,家裏還得養雞養豬什麽的,頂一個壯勞力。而有的女子,還會一點女紅,這些都是掙錢的手藝,是家中主要的經濟來源之一,哪怕是為了家庭的經濟情況,這樣的女子都不會遭遇婆家的輕視。但是相應的,為了保住這樣的經濟來源,一旦丈夫去世,婆家會用各種理由阻止媳婦改嫁離開。當然,如果女子自身或是娘家足夠強硬,也能夠擺脫這樣的局麵。而富貴人家,女子從小到大雖說是嬌生慣養,恨不得吃金咽玉,但是,她們一草一紙,都由家中供養,根本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就算是出嫁之後,嫁妝也是娘家出的,因此,哪怕出嫁了,還得依靠娘家。至於出嫁的對象,也得看娘家的利益。因此,很多時候反而不得自由。謝皇後想著司徒瑾說的那些話,不由有些癡了,她真想看到女子有自食其力的本事,可以不再講究什麽三從四德,自個就可以挺直了腰板,活得坦坦蕩蕩,這樣想著,謝皇後說道:“小七,你說的是,等你父皇過來,我們這就跟他這麽說!”第47章 謝皇後將此事與聖上說起的時候,聖上當即敏銳地聽出了謝皇後的言外之意,聖上對此倒是沒什麽想法,若是女子也能掙錢,能自食其力,對於朝廷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起碼交稅的人多了,這對朝廷的財政也是好事啊!司徒瑾在一邊補充道:“還有,如果那些地主們發現,種地的收益還不如一個織布的女工,他們也就不會隻想著將錢拿來買地了,估計會投放到工坊之類上頭,這樣也能減緩土地兼並。另外,那些沒了土地的農民也會想要進入工坊做事……”聖上聽得眼睛一亮,是啊,這麽一來,百姓對於土地的依賴就減少了很多,尤其,如今各種糧食產量很大,也不怕因為沒人種地導致餓死人,或許,可以擺脫曆朝曆代覆滅的宿命!當然了,在這個時候,聖上還沒有那個遠見,想到工業時代到來之後,生產過剩帶來的麻煩,其實算不得什麽麻煩,國內賣不出去,還不能賣給國外嗎?聖上看著司徒瑾,簡直就像是看到了絕世珍寶,他拍了拍司徒瑾的肩膀,笑道:“小七,你真是上天賜給司徒家最好的寶物!”當下,聖上也不休息了,直接心急火燎地就回了大明宮,去給皇城司下命令了。聖上壓根不打算通過內閣,這種事情,要是通過內閣,保準又是一番爭論,等回頭一幫朝臣吵出個結果出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聖上如今有的是錢,因此,做事也就隨心所欲了很多,而且,內務府這邊做事效率更高更幹脆。要是朝中官員又什麽異議,聖上也有話說,這事是聖上內庫出的錢,就是聖上自個為了保護子民弄出了個產業而已,就像是叫皇莊接受失去了土地的佃戶一個性質,又不是從國庫拿錢,那些官員要是還嘰嘰歪歪,幹脆叫他們想辦法安置去,他們要是敢說,被拐賣的女子都該去死,能被唾沫星子淹死!總之,聖上一封旨意直接通過皇城司的渠道傳了出去,至於皇城司那邊按照聖上的吩咐解決之後江南那邊物議如何,誰願意理會呢?尤其,聖上如今的思路也開闊了,對於國家來說,還有很大一批人群是不在戶籍上頭的,民間許多人家生了女兒,壓根不上戶籍,而且,為了避稅之類的緣故,許多女子即便嫁妝中有什麽田產房產,也都是白契,這就給了不少人謀奪女子財產的機會,畢竟,白契這玩意就是民間自個搞的契約,不在官府登記的,直接霸占了也能用,回頭再花點錢在官府打點一下,就能名正言順地將妻子、兒媳、族中寡婦的嫁妝占為己有。而如果朝廷鼓勵,哪怕不是明文鼓勵,而是暗中引導女子走出家門做工,那麽,這些女子哪怕是為了自個的財產安全,也會願意給自個立戶,將自己的財產登記起來,這就是一個穩定的稅務來源。當然了,這針對的自然是願意自個出來掙錢的女性,其他那些心甘情願被娘家,被夫家束縛的女性,朝廷也管不了這許多。當然,這種事情,暫時還不能明文倡導,應該讓民間自發,免得又要聽一幫朝臣唧唧歪歪說什麽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話!一個個言必談三代,三代那時候又什麽好懷念的,別的不說,三代的時候,大家吃的是豆麥飯,穿的是獸皮粗麻,現在讓那些人再去試試看?司徒瑾可不知道,自個的建議讓聖上已經想到要解放婦女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聖上的腦洞就變得大了起來,他現在算是詮釋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有錢任性!當然,最重要的是,某種意義上,因為司徒瑾這個強力的外掛,聖上幾乎已經達到了作為皇帝的巔峰,光是在滿足百姓肚皮的問題上,堪稱是千古一帝了,既然已經有了這麽大的功業,那麽,聖上放飛一下自我,不用再為了死後的諡號廟號什麽的克製自己也是正常的事情。跟愈發放飛腦洞的聖上相比,作為太子的司徒毓顯然很苦逼。原本,作為太子就已經是一件苦逼的事情了,二把手很多時候,總是會麵臨很多狀況,太子這個位置是真的不好做,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愛你在心口難開的老父!聖上總覺得,太子如今年紀不小了,許多事情沒必要自個說開了去辦,但是,同時又有一種矛盾的想法,那就是太子還是年輕人,有的事情自個去做就可以了,沒必要將擔子壓在太子身上。這樣自相矛盾的想法與做法難免叫司徒毓無所適從。作為皇帝,總有刁民想要害朕的想法那是時刻存在的,因此,當聖上的腦洞已經開到神仙也想害朕的時候,可憐的司徒毓還在調查之前的事情,越是找不到線索,他心中越是不安,甚至開始疑神疑鬼起來,看到誰都覺得在跟自己過不去,嗯,在這一點上,太子其實比聖上心理壓力更大一些。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司徒瑾居然變成了聖上與太子之間的緩衝帶,或者說是心靈垃圾桶。因此,這日,司徒瑾難得準備去一下乾安宮,就接到了太子的帖子,司徒毓表示,自個這邊有人送了幾盆海棠過來,開出來的花很是可人,請司徒瑾前去品鑒一番。司徒瑾一看就知道,太子這是找他有事要說,真要論起什麽奇花異草,司徒瑾當年搞出來的菊花和梅花,至今還被人津津樂道呢,哪怕是後來沒有再出手,京中的人依舊堅信,在神農莊中一定有個花園,裏頭全是外頭看不見的名貴花草。跟太子走得近這種事情,本就是聖上樂見其成的,雖說司徒瑾對此一直表現得非常冷淡,不過,既然太子都找上門來了,司徒瑾也不能就這麽拒絕了,因此答應了下來,然後又去謝皇後那裏說了一聲。謝皇後心中有些不滿,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等到司徒瑾出了門,謝皇後才蹙眉說道:“東宮到底是什麽意思?小七難得回宮一趟,還不叫他鬆快一些?”謝皇後的乳母趙嬤嬤壯著膽子說道:“這也是殿下出息,便是太子殿下也得拉攏他呢!”謝皇後這邊,也隻有趙嬤嬤這樣的身份,才有這個膽子說這些話了。謝皇後輕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愁意來:“我倒是希望太子不拉攏他呢!”謝皇後一直是個明白人,司徒瑾如今這個情況,論起威望,除了聖上,也沒人比得過他了,硬是他沒有那份心,要不然,大家還是樂意多個神農一樣的聖皇的。而太子呢,司徒毓一直以來就是一副不功不過的形象,若是放在其他時候,這樣子自然是最好的,做太子的,不能太出挑,也不能太平庸,保持一個度,才是最好的自保之道。可是如今的情況是,現在知道司徒瑾的人可比知道太子的人多多了,誰知道司徒毓心裏頭是個什麽想法呢?當然,問題的關鍵還在於,誰知道聖上的心意又會不會變化呢?就像是宮裏那些有兒子的嬪妃,好幾個都覺得太子行,那自個兒子也行一樣,謝皇後也是經曆過先帝那會兒的人的,她那時候哪怕年紀還小,但是還記得當時家中緊張的氣氛。先帝難道沒有太子嗎?為何最後繼位的是當今聖上呢?可見太子這個稱號聽起來尊貴,真要到了那個時候,也是一文不值,甚至還不如一個尋常的宗室。如今聖上認準了司徒毓這個太子,萬一以後他心意動搖了,那該怎麽辦?尤其,謝皇後有一陣子簡直是有些恐懼地發現,聖上的身體狀況簡直與年輕時候一般。當然,謝皇後自己也不差!謝皇後後來是想明白了,甭管聖上活多久,反正隻要司徒瑾這邊不出岔子,那麽跟自個沒多大關係,甚至,作為皇後,其實要比做太後舒服,畢竟她沒有自個的親生兒子,做了太後,也就是被架空的命,宮務什麽的,自然有下一任的皇後管著,而如今呢,鳳印跟中宮箋表都在自己手裏,將宮務分出去,也沒人敢在她麵前耍什麽滑頭。因此,對於聖上老而彌堅到近乎有返老還童的趨勢,謝皇後保持了比較淡定的態度。而相應的,做皇帝的壽命長,對於下一任皇帝可不是什麽好事。別的不說,做個二三十年的太子也就算了,做個四五十年,那再淡定的人也要崩潰了吧,萬一回頭都活不過自家老爹,那真是要完蛋了,回頭哪怕沒出任何岔子,也隻能將太子的位置讓給別的兄弟了,畢竟,一般情況下,下一任繼承人都是皇子,而不會是皇孫啊!因此,謝皇後怎麽著都對司徒毓的未來不抱什麽期望,因此,瞧著司徒毓找上了司徒瑾,謝皇後就有些焦躁起來。萬一司徒毓日後被廢,或者是搶在聖上之前死了,下一任皇帝另有他人,若是覺得司徒瑾之前是太子一黨,那司徒瑾回頭又該如何自處呢?聖上能夠容忍司徒瑾,畢竟司徒瑾做出來的成績,其實就是他做出來的成績,而下一任皇帝呢?他們能夠容忍司徒瑾這樣一個威望比自個還高,說話比自個還好使,還疑似是前任太子心腹的兄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