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軒有些不忿地低聲說道:“殿下,我看先生好像不看重咱們啊!”司徒瑾樂得如此,他才不想做個什麽事情都暴露在先生眼皮子底下的好學生呢,因此低聲說道:“先生是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我們幾個學的這點東西,大概隨便找個讀書人都能教了,也難怪他不上心了!”王茂倒不是真的不上心,這年頭的老師都這樣,反正就是一句話:讀書百遍,其義自見。而之前這邊三個人,雖說也啟蒙了,但是,啟蒙跟這等正式的學堂自然是不一樣的,像是司徒瑾,根本就是謝皇後慢慢講給司徒瑾聽,偶爾聖上也考校幾句,講上一些,不成體係,許多事情也不強求。沈安軒也是如此,作為公主之子,永福公主對他這個獨子近乎溺愛,啟蒙雖說專門請了個先生,但是,要求也很寬鬆,幾乎是一字一句嚼碎了教他,他也就是讀完了三百千還有神童詩,很多典故什麽的,壓根就搞不清楚,如今見王茂這般,頓時就有點氣不順。倒是謝如柏,啟蒙就是這樣過來的,謝家原本算是比較正統的讀書人,謝如柏跟他的兄長乃至堂兄們相比,還有點愚鈍,因此,啟蒙以來,一直就是死記硬背,因此,對於王茂的吩咐也覺得理所當然,這會兒也解釋道:“我讀書的時候,父親就是這樣教我的,不管是什麽,先背下來再說!”沈安軒頓時啞然,作為伴讀,司徒瑾都要反複頌讀,他們兩個伴讀自然也不能例外,別弄到最後,反而是他們兩個伴讀拖後腿。因此,兩人也隻好跟著念了起來。念書的不止是他們幾個,其他人也布置了類似的任務,因此,這會兒讀書聲此起彼伏,而王茂卻是一心一意地點評著司徒晞的策論。等到司徒晞的策論點評完了,王茂這才拿出戒尺,敲了敲桌子,頓時,讀書聲戛然而止。王茂環顧四周,然後就開始講起了詩經。他也很有意思,將關雎念了一遍之後,就開始點下頭的學生回答,小一點的回答釋義,大一點的就要引申開去,也算是溫故知新。等到各個進度的都點過一個之後,他這才開始引經據典講解起來。司徒瑾聽得頭昏眼花,明明是一首求愛的詩歌,到了他嘴裏,就有了什麽後妃之徳,君子之意,不過他還是要記下來,也虧的他之前磨了墨,要不然這時候就抓瞎了。這麽一折騰,差不多大半個早晨就過去了。王茂布置了功課,就讓他們自個讀書練字,然後就走了。對於這位先生,司徒瑾也算是服氣了,見他神情古怪,坐在他旁邊的一個人低聲說道:“王學士一直就是這樣,他算是比較寬鬆的一個,要是換了陸先生,那可就糟了!”他有些心有餘悸地看了看自個的手。司徒瑾還沒來得及認識這裏的所有人,這位也不認識,不過一看他的位置就知道,他應該也是宗室,因此,他有些好奇地問道:“難道先生還打過你?”太祖的時候,宗室寥寥無幾,真正封王的就是太祖的兩個兄弟,但是幾代下來,宗室繁衍,哪怕絕大多數宗室都得降等繼承,人也不少了。宮學裏頭,國公以上宗室的嫡長子都可進宮讀書,因此,裏頭人還真不少,這也導致了哪怕他們很可能跟著父母進宮赴過宴,司徒瑾硬是沒什麽印象。他雖說看起來隻比司徒瑾大個一兩歲,但是已經像是人精了,一下子看出來司徒瑾不認識自己,趕緊自我介紹了一下,他是義安郡王家的嫡子,跟司徒瑾同輩,名叫司徒晏。司徒晏苦著臉說道:“打倒是沒有,他特別喜歡罰抄,還不準別人幫忙,我之前有功課不合格,抄書抄得手腕都腫了!”司徒瑾幹脆就跟司徒晏打聽起了宮學裏頭先生的性情,司徒晏就簡單介紹了一下,教經史的先生總共四個,他們輪流上課,司徒晏所說的陸先生就是一個叫做陸陽的,他是內閣侍講學士,逼格算是比較高了,在幾個先生裏頭,算是比較嚴厲的一個。宮學裏頭,隻要不是萬不得已,大家都不想打學生,畢竟,哪怕是伴讀都不是省油的燈,因此,懲罰手段多半也就是抄書。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作為伴讀,既然不挨打,那麽幫著抄書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隻是陸先生眼光好得很,哪怕用的都是館閣體,他就能一眼看出來到底是誰的筆跡,如果發現代抄現象,就加倍罰,幾次之後,大家也隻好認了。另外兩個先生裏頭,其中一個是丁酉科的狀元,名叫薑濤,他性子有些迂腐,做不了什麽實事,因此至今在翰林院還是個編修,負責修史。他學問紮實,因此之前宮學的一個先生外放,他就被補了進來。他是唯一一個會打學生的先生,不過次數也很少,平常的時候威嚴也不足,因此,宮學的大多數正經的學生並不怕他。另一個先生卻是張老太傅的長子張臨淵,他直接就是體罰,誰要是功課沒做好,就叫伴讀站著馬步寫大字,看起來不痛不癢,實際上才叫磨人,沒幾個人能堅持多久。第17章 除了教導經史的先生,還有武課,相對來說,武課師傅們就不那麽受重視了,別說是皇家了,便是勳貴人家,也少有子弟繼續習練騎射之術了,因此,不過就是教導一點花拳繡腿的拳腳功夫,權當鍛煉身體,大家學的也敷衍,武課師傅自然也沒多少存在感。不過司徒瑾對此卻很感興趣,他好奇地問道:“武課師傅主要教導的是什麽?”司徒宴有些無聊地說道:“就是一些普通的拳腳,還是騎射什麽的,一點意思都沒有,還累死人了!”司徒瑾琢磨了一下,決定回頭問一問。跟文課相比,武課的時間也很短,一般就是集中在下午,差不多都要過了未時了,這個時候太陽也沒那麽毒辣了,鍛煉起來自然也就沒那麽辛苦。至於為什麽不像是武將人家一大早鍛煉,還是那句話,一日之計在於晨,早上那等好時光不用來讀書,卻去學武,肯定要被一幫文課師傅噴死的。武課師傅也樂得輕鬆,這年頭,軍功難得,武課的師傅多半是大內侍衛裏的小頭頭,至於統領級別的,人家要負責皇宮的保衛工作,也沒空過來教導一幫輕不得重不得的皇子。對於這些人來說,做侍衛其實就是鍍個金,回頭外放,怎麽都得升個半級一級的,運氣好的話,還能在河道,漕糧,鹽道這些地方撈個肥差,接下來就不用愁了。反正皇子們除了司徒歆那樣真的喜歡武藝,有意往軍中發展的,其他人對於武課壓根沒多大興趣,這樣也不是什麽壞事,起碼能避免受傷。學武這種事情,前幾年的時候,哪天不得磕磕碰碰的,頭破血流,骨折骨裂的事情也是多得很,一幫天潢貴胄縱然資源足夠,但是誰舍得吃這個苦頭。像是圍獵之類的場合,放出去的獵物都是獵場圈養的,就算你射不中,你身邊的侍衛也會幫忙,恨不得直接趕到你麵前,幫你用箭戳進去,因此,無論是騎馬還是射箭,都隻需要會個皮毛,能擺出架子來就可以了。這樣的話,無論是師傅還是學生,都沒什麽壓力,學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摸魚了,師傅也當沒看見,睜隻眼閉隻眼。聖上對此也沒什麽意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都需要皇子親自上陣了,那麽,事情也就危急到一定程度了,就算這個皇子力能扛鼎,又能如何呢?因此,學個皮毛,不在人麵前丟臉,那就沒什麽問題了。當然了,如果跟司徒歆一樣,在這方麵非常出挑,又肯用功,聖上自然更沒有意見了,兒子出息,不管是在哪個方麵,都是叫人高興的。除此之外,宮學的規矩還是非常嚴格的,即便是中午的時候,也不能離開乾安宮,在宮學裏頭吃過飯,你可以回自個的院子小憩一會兒,但是,午時正的時候必須返回宮學,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讀書練字,然後到了未時的時候,又有一個先生過來,教導一下聲律對韻什麽的,年紀小的,也就是學點基礎,年紀大的,就要開始學著作詩作賦了。差不多快到午時的時候,各自伺候的人提著從膳房領來的食盒過來了,宮中膳房很多,所謂的禦膳房就是專門為聖上服務的,像是聖上在長寧宮的時候,送過來的就是禦膳,謝皇後和司徒瑾都能沾點光。禦膳的種類和數量可比其他人多得多,像是皇後,正常的一頓飯,就是九道菜,而司徒瑾這樣的皇子,一般隻有七道,而作為太子,正常也是九道,不過司徒毓那邊,常常會有聖上的賞賜,有的時候,就比聖上那邊還要誇張一點。長寧宮有自個的膳房,得寵的妃子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廚房,至於不得寵的,就算位份高,除非你有錢額外找內務府買食材,要不然的話,就得到後宮專門給妃子們做膳食的大膳房去領自個的份例。皇子公主們跟著自個母親住的時候,膳食也是從大膳房領,而一旦搬到了乾安宮,就要從乾安宮這邊領了。因此,一直以來,在這方麵,司徒瑾還真沒受什麽委屈,長寧宮那裏謝皇後做主,她本就是大家子出身,一向也是會享受的,長寧宮那邊的膳房自然不能拿那種份例菜糊弄她,因此,謝皇後會按照時令還有自個的口味點菜,那邊的掌廚弄明白了謝皇後的口味之後,也經常會推陳出新,時常會弄出點新鮮的花樣出來孝敬,尤其,在聖上在的時候,更是積極,若是能將禦膳房的廚子壓下去,那麽,得到的賞賜可就不一般了,如果能夠調到禦膳房,手裏能夠掌握的資源還有權利自然能更上一層樓,他們這些做掌廚的太監,想要上進,靠的可不就是這些嘛!相比較起來,乾安宮這邊的膳食就顯得中規中矩,不過李興還算是知道司徒瑾的口味,早早就過去守著,乾安宮這邊的掌廚也不好做,別說是皇子們了,就算是宗室一幫子小爺,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因此,他們寧願不過不失,份例菜上去,誰也沒話說,如果你想吃什麽新鮮的,就得另外出錢在小灶上做,問題是,除了幾個年長一點的,年紀小的能有多少財政上頭的自主權,他們進宮讀書,家裏可能會給一些錢作為賞錢,但那些賞錢可不是為了給他們吃小灶的。這就顯出皇子們的好處了,疼愛兒子的宮妃們,膳食上頭插不了手,但是課間的時候,叫人送點點心什麽的,還是有的,大家可以湊一塊分著吃,不過點心這玩意也不能當飯吃,大家也就是嚐個新鮮,倒是曾經有宮妃派人送了食盒過來,回頭就被發現了,最後還被聖上批了一句慈母多敗兒,從此就再也沒人送了。司徒瑾在口腹之欲上頭不是那麽講究,李興領來的說是他的膳食,其實就是他跟兩個伴讀的份例,無論是謝如柏還是沈安軒,都不是小門小戶出身,也曾經跟著長輩進宮用過禦膳的,宮裏頭就算是份例菜,也做得不錯,他們遠比司徒瑾起得早,早上吃的那點早就消化掉了,課間的時候,也就吃了兩塊點心,這會兒胃口大開。司徒瑾的院子雖說還沒收拾好,但是前院臨時收拾出幾個休息的地方還是可以的,因此用過午膳之後,幾個人就踱著步過去了,權當是消消食。這會兒正是正午的時候,已經是暮春,太陽也毒辣起來了,幾個人都在牆根走,但是太陽還是很刺眼,沈安軒不由伸手遮了遮眼睛,嘀咕道:“我該帶上扇子的!”這年頭扇子多半是裝飾品,就算是冬天,用扇套裝著扇子掛腰間也是常有的事,反而拿出來用是不常見的。對於六歲的孩子來說,普通的折扇就太大了,掛在腰間就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因此,幾個人腰間掛著的都是小號的荷包香包什麽的,對於遮擋太陽是沒什麽效果的,而且用手抓著也不方便,倒是團扇葵扇可以,可惜的是不怎麽適合男孩。司徒瑾撇撇嘴:“那就打傘好了!”司徒瑾這話一說,就聽到一陣笑聲:“打傘遮太陽,小七你這也太娘們兮兮的了吧!”第18章 說話的是司徒歆,他早就當差了,如今天氣開始炎熱起來,他因為練武的緣故,火氣旺盛,因此,每天中午都要回來沐浴更衣。他回來路上,難免要跟一幫兄弟們走個照麵,這會兒就聽到了司徒瑾的話,不由笑了起來。司徒瑾乖乖地給司徒歆行了一禮,身後,謝如柏和沈安軒也趕緊行禮:“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