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檀木坐榻上,赤狐王麵色凝重地坐直身子,暗紅色的織錦大麾隨著他姿勢的變化滑到冷冰冰的花崗岩地麵上,他正要說什麽,就聽到殿外突然一陣騷動,平安的聲音隨之傳入耳中――


    “你們幾個,留在這裏保護主公和公主,其他人跟我走,一定要捉住他!”


    “外麵發生什麽……”赤狐王應聲往殿外望去,他“事”字還沒說出口,隻見伏在自己膝頭的紅衣少女身形一晃,早已沒了蹤影。


    “平安!”阿彌追出殿外,一口喊住正帶著一幹侍者往樹林裏去的布衣少年,此刻她紅眸微緊,和方才在赤狐王麵前的嬌嗔已完全是另一番模樣。她看了看一臉氣惱的平安,問:“剛才什麽事?”


    “剛剛姐姐和主公在大殿裏說話的時候,有個鼠輩躲在殿外的懸壁上偷聽。”平安氣呼呼在指了指石壁連接著大殿的某個采光口,道:“就在那裏。”


    阿彌順著平安的手往開鑿出大殿的那個石壁上看去,果然采光口外有一個略微凸起的地方,按大小來看確實可以藏一個人不假。可是那懸壁表麵裸露光滑,沒有半點植被的覆蓋,若是方才真有人,按平安和他的式神那超強的靈感知能力,怎麽會讓她和父親說了那麽久的話才發覺?


    “平安,你可有看清那人是誰?”


    平安沮喪地搖頭道:“沒有,不過方才樹林那邊的枝葉動了動,那鼠輩應該是往林子裏去了,平安這就去追。”說著一抬手,便要對一幹侍衛下令。


    “不必追了。偷聽了那麽久都沒讓你和你的式神發覺,這人絕對不簡單,他應該已經跑遠了,追不上的。”阿彌看了看一臉認真的狐耳少年,低念道:“我們回去吧,保護父親要緊。”


    平安點點頭,跟著阿彌往大殿的方向回身走去。


    一路上阿彌一直愁眉深鎖著,不過區區幾十米的距離,本來幾步就能走完,可此時竟似變得很長很長。她困惑地想著,那個偷聽她和父親說話的人,會是誰?


    聽平安說這段時間百鬼稻和丘猊兩個人正在爭狐王之位,雖然說赤狐族素來與人無爭,但有沒有可能是他們兩個知道她回了青丘,把她當做爭奪狐王之位的對手?因此前來探看?


    阿彌瞧了眼石壁上那個略微凸起來的小處,那個地方非常小,小得甚至隻能勉強容下一個瘦子落腳。丘猊大叔體型胖大,自然不會是他,難道那個竊聽她和赤狐王說話的人是阿稻?理論上來講,父親之前拒絕把四象綾借給他,加上身形上的吻合,百鬼稻確實有很大的嫌疑……可似乎這樣推斷就更不對了,百鬼稻雖然功夫很好、妖力很強盛,可全青丘的人都知道,他在征討太攀的時候曾被敵將抓去砍掉了一條腿,現在都是以拐代步。一個隻有一條腿的人,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從石壁上跳下來竄進對麵的樹林還不被人看見的。更何況從石壁上到樹林中間的那段路,奇險且不說,足有百米遠。


    青丘究竟還有誰符合這樣一個身子纖瘦,動作靈敏的高手形象?


    會是誰?還有誰?


    ――她到底漏掉了誰!?


    “阿彌姐姐?”阿彌正百思不得其解地想著,平安的聲音卻突然將她拖回了現實。


    “啊?”阿彌怔了怔,這才發現原來兩人已回到了大殿前。


    赤狐王身披那件暗紅色的大麾迎到大殿門口,懸壁上的風很大,吹得他那頭蒼蒼白發看上去有點亂糟糟的。“怎麽回事?”他看了一眼平安,問道。


    “剛才有人藏在那邊的石壁上偷聽主上和阿彌公主講話。”


    赤狐王一怔,問:“人呢?抓到沒有?”


    “給他跑掉了。”平安星子般的眼眸裏閃過濯濯的光:“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大膽,膽敢招惹到我們赤狐的頭上……不過請主上寬心,方才平安的蝴蝶式神已經記錄下了這個人的氣息,如果再讓平安碰到他,平安勢必可以認出來並且將這個人碎屍萬段!”平安認真地說,少年還很青澀的臉上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剛毅。幾隻殷紅色的蝴蝶式神在他的身側輕盈起舞著,如果單看他的樣子,誰能想到這個瘦小的布衣少年竟然就是赤狐族最強的召喚師呢?


    “算了,跑都跑了。”赤狐王也不生氣,氣定神閑地說道:“平安,你去把般若寺的人召回來,叫人務必在大殿和祖祠一帶加強戒備,然後派幾個人去樹林裏搜搜。”


    “去樹林的這些人不用多強,最普通的赤狐衛就可以,因為估計也搜不到什麽。最後也是最關鍵的,我要你挑選一隊精銳的人馬,去把鏈接赤狐穀和黑狐村中間的那條吊橋給破壞掉,然後你再叫人分別在懸壁和樹林的離、坎、巽這三個方位布下封印靈力的結界,明白了嗎?”


    “是。”從來都是行動優先於言辭的少年。平安得令,赤狐王話音剛落,他已經帶著那滿身撲閃個沒停的蝴蝶式神,一個閃身掠出去辦事了。


    雖然不明白赤狐王這麽做究竟是什麽安排,但是主上的睿智他從不質疑。


    平安離開後,赤狐王這才緩緩轉身,對身側的阿彌道:“我們也走吧。”


    阿彌歪歪腦袋:“走?父親要和阿彌去哪兒?”


    “赤狐祖祠。為父親自陪你去取那四象綾。”


    赤狐祖祠――


    米黃色的舊紙燈靜靜地懸掛在回廊上,屋內用紅木小牌子層層疊疊都掛了滿牆,每一個牌子上都刻著一個赤狐族先人的名字。這些木牌有的已經很舊了,上麵有些斑駁的黴斑和因為時光久遠而留下的木紋,有的卻很新,像是剛掛上不久,還能看見清晰的漆痕,甚至還有一些隻是掛著空牌子,上麵連個名字也沒有。


    赤狐王有些憂傷地看了一眼掛在祠堂正中的那麵小牌,不同於邊上那些隻寫了名字的普通牌子,這塊上用細刀刻著精致的西番蓮花紋,注意看的話會發現這種花紋和赤狐王身上那件大麾上所繪的一模一樣,牌上用靈動的書法字刻著一個女子的名字:繡繡。


    紋花小牌的邊上是一塊同樣刻著西番蓮花紋、但是卻一個字都沒有空頭牌字,這塊牌子顯然已經掛上了一些時候,上麵的紅漆也比剛刷上時黯淡了不少。雖然這塊牌子暫時還是一片空空如也,不過赤狐王知道,不久之後,他的名字就會出現在那塊空白的木牌上,與繡繡相伴左右。


    祖祠不亮的環境下,隻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悄悄地散著芬芳,因為燈蠟的粗糙,偶爾還能聽到‘劈啪’幾聲火燒燈芯的聲響,一片難得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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