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夜長忙扶住將欲行禮的玉青辭,“玉大人不必多禮。情況危急,就長話短說了罷,狄某是奉白丞相之命,以苦肉計混入伏龍山,破解奇門遁甲之術,斬殺匪頭,救玉大人逃出這醃臢之地!”斬殺匪頭?!玉青辭心頭一凜,忙道:“那匪頭罪大惡極,恐不能擅自斬殺,不如將他捉拿歸案,再交於刑部審理處置……”“玉大人,莫非你,願將已被匪頭糟汙之事昭告天下不成?!”玉青辭一怔,又紅了耳根,一想到方才被青天霸按在涼榻上做的那些事,定然已被狄將軍盡收眼底,不由得顰眉垂眼,羞愧萬分。他又怎能告訴狄將軍,糟汙他的匪頭,其實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即使罪大惡極,也不忍取其性命……狄夜長又沈聲道:“丞相有令,凡知情者,但殺無赦!如今看那匪頭不知廉恥,毫不遮掩,恐怕這整座伏龍山,都不能再留活口!”“這……”玉青辭大驚,再顧不得什麽禮數,忙拉住狄夜長的衣袖咬牙道,“請狄將軍三思,這伏龍山土匪眾多,還有老幼婦孺,倘若能夠改過自新,都算是我青龍縣的子民!有勞狄將軍傳信給丞相,下官甘願被天下人恥笑,也不願隻為保全一人的清譽,就……就草菅數百條無辜的人命!”狄夜長的眸中也閃過一絲不忍,但依舊直直地盯著玉青辭,堅持道:“玉青天果然名不虛傳,但,玉大人可以不顧自己的清譽,難道連丞相的清譽也不顧了嗎?天下誰人不知玉大人乃丞相得意門生,此事若是傳出去,就連丞相也會顏麵掃地!丞相身居高位,窺伺者眾多,可不能由此淪為天下人的笑柄……”玉青辭聽得心都涼了半截,嗬,他早就應該明白,所謂的榮華,所謂的高位,從來都不過是踏著無數人的屍骨邁上去的……那白丞相,姓白字杳,原隻是青龍縣的一個窮苦書生,才學出眾卻屢考不中,玉父惜才,就時常接濟他家的孤兒寡母,還請他到家中擔任西席,教當時年少的玉青辭念書。白杳此人,麵相看上去儀表堂堂,純良敦厚,實則攀權附貴,心機頗重,即使為人師表,一貫清傲的玉青辭也不屑與他為伍,總是不動聲色地與他保持距離,從來都不甚親厚。隻是沒想到,那白杳一朝高中,從此就平步青雲,一路從翰林院大學士做到了宰相。饒是玉青辭寒窗苦讀十餘年,憑著真才實學中了狀元,也還是無法避免地被扣上“當朝宰相得意門生”的帽子,直接被劃分至白杳的黨羽派係。不知情者,還以為他是憑借這層關係,才能金榜題名……是以,玉青辭雖然礙於禮數,仍尊稱白杳為“恩師”,其實對那白丞相,向來是不敢苟同,避猶不及。想那白杳能坐上丞相之位,除了攀權附貴善於借力以外,手腕與決斷也非他人能及,既然已向狄夜長下令,定是要趕盡殺絕,再難更改……玉青辭隻得佯裝妥協,轉而問道:“那一次要斬殺數百人,狄將軍可有周詳的布局?下官也好配合才是……”狄夜長胸有成竹地說:“狄某略懂奇門遁甲之術,隻要走過一次,即使聽聲辨路,也能夠破解。待繪製好詳細地圖,再以飛鴿傳書,山下的兵馬就能趕上山來,夜襲斬殺!”玉青辭正欲再問仔細,那狄夜長已然警覺地退後兩步,彎腰駝背地閉上了眼睛,恢複成了偽裝的狄瞎子。外麵很快傳來青天霸風風火火的腳步聲,伴隨著那大嗓門的嚷嚷:“年糕!老子已經衝幹淨啦,快來讓老子親親……”但青天霸剛一跨進門,臉就黑了半截,衝上來一把推開狄瞎子,“說戲文就說戲文,靠這麽近作甚?!莫不是想偷聞老子媳婦身上的香氣,啊?給老子放老實點,以後若是敢靠近十步以內,老子就打斷你的腿!”“休得無禮!”玉青辭俊臉緋紅,嗓音卻份外冷冽,“這位狄先生博古通今,談吐不凡,玉某已然拜他為師,以後要好生向他學音律和戲文。狄先生行動不便,最好找個人貼身伺候,要以禮相待,切不可怠慢。”“幹!老子武功高強,英勇不凡,怎不見你拜老子為師啊?”見這瞎子一來就受到年糕的青睞,青天霸氣得想跳腳,但見玉青辭麵色不豫,似有嗔怪,生怕他今夜又設下重重障礙不準自己進屋上床,忙又涎著臉哄道:“好好好,聽咱親親大老爺的,不就是多供一尊菩薩嘛!彈琴唱曲,總比整日冷冷清清地看書好,那你學會了,可得唱給老子聽,啊?”反正隻是一個又瞎又駝的醜八怪,又不是英俊的小白臉,年糕不可能被他拐跑,老子怕他作甚?!作家的話:多謝整天在留言板和禮物欄勤勤懇懇刷屏的微笑,也謝謝ire和雪棱送俺的禮物哦~這段時間年末事情多,但某禪會盡力保證在春節之前日更,估計要到春節以後才開新文,多謝親親們的票票、禮物和鼓勵喲,群麽之~第十章 爭風吃醋?嚼爛!伏龍山的傍晚,落日的餘輝灑滿了整個山頭,漫山遍野鶯飛草長,夏花絢爛。伏龍山寨裏的練武場上,白日裏盡是刀光劍影與漢子們的赤膊嘶吼,此時傳來的卻是孩童們的歡鬧嬉戲之聲,似乎把這落日都染成了朝陽。青天霸用厚布蒙著雙眼,正俯下身張開手,滿練武場地瞎轉悠,去捉那些有的還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嘴裏還粗聲粗氣地大聲嚷嚷著:“臭崽子們小心點!被老子逮到就打爛你們的屁股擰掉你們的小雞雞!”周圍的孩童們哄笑著四散跑開,無不是滿頭大汗,結實胖壯,即使跑慢了一步被青天霸逮到,拎起來打兩下屁股又扔出去重重地摔到地上,也會一骨碌爬起來,咧開嘴大笑著繼續逃竄。其他閑下來的土匪們,要麽是站在練武場邊上跟老人們一起笑著看熱鬧,要麽就是去幫自家的女眷一起收晾曬的糧食和草藥,一派安居樂業的悠然景象,與那山下普通的農戶似乎沒有兩樣。但這幅景象,此時落在遠觀的玉青辭眼裏,卻仿佛末世的狂歡,帶著暮色的晚風令他的衣帶飄揚,心卻沈甸甸的。身後響起狄夜長的聲音:“玉大人帶狄某來看這些,是否別有深意?”玉青辭依舊望著那處歡鬧之地,淡淡道:“狄將軍放心,下官別無他意。但即便要問斬,也該先弄明白自己要殺的是誰罷?”狄夜長不為所動地冷冷道:“隻要是擋了丞相的道,無論是誰,都應該毫不猶豫地除掉。”玉青辭的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狄將軍說的是,下官明白。下官隻是有些懊悔,自從來了此處,置身於如此淳樸民情與大好風光,卻整日枯坐於書房,真真是浪費了。修身治國平天下,還真不是僅憑讀書就能得來的,這兩日領著狄將軍在這伏龍山上四處走動,下官也借機悟出了這個道理……”“玉大人明白就好。”狄夜長沈聲將他打斷,“那就不必讓他們白費力氣,去下餌捕鳥了,其實狄某用的並非是飛鴿傳書,而是久經馴養的飛鷹,豈能被輕易捕捉?那地圖已然繪製好並傳出去了,最遲三日,狄某手下的人就會上山來伏擊。”玉青辭垂眸苦笑:“下官早知攔不住狄將軍,即使攔住了狄將軍,丞相也還會有下一步棋。但,下官還是不得不做點什麽,否則,至死都不得安寧……”“那奉勸玉大人還是不要太過留戀,到頭來也不過是徒增煩擾罷了。”狄夜長說罷,就打算轉身離去,臨走前卻又丟下一句:“到時還請玉大人切莫驚慌,丞相有過交代,說你見不得血腥,狄某會讓人帶你先行離開,不讓你親眼看見不忍心看到的場麵。”“下官,多謝丞相和狄將軍體恤……”玉青辭咬牙冷冷道,好個白杳,白丞相,壞事已然做絕,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假裝顧念舊情?待狄夜長走後,玉青辭依舊負手立於山頂,靜默地望著遠處那些歡鬧依舊的匪民。年莘,這一次,莫不又是我連累了你?本是雙胞親兄弟,怎的卻偏偏生成了水火不容的天煞孤星?“論疏狂端的是我疏狂,論智量還誰如我智量。細尋思往事皆虛誑,險些兒落後我醉春風五柳莊。漢日英雄、唐時豪傑,問他每今在何方?好的歹的一個個盡攛入漁歌樵唱,強的弱的亂紛紛都埋在西郊北邙,歌的舞的受用者休負了水色山光……”狄瞎子醇厚低婉的曲調在伏龍山的夜空中回響,青天霸卻將酒碗嘩啦一摔,拍案而起,“什麽小破調?跟嚎喪似的,晦氣!弟兄們,一起來吼幾嗓子給他聽聽,啥才叫爺們兒該唱的調!”於是眾土匪們紛紛起身,圍著篝火端著酒碗,或袒胸露懷放浪形骸,或是舉臂頓足踏得地動山搖,一起亮開五音不全的嗓子吼唱震天:大塊地吃肉,大碗地喝酒,五大三粗的漢子最懂得恩和仇!  刀下馬上輕生死,  偷香竊玉也有個風流!  人生在世九十九,  不求高官厚祿啊──  隻求一句“嘿,這個爺們兒夠朋友”!吼完後一齊仰頭,飲盡碗中烈酒,酣暢淋漓過後學著青天霸的模樣將酒碗一摔,頓時稀裏嘩啦的一片,在火光下碎玉爍金地忽閃。“哈哈哈,痛快,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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