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 作者:陳小菜 文案 曆盡滄桑知錦華,靜覽萬物於道中。 就是一個苦逼孩子被太子帶到東宮 完了挺照顧他就死心眼了 後來遭逢宮變神馬的又出去苦逼了一通 又回來了幫太子的弟弟搞啊搞鬥啊鬥,回頭改吧! 內容標簽:宮廷侯爵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穆子石 晉江編編評價 太子齊予沛和烽靜王世子齊無傷一起打獵,打中雁卻落在一個小別院裏。 兩人進院中取雁,遇到了飽受虐待的清平幼子穆子石。 見這孩子身世著實可憐,齊無傷將其救出,帶回宮中, 從此穆子石成了太子侍讀。曆經宮中爭鬥,卻不想太子最終被親生母親毒殺。 皇三子發動宮變,穆子石帶著太子同母兄弟齊少衝逃出宮中…… 文章人物刻畫成功,從開始描寫太子對母愛的渴望,到知道自己成為棄子的悲憤決然;從皇後的狠絕,到子石的心機,都刻畫的細致入微。 一個紛亂王朝的曆史畫卷由此展開,同時留下懸念,齊少衝能否得到子石的真心? 兩人日後的感情之路令人期待。 第1章 楔子(一) 大寧武定三年,帝詔令天下,以太子儀仗迎皇七子齊少衝回帝都進大靖宮。至此,流落民間整整十年的齊少衝得以重回宸京,再次觸摸到帝國的心髒。 朝野俱驚動,但嘩然喧囂隻在市井街巷,金馬玉堂之上卻是一派不動聲色,堪比三九冰封的湖麵,內閣六部固然老成持重,而原本一旦風吹草動便如蠅見血的禦史言官也是一反常態,紛紛緘默以示柔順。 原因無他,此事實在是諱莫如深沾染不得,隻與昔年慧純太子被害有關,與永熙二十二年的宮變奪位有關,與子囚父父又殺子有關,是天家陰私秘而不宣,隻存雪泥鴻爪而不見首尾脈絡。 更何況,眼下雖說是政清治明帝心如海,但聰明人自然知曉,有些諫言如傷筋動骨,撓龍背小犯上,有些則是剜心奪魂,揭龍鱗大犯上,前者易恕,後者難饒,盛世好年景,言官也想娶老婆養孩子熱炕頭喝小酒,好生過幾天太平日子。 禮部欽天監擇一黃道吉日,齊少衝一行車馬粼粼簇簇大擁,身後九龍傘瑞草傘、雙龍扇孔雀扇、幡旗弓矢、金鉞骨朵等井然有序森嚴規整,鴻臚寺奏禮、執事官引導、雄赳赳兩列侍衛乘馬隨行,從正東懷陽門進內城,再過章懿門進大靖宮,齊少衝方下得車駕,踏上漢白玉階時,瑞雪初降。 齊少衝停住腳步,半眯著眼眸,眼尾微微上挑,眼神半隱在濃長的睫毛下,淡淡的斜睨一眼蒼穹,似有一瞬間的恍惚:“子石,今年這場雪大得很……” 穆子石聲音清朗,有種明亮而堅硬的質感:“瑞雪兆豐年。” 齊少衝身著華麗貴重的石青色袍服,繡五爪金龍,前後正龍,兩肩行龍,領口腰袖飾以紫貂,嗬出的熱氣融化了麵前的雪花,卻低聲道:“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 穆子石微微一笑,看進了齊少衝的眼睛,意有所指:“於時始雪,五處俱賀,恰逢殿下重歸,此為吉兆。” 齊少衝略一頷首,並不多言。 迎麵已有大太監梁萬穀恭恭敬敬的傳話:“皇上口諭,皇七子治平宮見駕。” 武定帝此番迎齊少衝回宮,諸般事體甚是耐人尋味乃至捉摸不透。 恩賜以太子全副儀仗,卻不曾宣德殿正式冊封。 賜住崇明宮,即曆來太子東宮,東宮印寶、屬官、詹事、賓客甄選齊備,卻不賜太子冠冕衣飾,更於齊少衝進宮當日不允於前朝承天殿拜謁,隻在內廷治平宮覲見。 帝心難測,而以武定帝所經曆,更該格外難以揣摩。 齊少衝神色不變,嘴角緊抿,隻奉旨而行,應對從容更無一絲生澀不安,身遭眾人心中不免讚歎,不愧天家骨肉,生來的氣度不凡,卻不知齊少衝手心已攥出了津津熱汗。 一進前朝內廷交界的含光門,外臣外侍無詔不得擅入,一時盡皆退去,齊少衝隻攜龍朔侍衛六人與穆子石,隨梁萬穀默默前行。 宮中樓台殿宇闊別十載,卻是熟稔如舊。不知不覺間,一朵雪花撲入齊少衝眼中,不知怎麽的,眼眸已是濕得透了,連睫毛上都挑出一滴水珠來。 穆子石若有所感,因兩人挨得近,便在垂下的袖子裏,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半是安慰半是警示,不想齊少衝突然一翻手腕,牢牢握住了穆子石的手掌,再不鬆開。 穆子石一驚,眉頭微蹙,忙要掙脫,齊少衝卻偏過臉來,黑漆漆的瞳仁裏自然而然流露出天真依賴的神態,一時少年稚氣盡露無遺。穆子石微仰起頭,與他眼神一觸,不由得心中一軟,十年來逃亡路上山賊窩裏,繁街陋巷北地軍營,顛沛流離一切種種登時曆曆盡湧,而齊少衝手心的溫度,也似乎通過自己冰涼的掌心,熱水般注入四肢百骸血脈心頭。 看慣了的少年驟然從那身華貴的皇子服飾裏脫顯出來,仍是那個自己一路看著長大的齊少衝,是叫了自己十年哥哥的孩子。 雪越下越大,早有侍從撐傘遮定齊少衝,其餘人等頂風冒雪,卻沒有半點怕冷畏寒之色。 齊少衝攥著穆子石的手,忍不住問道:“冷麽?” 聲音低沉中說不盡的溫柔親密。 穆子石搖搖頭,冷靜而自持:“謝殿下關心。” 齊少衝一怔,明白此刻身入宮中,一言一行輕重進退自該無比小心謹慎,卻仍是執拗的沉默著,攜穆子石的手步步而行。 正待走過重玄門,突地閃出兩條人影來,口中喊道: “七弟!” “七哥!” 穆子石忙抽出手來,齊少衝定睛看去,隻見兩個都是一色的石青龍服綴紫貂,一金冠束發,一隻得十四五歲的年紀,一樣的容長臉兒,狹長眼睛高鼻梁,心中明白,都是自己的兄弟了,大的那個依稀是當年貞婕妤現受封貞妃所生的齊止清,也就是皇五子瑞王,小的那個卻是不記得。 他打量著兩個兄弟,那兩人也在端詳他,齊氏一脈麵相頗有相似之處,齊少衝也是容長臉單眼皮,但又秉承幾分已故元後號稱“流華耀日”的容色氣質,比之其他弟兄,很明顯更為俊美出色。 齊止清原以為齊少衝流落市井多年,行止度勢必然不及宮中諸人,不料想這老七雖年未加冠,卻是通身的天家威儀引人側目,蕭蕭肅肅龍章鳳姿,而鶴勢螳形寬肩長腿處,更是把一旁小不了幾歲的九弟比得隻剩了雪白粉嫩皮光水滑的一團嬌氣。 齊止清眼神裏帶出些警惕和窺探的意味,提防藏在了親熱裏:“七弟今日終於回來了,咱們這些年不見,可還記得五哥?” 又拉過那半大少年,笑道:“這是九弟延澈,七弟離宮之日,他不過四歲……現如今也是提得起筆拉得開弓了。” 齊少衝笑了一笑,很是感動:“本以為今日宮中晚宴才會見到諸位兄弟,不想五哥九弟竟侯在半道。雖多年不見,但手足之情,卻是曆久而不曾稍變啊。” 齊止清嗬嗬兩聲,一時接不來話,齊延澈為貞妃幼子,素來得寵,年前已被封為安王,性情驕橫跋扈,不顧自己正變著聲的公鴨嗓子,嘎聲道:“七哥,這重玄門,你走不得!” 語中敵意已是昭然,齊少衝卻隻當他一腔善意,甚是好奇地問道:“此次進宮種種,盡遵父皇旨意,這重玄門有何不妥?” 說罷瞥一眼梁萬穀,梁萬穀是武定帝貼身大太監兼正六品太監首領,此時原該由他以武定帝明旨駁了齊延澈。 齊少衝自然知曉這重玄門的禁忌玄機,重玄門又稱儲君之門,隻容太子出入,其餘皇子不得擅自通行,自己以太子儀仗風光還朝,已打亂了諸皇子的勢力平衡布局謀劃,此時這兩位,便是施以下馬威來了。 一個眼色丟過去,不想梁萬穀卻是低眉垂目,眼觀鼻鼻觀心,作泥雕木塑狀。 齊少衝心中大怒,這奴才竟敢來這一出隔岸觀火! 梁萬穀明著是兩不相幫,個中真意卻是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縱然不是輕慢,也是觀望掂量著呢。 那邊齊止清已接口道:“七弟長久不在宮中,連重玄門的規矩都忘了?” 唇角上揚著,諄諄教誨:“七弟可曾宣德殿丹陛四拜而冊?可曾於承天殿受諸卿臣工朝賀?從此可能替父皇拜謁宗廟敬告祖宗?” 他說的這三件事均是太子冊立時的禮製儀式,見齊少衝黑眼珠裏火苗簇簇地漸盛,心中快意,微笑著搖搖頭,又掃一眼齊少衝的石青衣飾:“七弟所著,可是太子規製的玄色朱紋服?” 齊延澈嗤地一聲笑,滿臉不加掩飾的蔑視嘲諷,七哥去朝離宮十年,不複當年已是異類,父皇賜他殊榮,卻也不看他配是不配,當即脫口斷言道:“所以七哥,這重玄門我剛才說你走不得,你就走不得……我們走不得,你也走不得。” 話音未落,隻聽一人道:“殿下錯了。” 這聲音涼絲絲冷颼颼,一瓢清水般澆熄了齊少衝心頭窩著的一盆惡火,刷了糨子般的臉登時緩了緩,線條柔和開來,竟有了些微的笑模樣,他自是明白,以穆子石的口角手段,對付自己這兩位兄弟,實在是牛刀殺雞強弓射雀。 齊延澈聽得有人直言相駁,不禁一愣,循聲一看,見這人緊隨齊少衝身邊,應是東宮屬官,正依製低頭施禮,一眼過去瞧不清麵目,但見下頜尖尖,略顯單薄之相。當即喝問:“你大膽!本王怎麽就錯了?” 那人並不驚惶,說話間甚至還含著溫雅的笑意,卻是一語擲地有聲:“重玄門七殿下走得。” 齊止清畢竟老成,淡淡道:“父皇並未冊立太子,難道七弟定要罔顧國法逾製僭越?” 這話說得厲害,欲加之罪加得一派冠冕堂皇又鋒芒森森,那人卻好整以暇,不疾不徐道:“皇上明旨,皇七子以太子儀仗入宮,所謂太子儀仗,兩位殿下若有不明,不妨問於王府講官。” 低著頭卻準確地指向恭立一旁豎著耳朵看鞋尖的梁萬穀:“這位梁公公是皇上近侍,傳諭宣見,此一路前去治平宮,七殿下隻隨著梁公公而行,兩位殿下若覺得七殿下走不得重玄門,豈不是說梁公公妄測聖意甚至矯詔幹政?” 梁萬穀本是隻管看戲心中自有一番小算計,乍聞此言,隻覺那隔岸的火登時把自己皮肉都呼啦燒盡,天靈蓋飛了二魂腳底板走了六魄,隻嚇得懵了,奮力搖了搖頭,毫不含糊,噗通一聲把兩塊膝蓋骨重重磕在了漢白玉階上,涕泗橫流哀哀地哭喊冤枉:“老奴不敢!不敢啊!老奴自打沒了那累贅玩意兒,就是皇上身邊的一條狗,皇上說什麽,老奴聽什麽,皇上讓啃骨頭,老奴從來就不敢吃肉!大人哪,便是把天底下的狗膽都塞老奴的腔子裏,也絕不敢幹出那等欺君罔上鬼神難容的惡事啊!” 梁萬穀被太監宮女們呼為老祖宗,何嚐有過如此畏懼欲死的時候?但“妄測聖意矯詔幹政”這八字罪名實在太過狠毒驚悚,須知前朝便是亡於閹黨之亂,而本朝曆代皇帝最忌諱的就是宦官擅權妄為。 當下哆哆嗦嗦的磕頭不止,暗恨自己一時糊塗輕率,慢待小覷了七殿下,方才自己若乖巧,當著三位皇子的麵,重宣一次武定帝的口諭,就算他們兄弟鬩牆,自己也樂得摘個幹淨,哪會有眼下這等拔橛子吃掛落的操蛋事兒?自己這雙狗眼,回去真得用艾葉鹽水好生洗洗了!竟沒看出來七殿下身邊有這等惹不得的角色,這可要了親命了! 貞妃平日沒少奉承打點梁萬穀,眼下齊延澈見他這等下賤模樣,無端的羞惱,一腳踹過去:“狗奴才給我閉嘴!滾一邊兒跪著去!” 梁萬穀如蒙大赦,一邊喊著:“謝殿下恩典!”一邊膝行後退,他做慣了奴才,用膝蓋跪行倒比直立行走更加快一些,眨眼之間,就遠遠地跪了開去。 齊少衝知這等奴才小人,最是欺軟怕硬滑不留手,索性借機治上一治也好,因此隻冷冷瞟他一眼,更不輕言放過,笑道:“五哥九弟若沒有別的事,我還得覲見父皇……”見他二人麵有猶豫憤憤之色,突地斂了笑容,沉聲道:“讓路。” 齊止清看著他的眼神,心底莫名地一顫,定了定神,終是不甘,正色道:“朝廷自有法度,七弟自小離宮,想必未曾讀過《大寧通禮》,通禮有載:重玄門,內廷正東之門,除皇太子,其餘諸皇子不得出入。通禮是本朝太祖皇帝親令修纂,字字千鈞,不容逾矩。” 齊少衝眉梢一揚,看著他似笑非笑,也不急於駁他。 齊止清心中一咯噔,果然,隻聽那嚇哭了梁萬穀的東宮屬官又是一句:“殿下錯了。” 齊止清滿心不願搭他的話茬,齊少衝卻已搶著問道:“你倒說說,五哥錯在何處?說不好,我可是要罰的。” 那人輕聲一笑,道:“製是死的,皇上卻是春秋鼎盛,難道瑞王殿下竟會以為,皇上允七殿下行走重玄門,便是悖逆太祖?” 一持死典籍,一倚活皇帝,誰勝誰敗,一目了然。 齊止清怒氣上湧再按捺不住:“放肆!朝廷的法度,父皇的聖明,豈容你胡攪蠻纏妄言不敬?” 那人道:“微臣不敢。” 齊止清冷笑:“本王看你膽子大得很,敢得很哪。” 那人道:“不是微臣膽子大,而是本朝有例可循……” 琅琅言道:“太初十年,皇十三子自重玄門出入內廷,十四年冊皇太子,十七年繼位。” 齊止清臉色一變,那人又道:“乾和四年春,皇長子出入重玄門,四年秋冊皇太子,十一年繼位。” 那人突然靜默片刻,方又續道:“永熙四年,皇四子百日即出入重玄門,五年冊皇太子,二十二年薨,諡號聖德慧純太子。” “此三位,都是未冊皇太子而出入重玄門,兩位殿下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