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人都沉默,還是有好些人認得林星夜,他們雖然捧著誌燮,但是誌燮隻是個殿主,再得主君寵信,明麵上也越不過不夜城少君。 他們感受到這位少君來者不善,眼光一轉,決定兩邊都討好。 他們為了不得罪誌燮,便不向林星夜行禮。為了不得罪林星夜,便用十分熱情的態度向他寒暄:“少君大駕光臨,我們這群人有失遠迎,先在此罰酒三杯。” 誌燮心中生妒,他在明月閣經營那麽久,這些老東西還是那麽圓滑。 林星夜有的不就是一個少君的頭銜?同樣是父君的兒子,誌燮並不覺得少君的位置他不能做。 誌燮還是傲慢地甩著尾巴,盤踞在殿上的主座:“少君來這裏做什麽?前幾日君上還問我風元珠怎麽還沒找到,我說是少君最後見到的那魔族。君上便讓我告訴少君一聲,讓你擇日回不夜城給他解釋,看是你辦事不力呢還是你私自瞞下了風元珠。” 林星夜沒有站在殿下和誌燮說話的習慣,他一言不發,緩緩將碧空劍拔出來,同時道:“鄭經、徐誌才、上官宏……” 他的聲音如冰似雪,響起那一刹,似寒泉流淌進每個人心間。 被念到名字的人都麵麵相覷,他們之中好些人連林星夜的麵都沒見過,對他一無所知,可他很顯然對他們了如指掌。 誌燮覺得氣氛不對,瞳孔一豎:“少君這是做什麽?” 林星夜沒理他,對身後的柳常道:“可漏了些人?” 柳常負責的是刑訊,看著是個文弱佳公子,實則極為陰狠。他道:“都在這兒了。” 明月閣本是林星夜的勢力,正因為這些仗著資曆自傲的“長老”存在,才導致他的人不能在明麵上掌控明月閣。 林星夜早忍了他們許久,這次誌燮插手明月閣的事,林星夜便幹脆放權,等誌燮自以為將親信都安插到了明月閣的重要位置,他再動手,殺掉誌燮的親信,同時以長老們同誌燮結黨營私的罪名,殺了這些長老。 林星夜的親信都是明月閣中真正做事的青年才俊,他們私下投誠林星夜,能力極佳,缺少的隻是資曆。等這些長老一死,他們就能順理成章地接管明月閣,即使不夜城主君發瘋,重新派人到明月閣做長老,他派的人也沒法服眾,真正的權力還是在林星夜手中。 林星夜聽到柳常確認人齊,眉眼中便劃過一絲冷色:“那麽動手吧。” 林星夜和誌燮不一樣,誌燮不過才接觸明月閣半年時間,他想做明月閣主人就得討好這些長老,明知道這些長老都是牆頭草也隻能供著他們。 林星夜則一直在經營明月閣,明月閣的發展壯大同他息息相關,這些蛀蟲一樣的長老,他除了看不起外,便是讓這些無能的人繼續坐在長老位置上穩定局勢,等他的人成長起來,他就會設法除掉這些長老。 柳常和餘廣聽到林星夜下令,一個手中生出漆黑長鞭,鞭上帶了密密麻麻倒刺,從空中蜿蜒而過,甩向長老席;一個則掏出一柄折扇,扇麵緩緩張開,扇中殺機籠罩向長老席。 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上一刻還歌舞升平,下一刻這個少君走進來二話不說就要人命。 上官宏拿出他的八方鼓,將鼓麵敲得震天響,借以防禦:“少君,你這是做什麽?你難道當真生了反意?” 他們年輕時都是威震八方的人物,現在卻被兩個小輩欺負,而這位少君甚至還沒出手。 上官宏心下訝然之際,便聯合起其他長老,召喚自己的護衛。 “少君,你麵善心毒,無緣無故坑害我們,我們必定向君上揭發你的罪行!” 上官宏他們的確無辜,他們甚至從來沒忤逆過這位少君,今日就招來了殺身大禍。 柳常冷笑:“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們有什麽冤的。” 誌燮的心則怦怦直跳,他千方百計想扳倒林星夜,正苦於沒足夠的理由時,林星夜便自己送了那麽大一個把柄給他。 他從虎皮上騰空:“少君謀逆,請諸位長老同我一起擒拿反賊。” 誌燮以為以他和各位長老的實力,再加上他們的護衛,一定能擒拿林星夜。 到時候這個高高在上的少君就會淪為階下囚,真是令人心情愉悅。 誌燮已經想好了無數折磨林星夜的辦法,龍身一漲,就要變大。 “叮!”一道劍氣貼著他的龍角斬過去,恰恰阻止他變大。 霸龍體型太大,林星夜不會讓誌燮搗亂,左手執劍,親自對上霸龍形態的誌燮。 他們兄弟相殘間,長老們的護衛才進來,每個護衛身上都有血,看樣子是在外麵就經曆過一場惡鬥。 上官宏驚疑不定,他長期處於安逸中,連感知危險的能力都退了許多,還下令道:“還不快去擒拿這些逆賊。” 回答他的,是護衛毫不留情的一刀,斬斷他手臂。 血腥味彌漫在整個殿內,鮮血讓所有長老都明白,他們的人已經倒戈相向。 屠殺單方麵開始。 林星夜則引了誌燮出去,誌燮想的是“擒賊先擒王”,林星夜則純粹是想親自擊殺一條霸龍。 一人一龍一路疾飛,最後在城外的樹林中落腳。 誌燮發出粗獷的一聲吼叫,體型立刻變大,烏壓壓的將太陽都遮住。 霸龍光憑著飛行間帶出的罡風,就能將樹木刮得呼呼作響,樹身東倒西歪。尤其是霸龍咆哮之時,引得林星夜也想跟著吼回去。 他不想變龍,隻冷臉執著劍,一言不發,劍劍刺在霸龍的死穴處。 劍光大作,避無可避。 地上掉了許多龍鱗和鮮血,誌燮痛得神智不清,隻知道用蠻力搖晃著龍身。 他不甘心折在林星夜手下,明明君上說了林星夜根本不是征戰的龍,不夜城的未來需要他們這些霸龍來出力的。 他極度不甘心,咆哮聲震天一響,尾巴狠狠一甩,同林星夜的碧空劍正麵相撞。 靈力激蕩間,誌燮的龍身被剜掉一大塊肉,林星夜也沒承受住那個力道,被力道推著往後退去,即使他卸了大部分力,也還是“嘭”一聲撞在樹上。 他的後背上頓時火辣辣的一片疼,因為脊骨被撞到,他又不是霸龍那種皮糙肉厚的龍,頓時被傷得差點變了龍形。 林星夜壓製著自己的本能,饒是如此,他脖子上也閃現一些淺淡的、像星星一樣的龍鱗,雖然轉瞬即逝,卻還是被誌燮瞧了個正著。 僅僅一眼,誌燮就認出了這種龍。 誌燮驚詫到無以複加,這種龍隻存在於古籍之中,少君他怎麽可能是…… 而且根據性格來看,根本不像。 林星夜觀他神色,知道自己的秘密被發現,眼裏殺意越發濃重,將碧空劍握在胸前,對著誌燮的七寸欲斬。 誌燮躲不開去,呼道:“少君,我知道君上的意思了,你根本沒法子統領不夜城,不夜城的未來還是要靠我們,你殺了我們,誰去為你征戰?” 林星夜咽下一口血,眼眶有些發紅,什麽話都沒說。 他七歲接觸不夜城事務,九歲立功,十歲化龍,之後不夜城的明月閣、天機樞等都是由他打理。 誌燮他們隻會爭權奪利,毫無建樹,有什麽資格說不夜城的未來靠他們?他辛辛苦苦壯大的勢力憑什麽讓誌燮他們來分權? 林星夜的殺意已經沒回轉餘地,碧空劍一揮,天地間都僅剩了白茫茫的劍光。 誌燮的屍體還剩下一隻龍角,躺在地上。 林星夜靠在樹上歇息,等背上的痛慢慢過去。 柳常他們也處理好了那邊的事情,帶著一身血味過來。 林星夜心裏一皺,沒讓他們隔遠些,就當聞不到這種血味。 柳常看向地上的龍角,道:“少君,誌燮的屍體……” 他想的是將誌燮屍體帶走,同長老們的屍體放在一處,反正人都死了,就上報說誌燮作亂,長老們忠心護主,同誌燮同歸於盡便是。 雖然主君不一定會信,但是怎麽都不可能在沒證據的情況下,為了一個死去的兒子懲罰少君。 林星夜了解柳常,他道:“其餘的說辭不變,另加一點,誌燮犯上作亂,由我親自殺他,抽他龍筋剝他龍角。再著人將誌燮的龍角一並帶回去,呈給我父君,告訴他節哀順變,若多有思念,便日日看著這對龍角便是。” ……不說柳常,出格如餘廣都覺得震驚,他們都知道誌燮是主君的兒子,少君此舉,豈不在明晃晃告訴主君:我殺了你的兒子,而且你兒子死狀極其淒慘嗎。 柳常悠悠道:“少君,三思而後行。主君若怪罪下來……” “不用三思,按我說的做。”林星夜深恨他父君,父子間的仇恨不足於外人道,他忽然感受到一陣熟悉的氣息,“你們先下去,歸元宗有人過來。” 林星夜心底震驚,這個氣味,明明是寧隋。 寧隋早上才被他刺了一劍,怎麽現在就出現在此地? 果不其然,寧隋沒穿歸元宗弟子服,一身黑衣從雲中踏下。他從出現那刻,視線就從林星夜身上看了一番,確認師兄完好無損後,又立馬不敢看師兄。 林星夜先冷著臉出聲:“寧師弟,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裏同歸元宗離得那麽遠,寧隋有那麽巧,剛好出現在這個地方? 林星夜忽然想到餘廣說的,那個覬覦胡家小姐的瘋子便是這樣時刻守著胡家小姐。 他離了寧隋不到半天,寧隋早上差點被戳死,現在就已經找到了他…… 寧隋心中想道:【我不能讓師兄知道我是特意來找他的,不然師兄一定覺得被我輕視,或者嫌棄我太煩,師兄一直都那麽自強……】 寧隋便鎮定自若道:“我出來做任務,察覺到這邊的靈力波動頗像師兄,便過來查探一番。” 林星夜目光灼灼地看著寧隋,寧隋麵上那麽正經,要不是他能聽到他的想法,一定不會想到寧隋在撒謊。 林星夜忍不住嘲諷:“寧師弟早上才受了傷,現在便出來做任務?這般勤勉?” 分明就是對他不懷好意,寧隋這個禽獸。 寧隋一臉正色,心中極軟:【師兄這是在肯定我嗎?得師兄一句誇讚,真叫我付出任何東西我都甘願。】 他心裏想了一堆,麵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我輩分內中事,師兄謬讚。” 林星夜被寧隋的想法弄得氣血翻湧,他根本不是在誇寧隋!不由冷冰冰道:“的確是謬讚,因為若是我,那等小傷我根本不會休息。” 寧隋也絲毫沒有露出一絲傷心之色,十分正常道:“師兄一向優秀。” 心裏則已經在想:【師兄怎麽那麽優秀,他會否覺得我太過憊懶?我該如何再得師兄一句誇讚?】 【若師兄經常誇我,我又和他住那麽近,……師兄和我的關係,會否更近一步?會不會每天和我一起練劍?】 寧隋果然是打著覬覦他的主意!林星夜氣得手抖,握著碧空劍。 他完全不敢想,照寧隋這樣發展下去,之後寧隋會怎麽對他? 林星夜不想現在被寧隋氣得變龍,他稍微垂眸,掩蓋差點變龍時眼中閃過的靈光。 沒成想,他一低眸,因為險些變成原形,他一直壓製的天賦便冒了小頭。 真實之眼,勘破一切幻象……林星夜便看到寧隋竭力壓製的異狀,和那天早上一模一樣。 林星夜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怕還是震驚,現在光天化日,寧隋在和他說話,叫他師兄,怎麽能對他那麽不敬?! 實際寧隋也並非故意,他本來就心悅師兄,和師兄相處的每時每刻都覺得十分幸福,尤其今天師兄還誇了他。 他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隻是身體上的本能反應,心裏半點都沒有齷齪的想法,甚至在用幻術的基礎上,還刻意站得離師兄遠了好些,就為了不唐突師兄。 ……林星夜則完全不知這些,他現在隻覺得寧隋道貌岸然,是個無時無刻不發情的混賬東西! 那麽大一坨……當真會死人。 而且寧隋表麵上什麽反應都沒有,將一切齷齪的心思壓下,幸好被他發現了,若是他沒發現……餘廣說的,這種瘋子壓抑得越狠,以後發作起來就越可怕。 像寧隋這種內心陰暗表麵若無其事的,也不知他壓得有多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