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城下,平康皇這麽做是在拖延時間,戰馬飲水中毒就算不死也需要時日恢複,那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盧馮雖出身於魚米之鄉西溯,對戰事倒也不是一竅不通。鐵梅沉吟片刻,正色問道:“不知湛王作何打算?假若不顧這些戰馬,按照原計劃出兵,依鷹帥來看,你們還有幾成勝算?”君湛然沒有回答,南宮蒼敖若有所思,待開口之時,卻不是回答鐵梅所問,“既然戰馬師飲水中毒,為何軍營之內無人有反應?喝過附近的那條河中之水的人,斷不止戰馬,河流從上遊至下遊,若在上遊水中下毒,下遊的喝了水,為何至今才毒發?”鷹眸收起笑意,餘下的便隻有犀利,和刀光似的銳氣。人稱鷹帥,南宮蒼敖曾是天下聞名的名捕,盡管世事變幻,他已不再行走江湖緝凶,但他畢竟是南宮蒼敖。“問得好。”君湛然一拍掌,掩不住眼底的讚賞。與南宮蒼敖對視,劃過一道精芒,“這毒我已驗過,戰馬確實是飲水中毒,但毒物不止一種,飲了河水的戰馬,再嗅見另一種毒物,才會毒發。”“這麽說,是有人帶了毒物,讓戰馬嗅見了?”眼神一轉,南宮蒼敖瞥向眼前的幾人,“此人就在營中!”“馬匹的嗅覺靈敏,與人不同,這毒物的引子也隻對馬匹起作用,無論下毒之人是誰,他尚未來得及毒害所有戰馬,而今身上應該還帶著那個東西。”君湛然說的很慢,目光一一從麵前的人身上掃過。隨他們而來的,除了夜梟和霧樓的侍衛,便是他國使者。傲薇、北絳公主白綾紗、陽嶙等人都還在路上,未到此處。下毒之人,就在營中。南宮蒼敖與君湛然的話說完,帳內便沉寂下來,駱遷、溫如風、肖虎、珠衍、陰鳩、盧馮、鐵梅,還有駐守此地的幾名凜南大將,一群人全都沉默了。“要真是如此,不如搜身!”溫如風當先開口,當初授命留下,他隻能聽著各種傳來的消息,卻無能為力,而今他可不想再成為旁觀者。駱遷點頭響應,“既然樓主這麽說,那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搜身,隻要這個下毒之人所帶的毒物還在,馬上便可知道結果!”珠衍等人也是連聲讚同,君湛然卻沒有下令,微微轉過頭,“肖虎,你覺得如何?”從方才開始,肖虎就沒有開口,一直沉默,突然被問話,他像是才回過神,思索了一下回道:“假如樓主確信此人就在營中,這當然是個好法子,怕就怕……”他搓了搓手,沒有說下去。君湛然看了他一會兒,南宮蒼敖接了話,“怕就怕此人不在營中,卻有意選在這個時機,想了個法子乘隙下毒,如此一來,煌德的奸計便要得逞,怎麽說,營中還有他國使者——”假若懷疑是使者所為,還談什麽結盟?西溯與闌東國遣人來信,已是透露了想站在君湛然這一邊的想法,要是他們的使者被人懷疑下毒,試問還如何結盟,如何一起對抗夏國?肖虎的顧慮也不無道理。黑眸深沉,辨不清眸底的含義,君湛然眼神微動,緩緩收回目光,肖虎垂首不語,有些神不思蜀,似乎不知道他的打量,也沒有再說話。盧馮和鐵梅聽他們就這麽當麵討論,並不避諱他們兩個使者,都覺得稀奇的很,如此要事豈非應該閉門言說,不好給外人聽了去的嗎?都說此二人行事與人不同,如今一見,果然如此。戰馬中毒,撇開對戰事的影響不談,對鬼手無雙而言不算什麽太嚴重的大事,要配解藥不難,戰馬需要的隻是恢複的時日,此事就此被壓下。待眾人走後,南宮蒼敖與君湛然都沒有露出擔心的樣子,甚至還輕鬆了許多。“煌德終於忍不住了。”往後一靠,君湛然緩緩吐了口氣。“決戰在即,有何感觸?”走到他身後,一雙手貼上了他的肩頭,南宮蒼敖的掌心很暖,君湛然忍不住放鬆了肩頭,微微合起了眼。“決戰在即,不知為何反而覺得平靜,就算我天運不濟,亡於煌德手中,我也會讓整個夏國為我陪葬。”闔起的雙眼看不出眼神,從上往下望去,能看到微微顫動的睫毛,南宮蒼敖聽他徐徐說來,雖然言辭平靜,話中之意卻決絕至極。“說什麽天運不濟,簡直胡話。”用力一捏他的肩,南宮蒼敖俯身,君湛然隻覺得耳邊一痛,耳垂被狠狠咬了一口。吸了口氣,他睜開眼,一雙深邃的黑眸正望著他。在微笑的時候,南宮蒼敖的眼睛裏總是有很多暖意,一如拔刀之時的冷意那麽深刻,他總是能隨意變換,張弛之間,那份從容不迫的瀟灑,總是令人十分羨慕。“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想當初我便是抱著這般想法開始暗中行事的。”回憶過去自己所為,君湛然忽然覺得很遙遠。“而今呢?你還舍得死嗎?”撫著他的唇,南宮蒼敖溫和的語聲裏有微不可覺的緊張,被君湛然察覺了,“如果我說是,你會如何?”“你不會這麽說。”這時候南宮蒼敖有露出一貫的自信來,“因為有我。”“因為有我在,湛然你便不舍得一個人離開。一個人隻要有了牽掛,就不會隨便說什麽死,不會輕言失敗,一個人隻要有了牽掛,就會有不舍,就會用盡方法保全自己。”一個使刀的男人竟會有這般敏銳細膩的心思,君湛然隻能聽他這麽說下去。“這不是為你自己,是為我。”在他唇邊遊移的手指離開,取而代之的是唇。壓下的唇溫熱的發燙,南宮蒼敖的吻總是開始很溫柔,隨即熱烈起來,似乎長久以來壓抑的熱情終於找到了宣泄之法,便這麽洶湧的襲來。“聽見了嗎?用盡一切手段保全自己,不準說什麽失敗,說什麽死!”突然放開他,南宮蒼敖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臉,眼睛盯住了他的眼睛。“天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氣才控製住自己,不去阻止你站在人前,不去在意旁人用那種眼神看你……你可是要坐上皇位的人,假如這點都承受不住,我怕以後我真會篡權奪位,把你拉下皇座,隻為了不讓大臣們用讚歎的眼光看你。”羨慕、崇拜、敬畏、好奇、傾慕、尊敬……還未處於那個位置,光是手下這些人,光是他國使者,凜南將士,那一雙雙充滿各種情感的眼睛,懷著各種情感的打量,就已經令南宮蒼敖感到不悅。“第一次聽你這麽說。”君湛然感到驚訝,“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發現你總是讓我站於人前,讓我發冷,我還以為你是想為我造勢……”“是這樣不錯。”麵前的男人神情有些複雜,“我說過要助你登基,哪有人臣搶了帝王之威的道理,雖是如此,但時常又忍不住——”一握拳,南宮蒼敖注視他的目光又深邃了幾分。“要知道,你本是藏於霧樓之中的,是我讓你立於天下人麵前,是我讓他們見識到你是個怎樣的人,也是我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麽的與眾不同。”做了這麽多,如今後悔,可還來得及?南宮蒼敖知道這種想法太荒謬,卻無法控製,外表看來再從容灑脫,事實上他卻是個自私的男人,對於自己的東西,容不得旁人一絲一毫的染指。就算隻是眼神,也不行。“看來你病的不輕。”雖然這麽說,君湛然眼底卻有笑意,還有不亞於南宮蒼敖眼中的烈火,“怎麽想的便怎麽做吧,假若真有那一天,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幽暗的火光灼灼閃耀,四目相對,扣於君湛然臉上的手指微微摩挲著,越收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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