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平靜,又好像有哪裏不對,遞出這張字條之後,裏麵便沒了聲息,仿佛在須臾之間有什麽被抽離開去,仿佛在一瞬間,裏麵隻剩下空洞的虛無,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沒有幾案木桌,沒有酒盞茶茗,沒有人,沒有物,自然更沒有霧樓樓主鬼手無雙君湛然。馬車前,展家莊所產的戰馬仿佛也感受到馬車內的異樣,不安的在原地踩踏著蹄子,熙攘的城門之外晴空如洗,唯獨這裏驟然陰冷起來。肖虎也察覺了幾分不祥的預兆,不敢貿然相問。“樓主!”試探的叫聲從外麵傳來,像是從某個很遙遠的地方傳到窗前。幽黑的眸子驟然睜開,君湛然聽見自己冷漠而疏離的聲調,“沒事。”沒事?肖虎忍不住低頭去看手中的紙箋,待看明白上麵所寫的內容,整個人都呆滯了,他險些便要跳起來,大罵一聲,“去他娘的這不可能!”鷹帥南宮蒼敖,鷹嘯盟的領頭人,從來沒有被任何難題難住的南宮蒼敖怎麽會亡命於臨天穀?肖虎捏著紙箋整個人像丟了魂,怔在了原地,他忽然明白君湛然先前的反應,他都是如此,樓主心中又會作何感受?思緒一陣大亂之後他忽然奇怪的想到,若是將先前心裏所想的說出口,若是南宮蒼敖也在這裏,又聽見他的話,想必定會這麽回答他……那男人一定會說,“誰說我不曾被難住,我此生遇到的最大難題便是你們樓主君湛然。”說完,他一定還會大笑,就好像這是件值得誇耀的事。那個灑脫如風,桀驁如鷹的男人,莫非真的就此一去不複返了嗎?莫非他真的喪命於臨天穀裏?若他僥幸還未死,而今又處於何種艱難的境地?“樓主,怎麽辦?聽說那臨天穀是個極為可怕之處,有進無出,有去無回,人稱地陷,我們這會兒趕去不知還來不來得及――”肖虎的語聲低促,其中的焦急顯而易見,君湛然抬眼輕瞥,“誰說我們要去?”“樓主?!”肖虎愣然的看著他,看到黑眸裏的深沉,像要將人的魂魄都吸進去一般,裏頭的陰暗與幽冷無邊無際。“誰說,我們要去救他。”君湛然的音調居然還很平穩。肖虎就像不認識他似的,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不去?”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君湛然依照很平靜,平靜而冷漠,他好像還笑了笑,盡管唇邊的那一絲笑意僵硬的比哭還難看,“為什麽要去?當時若不能及時相救,眼下去了還有什麽用?他要是已死,我去不過是為他收屍,他要是沒有死,自然有辦法能夠脫困。”他斂下雙眼,看著自己的雙手,慢慢說道:“因為他是南宮蒼敖。”如金石雕刻而成的手,在膝蓋上平平安放著,靜的如同不是活物,他的語調也平平穩穩,似乎一點都沒有起過波瀾。但是肖虎不信,不信車裏的男人真的能如此平靜。“樓主要是想去,我們都願意跟隨您去,鷹帥要是有個萬一,不光是樓主,我們心裏也不好受。”更別說鷹嘯盟的這些人,溫如風要是知道這消息,定然會第一個衝去臨天穀。肖虎下意識的往前看了一眼,溫如風早就察覺到氣氛的異樣,突然回過頭來。“是不是盟主出了什麽事?!”他急匆匆的走過來,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反應過於明顯,很可能引起前方守城士兵的懷疑。“沒事,沒事。”肖虎連連擺手,隻能這麽說,想讓他回到原位。“怎麽可能沒事,展家莊來了人,一定是有事要傳話給你們樓主,要不是大事,哪裏用得著這麽匆忙,還有那人的眼神,看起來就是有事!”溫如風很確信有什麽事發生了。“你們的盟主,他陷入了臨天穀。”回答他的是君湛然,馬車裏的男人半斂著眼,回答的很平靜。他說完,忽然抬頭問,“前頭情況如何了?要是被守城發現,便隻有強攻一途,所幸還有惡鬼在裏頭接應,要入城理當不難。”話題一轉,他竟然若無其事的說起了此次行動的安排,竟然再不提南宮蒼敖半句。溫如風聽他說盟主出事就急了,再見他這般態度,饒是他平日裏脾氣再好也忍不住緊緊一握劍柄,肖虎把他按住,微微搖頭。“你我都急成這樣,樓主他同鷹帥關係不同,又怎麽會全不在乎,你該想想他眼下是什麽心情,想想凜南大殿裏的事,我們都該慶幸,樓主他還能冷靜的下來,若是不然,以他的毒術和一雙翻雲手,此地豈非就要生靈塗炭?!”這本是安撫溫如風的話,但說完,肖虎自己都深以為然。他們都如此著急,何況是君湛然。“按照原定計劃攻入城中,取城主首級,奪守城兵權,別忘了原先的計劃。”車裏的男人似乎沒留意他們在說什麽,淡淡提醒。誰也聽不出他的這種平淡是刻意的壓抑還是不堪一擊的偽裝,又或者他真的很冷靜,因為他對南宮蒼敖完全的信任。但隻要還是人,還是血肉之軀,就有遇到危險的可能。就算是南宮蒼敖也一樣。就在他們談路之時,前方的隊伍已移動了不少,他們這一行人始終不動,在守衛看來十分可疑。“喂!說你們呢!哪裏來的?前頭都沒人了怎麽還一動不動?到底還要不要進城,不進就走!”城門守衛拿著長刀指著他們喊話,看神情是要過來檢查。“君樓主!”溫如風見有人上前,是走是留已沒有多少時間決定,對著馬車裏的人低吼道:“我也相信盟主,但他到底是人,不是神仙!”君湛然合起了眼,溫如風見狀,這回可真的氣壞了,咬牙道:“我不知道假如盟主在臨天穀出了事,君樓主是不是還能這麽若無其事,你對盟主的心意難道就隻是如此而已嗎?”馬車裏的人依然不為所動,溫如風沒想到君湛然竟是如此反應,氣的臉色煞白。肖虎想拉開他,卻不敢有太明顯的動作,溫如風冷哼一聲,就在馬車邊上繼續說著,“我們都知道君樓主你身份不凡,又身負血仇,你急著去誅殺煌德,拿下夏國,奪回王位,這是誰都沒做過的事,我們也想跟著你去,為南宮世家報仇,為你雪恨,救天下蒼生於水火,終結這天下將亂之兆,但――我們盟主呢,你又置他於何地?!難道你就不顧他的安危了嗎?難道他隻是你複仇所用的工具?”南宮蒼敖,這四個字像幾枚釘子,釘入了君湛然的心口。他閉起了雙眼,沒有去聽溫如風說什麽,但窗口之外的話一字字一句句依然清晰入耳。一開始,豈非便是互為棋子?他和南宮蒼敖心裏都清楚,他們的相識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報仇。過了一會兒,溫如風看到車裏的男人笑了笑,然後聽見他淡淡說道:“這是你們盟主早就明白的事,難道你還不知道?蒼敖他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工具,是為我所用的一枚棋。”溫如風徹底懵了,一時間竟不能做出任何反應。“君湛然!”隻待他反應過來,怒吼聲己從嗓子眼裏爆發而出,溫如風從未如此大怒,也是突然聞訊令他失了理智,守城士兵聽到這三個字,頓時騷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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