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麽?”已知他的意思,但君湛然還是這麽問。“你既然早就打了主意要對付煌德,自然不會隻是說說而已,若不經過一番縝密安排,那就不是我認識的君湛然了。”對著他的眼,南宮蒼敖笑的意味深長。“所以你以為,我在凜南安排了人手?”君湛然也笑起來。“不是凜南,便是北絳。”如此推斷,南宮蒼敖說的非常肯定,神情自若,仿佛早就有所考慮,“你要去見的,莫非就是你之前安排下的人手?”君湛然隻是笑,並不回答,南宮蒼敖還要追問,他已斂下雙目,“你既已猜到就不要再問了,與其追問我要見誰,不如讓你的人好好去查一查,沐朝霞之事是真是假,她平日還與誰接觸,她的孩子是何時所生,距今多久。”說到底,還是未能將此事放下,君湛然撐起手臂,往下注視,“倘若這孩子確實是你的,你必須好好想想,如何待他,還有……如何待我。”那種陰沉森冷的光亮又從這雙深邃的眼中劃過,“到時候你可得好好考慮一番,怎麽讓我消氣,你要是再提起明珠,我便會提醒你,明珠所懷的孩子可沒有生下。”深深看了南宮蒼敖一眼,君湛然重新躺下,蓋上被褥,如常安睡。南宮蒼敖在黑暗中注視著他的側影。眼前之人,畢竟是當初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更是彼此知道對方底細的知己,那個孩子要真是他的,君湛然或許會接受,但他這輩子都會記得這樁事,記得他曾與別人有過一個孩子,而他和他之間,永遠都會有沐朝霞的陰影。想到這,南宮蒼敖不禁皺眉。聽著窗外風聲,感到一絲寒意,他伸出手臂將身側的人摟在懷裏,君湛然不知是否已經睡著,側身躺著,呼吸均勻。“湛然……”輕喚他的名字,南宮蒼敖輕吻著他的頸,君湛然沒有動,他的雙目依然合著,睫毛卻在黑暗中微微動了兩下。凜南、北絳、夏國,煌德,鷹嘯盟、霧樓,南宮世家,有太多東西在他腦海中盤旋,他本該難以安睡才對,但自小便經曆過許多,這些並未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反而是另一種痛楚令他身體僵硬。南宮蒼敖抱了他一會兒,在他頸邊蹭了蹭,這細小的動作令人想起山野中的猛獸對人討好的時候,君湛然的嘴角微不可覺的往上翹起。他心裏清楚,就算沐朝霞之子果然是南宮蒼敖的,他也不可能放得下身邊之人。就算不甘心,就算不情願,他也隻能正視那個孩子的存在。南宮蒼敖,與沐朝霞之子……猛一咬牙,他勾起一絲冷笑,又緊緊閉了閉眼,等待身上的這一陣痛楚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懷抱他的人呼吸平穩,已然入睡,君湛然這才慢慢吐出一口氣,握起南宮蒼敖擱在他腰間的手,汲取著他手心的熱度,來抵擋下一陣的疼痛。其實,他的雙腿並未痊愈,盡管已經能夠站起,但每一步都如刀割一般,令他的背脊疼痛,這是他以往所為造成,因為銀針刺入骨中太久,而今多少留有一些後遺症,也可以說是咎由自取。是不是會痊愈,仍未可知,他隻知道,如今的他,就如踩在刀尖之上行走,站的越久,痛楚越深,若非他自小便已習慣,無論遇到何事都能喜怒不形於色,定然早就痛的汗如雨下,呻吟不斷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令這種痛楚變得麻木,痛到極致,便能忘記。在努力之下,他也幾乎已忘了身上的痛楚,幾乎已快要習慣這種痛,但一躺下,脊背深處,深入骨髓的地方便湧上一陣陣灼人的痛楚,就如千百枚銀針同時刺入,令人冒起冷汗。方才,他能忍住不對南宮蒼敖動手不知耗費了多大的力氣,天知道劇痛和不悅一起襲來的時候,他有多想對他出手。也許打一場是不錯的選擇,但如此一來,定會叫這個男人看出端倪,南宮蒼敖的鷹帥之名並非白叫的,對於細節,他一向關注的很。若是被他看破,還不知道他會有什麽反應。按了按逐漸變得有力的雙腿,君湛然還算滿意,雖然代價很大,但至少他還能行走,當年為了應付煌德而想出的下下之策,眼下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緩緩吸了口氣,他盡量放鬆身體,任憑痛楚如浪潮般襲來,將他餘下的體力卷走。夜已過半,臥房之中兩人想倚,西凜城中的夜晚,寒風中有風沙揚起,仿若嗚咽。凜南是貧瘠之地,人所共知。四個屬國之中,闌東盛產紫銅木,寸木寸金,西溯乃是魚米之鄉,才子風流,北絳人好食,美女與珍饈共稱為二寶,唯獨凜南,就連夏國的平康皇都不指望從這片土地上得到什麽油水。凜南最出名的隻有馬,嚴酷之地長成的馬匹最適合作為戰馬之用,可惜的是再好的馬在這等嚴酷的環境下也難長久存活,所產數目不多,或進貢,或出售之後,便沒有剩下多少了,也成了凜南國中代表達官顯貴的標誌。到了凜南,若沒有去過集市看一看凜南的寶馬,就不算是到過凜南。君湛然以前從未來過此地,而今他身在凜南,自然要見識見識凜南的馬。白日當空,西凜城中的街市如同往日,照例擺開,街頭吆喝的小販與夏國人的裝束不同,樣式極為簡單,隻是一件長長的褂子,在腰間係了一條草繩,錢袋就掛在草繩之上,似乎還有幾枚銅板在其中晃蕩。街兩旁的鋪子並無什麽特別,有些店家在門上頭掛著布幡,冬日寒風呼嘯,布幡迎風招展,仿若在招攬客人,青石板鋪成的地在人群踐踏和風沙侵蝕之下,已變得粗糲不堪,兩旁白牆黑瓦,一眼望去,分不出此地是夏國還是凜南。凜南人的穿著打扮不同,君湛然入鄉隨俗,也換了身簡單的衣裳,饒是如此,他往人群裏一站,在這靠近邊陲的西凜城中,還是猶如鶴立雞群,分外顯眼。“樓主,那集市在那頭,我們走吧。”肖虎跟在君湛然身後,不無擔心的留意著周遭的目光。“既然來了,不如慢慢瞧瞧凜南的人情風土,才不枉來此一場。”似乎是將這次出行當做出門遊曆,君湛然攏著手中的皮裘,俊朗的容貌在白日下有些耀眼。一直覺得樓主的樣貌不錯,但而今他站立在麵前,似乎又有不同,是更具威懾了,還是更有威嚴了?肖虎沒心思分辨,“鷹帥在我們出門前吩咐,早去早回。”“到底我是你的主子,還是他是你的主子?”君湛然不冷不熱的瞥了一眼,肖虎霎時低下頭去,不再言語。並非他偏幫鷹帥,可誰都知道,初到凜南,局勢不明,理當避人耳目才是,怎麽樓主反倒大明大方的站在街口,莫非還嫌知道他們在這裏的人不夠多嗎?因為沐朝霞之事,南宮蒼敖被南宮年給拖住了,得知此事,老人的心頭又燃起希望,經此大難,本以為南宮一家就此凋零,沒想到沐家居然藏著一個南宮後人,怎不叫南宮年心喜?君湛然不喜歡這個話題,自然不會參與,與南宮蒼敖說了一聲,便自顧出來,逛逛集市,順便見一見要見的人。第129章 展家莊二人在街上閑逛,肖虎不知君湛然的目的地是何處,隻從他與南宮蒼敖的對話中得知他們樓主要去見個人,心裏也覺疑惑,被瞥過一眼之後便不再多話,隻管跟著走。不多時,他們經過一個木頭搭出的簡易大棚,占地還不小,外麵周圍人聲嘈雜,有個馬夫打扮的人站在用布簾前麵,眉飛色舞的對周遭眾人說著什麽。君湛然與肖虎一靠近門邊,那人便眼前一亮,撇開其他人走了上來,“二位爺,進來看看?”他往裏指了指,滿臉自豪地說道:“不是我誇口,這個城裏,甚至整個凜南,沒有比我們這兒更好的馬了,兩位要是有興趣,讓小的帶二位進去瞧一瞧,你們看怎麽樣?”說罷,一臉希翼地看著他們,衝著他滿臉熱切真誠,就算本來隻是看看熱鬧,即刻要走的人,都不好意思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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