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降臨的瞬間,光罩外便開始蟲影攢動。


    因為良好的隔音效果,卡特聽不到他們具體在說什麽,但從那些工作蟲拿著武器衝過來的氣勢,也能大致猜到他們的打算。


    遊戲艙被直接砸開,光罩被溶解,外界的嘈雜聲音一下子全數落入卡特耳中。


    “卡特閣下,您沒事嗎?”


    “卡特閣下,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工作蟲焦急的詢問著卡特的身體情況,手中握著的長筒針劑在頂窗的微光下閃著寒芒。


    隻要他出現任何異常,針管就會毫不猶豫的刺進他的皮膚。


    見此,卡特猛然回神,長長呼出一口氣,平複因驚嚇而怦怦亂跳的心髒。


    “我沒事。”說著卡特還朝工作蟲揮了揮手示意。


    工作蟲見他神色如常,也沒有出現應激現象,終於鬆了口氣。


    這場突如其來的事故隻持續了不到五分鍾,工作蟲就排查出了問題。


    十分鍾後,備用遊戲艙被安裝好,卡特拒絕了工作蟲的停播提議,再次跨入了遊戲艙內。


    燈光再次亮起,卡特含笑的精致麵龐再次出現在了直播間裏。


    “抱歉,出了點小失誤,已經全部解決了,直播繼續。”


    卡特沒有細說事故的原因,觀眾中也在他再次開啟遊戲後,被轉移了注意力。


    隻是有一個蟲,無法忘記。


    十分鍾前,赫伯特懷著全部希望,用上了他最不屑的示弱手段,來挽留如同一場幻夢的卡特。


    他以為卡特的答案無非就兩個,答應或者拒絕。


    可事實是,卡特在他說完後,直接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這一次,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赫伯特呆坐在原地,落地窗投射下淡淡日光,暗紫的流光在發絲間流淌。


    再次抬眸,淡藍的雙眸裏逐漸黑氣彌漫,鋒銳的唇角被拉的平直。


    赫伯特在思考,卡特出現的契機到底是什麽?


    他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將卡特留下。


    想著想著,他的想法越發偏激,甚至將目光投向了一直在資助的,有關於意識分離的實驗項目。


    然而,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加大投資力度時,管家忽然敲門。


    管家恭敬的行禮後,說:“先生,那位卡特先生又來了。”


    雖然,管家也不知道卡特什麽時候跑出去的,但這明顯不是他該管的事。


    聽到這話,赫伯特眸中一喜,眼底覆蓋的陰雲瞬間消散,迅速起身,親自跑下樓去見他。


    但卡特卻不在會客廳,而是去了西側的陽光房。


    赫伯特又連忙改道,等他抵達花房門外時,他忽的慢了下來。


    深吸一口氣,才推開了花房的水晶門。


    在赫伯特多年的搜集下,世界各處的奇花異草,幾乎都能在花房裏找得到。


    為了裝下足夠的花卉,赫伯特甚至直接將西側這一片都改成了花房。


    因此,在赫伯特不知位置的情況下,他也找需要找很久。


    花葉與衣料不斷摩擦,赫伯特扒開四散伸展的枝葉,一雙冰藍獸瞳聚攏成針狀,機敏的觀察著四處的震動。


    “赫伯特。”


    就在他快步一路向前時,身後卻陡然傳出卡特的輕喚。


    他猛的回頭,眼睛還沒來得及恢複過來,鼻尖就縈滿了淡雅的甜香。


    一束帶著露水的青櫻花,首先落入他的視線裏。


    他驀然抬眸,透過青櫻乳白的花瓣,窺見了滿眼溫柔笑意的卡特。


    卡特說:“這是道歉禮物。”


    赫伯特不知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但他可沒犯錯,所以他擁有冷淡的權利。


    他舉起花束,漫不經心的問道:“從我的花房裏摘的?”


    卡特點頭:“這個花房本來就是你送給我的。”


    聞言,赫伯特輕笑一聲,道:“可某蟲收了我的禮物卻不辭而別了。”


    卡特:“這次是意外。”


    “那上次呢?”


    赫伯特忽的抬眸,目光灼灼的盯著卡特的眼睛,試圖從他溫柔含情的眸子裏,窺見破除迷障的關鍵。


    卡特瞬間無言,逃避似的躲開赫伯特的目光。


    他無法回答赫伯特的問題,也無法告知他,他隻是自己玩的遊戲裏的一個角色,他們一起相處的經曆,都是虛幻的。


    現實遊戲線中,他獨自麵對了壓抑的童年,至今都沒有擺脫查普裏曼夫夫這團泥沼。


    他的救贖,根本無法改變遊戲劇情。


    卡特為難的樣子,使得赫伯特心中一痛。


    他緩緩捏緊拳頭,無可抑製的陰暗想法在他腦中彌漫。


    “赫伯特,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請你相信,我一定會再次出現在你身邊。”


    卡特忽的跨步上前,與他隻相隔一束花的距離。


    卡特定定的看著他,清朗的聲音拂過赫伯特的耳畔:“你知道的,驚喜總是不期而至的,那將帶給收到禮物的蟲,無法比擬的滿足感。”


    “所以,在再次見到我之前,請努力生活,好好照顧自己,好嗎?”


    透過針狀的瞳孔,卡特注意到了赫伯特渾身彌漫的冰冷而詭異的氣息,那股氣息不斷彌漫,似要吞噬一切光亮的無邊黑暗般磅礴。


    卡特不得不收起慣常的哄蟲手段,在規勸的同時,給出確切的承諾。


    這對一個一直戴著虛假社交麵具的蟲來說,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


    可卡特終究是不忍赫伯特傷心。


    “真的,不騙我?”


    赫伯特眸中翻湧的濃重黑氣忽的一滯,在卡特點頭後,才猶豫著散去了幾分。


    “對了,我剛剛其實騙了你一件事。”卡特忽然開口道。


    赫伯特猛的睜大眼睛盯向他。


    卡特卻眉眼彎彎,道:“那束花,不是花房裏摘的,是我來之前買的,是不是很驚喜?”


    聞言,赫伯特眸光一柔,拿著花的手放鬆了些許。


    他小心的撥弄著鬆散的花枝,又虛虛的攬著它,裝作不經意的問:“能留下來吃飯嗎?團圓飯。”


    這句話問出口後,赫伯特不由屏住了呼吸,餘光一直在觀察著不遠處的卡特。


    “當然可以。”卡特回道。


    赫伯特唇邊勾起一抹淺笑,利落的轉身走了。


    卡特快步跟上,與他平齊的走在狹窄的走道上,肩膀時不時還會碰到對方的。


    但兩蟲誰也沒避開,就這樣慢悠悠的相伴往前走。


    團圓飯後,卡特在赫伯特睡醒後,於他的床邊再次消失。


    赫伯特察覺到了驟然消失的呼吸聲,眼珠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睜開眼皮。


    就此沉沉睡去。


    今夜,赫伯特做了個好夢。


    話題重逢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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