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懵懵的站起,尋著盥洗室的方向,踉踉蹌蹌的走著。


    可剛走出大床區域,意外就發生了。


    “啊!”


    一聲驚呼猝然傳來,而後就見赫伯特正以一個縮手縮腳的姿勢,卡在了床與被子牆的縫隙裏。


    底部軟綿綿的膠體墊子讓他不至於受傷,可柔軟的擠壓和無可攀附的滑膩觸感,讓他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逃脫。


    “卡特。”赫伯特下意識呼喚他的名字。


    卡特應了聲。


    “我出不去了。”赫伯特努力活動手腳,臉蛋都累的紅撲撲的,他氣喘籲籲道:“幫幫我。”


    “抱歉,我幫不了你。”卡特無情的拒絕了他的求助。


    聞言,赫伯特手腳不再撲騰,他不明白,這次卡特為什麽不想辦法幫他。


    明明他們之前那樣要好。


    卡特說:“赫伯特,現在能幫你的隻有丹亞,你的雌父。”


    他說:“你應該更依賴他一點。”


    卡特自成為赫伯特的第二蟲格時就在想,到底該怎樣讓赫伯特得到救贖。


    卡特最初覺得,他的作用,就是充當這個救贖者的角色。


    但看到丹亞與赫伯特的相處後,他覺得,比起將自己放在高蟲一等的救贖者角色上,他更希望赫伯特體驗到真正健康的親子關係,自我救贖。


    當然,無論是愛他的雌父,和他這個不算哥哥的哥哥都會幫助他。


    “我知道了。”赫伯特有點失落,整個蟲都蔫蔫的,但很快他就恢複過來。


    不用卡特提醒,他就大聲的喚出丹亞的名字。


    “雌父!雌父!”


    在喊第三聲時,丹亞破門而入了。


    可他環顧四周,卻連赫伯特的影子都沒看見。


    “赫伯特!赫伯特你在哪裏?!”


    丹亞環著大床邊沿,四處查看,眼神似乎在說,我都造了個這麽大床了,赫伯特不會還掉到床下了吧?


    但……


    “雌父,我在這。”


    赫伯特察覺到急促的腳步聲,他以為丹亞會很快發現他,所以就沒出聲提醒。


    畢竟掉床縫這件事,說出來挺丟臉的。


    可丹亞的腳步走近又遠離,赫伯特甚至聽到丹亞往盥洗室去了,都沒懷疑過他造的大床。


    無奈,赫伯特隻得主動暴露位置。


    隻是……


    “咳!噗嗤!咳咳咳!”


    丹亞半跪在床上,低頭去瞧縮成一小團,如同一枚粉紅雪媚娘的赫伯特,他第一時間竟然不是幫他脫離苦海,而是邊憋笑邊假裝咳嗽,實則是在拿光腦拍他的糗照。


    赫伯特:……


    偏偏卡特還來揶揄他:“赫伯特,你的黑曆史都是全息的哦。”


    赫伯特再次無語。


    他有預感,當小叔的雄子,雖然生活會很幸福,但他要麵臨的災難肯定不會少。


    族學。


    自從赫伯特意外暈倒,然後當天就換了個雌父後,族學裏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小蟲崽們,便不再排斥他了。


    反而時不時就往上湊,對他這個小小年紀,就能達成換爹成就的雄蟲十分好奇。


    赫伯特想避而不談,畢竟其中的原因,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但卡特卻否決了這個想法:“你為什麽要為他們的暴行遮掩?你不主動張嘴說,那就是在縱容著他們造謠。”


    “蟲的聯想是很可怕的,你也不想自己從一個受害者,被歪曲成不忠不孝的加害者吧?”


    赫伯特沉默片刻,終於開口了。


    但在出口瞬間,卡特又打斷了他。


    “按照你的性格,肯定是很簡單的把事情說清楚,但光有事件還不夠,你必須說的有故事性和衝突性,這樣才具有傳播的可能。”


    “我要怎麽做?”赫伯特積極的發問。


    卡特道:“把身體暫時交給我,好好看著,我隻教一遍!”


    下一瞬,赫伯特那雙霧蒙蒙的藍眼睛,變成了如水洗過的天空一樣藍。


    “赫伯特,你告訴我好不好?我保證,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臉頰肉嘟嘟的粉眼睛小雄蟲一邊狗狗祟祟的湊到赫伯特身邊,一邊正義凜然抬頭挺胸,將小胸脯拍的啪啪響。


    卡特看了他一眼,認出是比利這個族學出名的大嘴巴。


    但這樣正好,他不用找第二個蟲了再說一遍了。


    下一秒,表演開始。


    “真的?你保證不會傳出去?”卡特將信將疑的問。


    比利似是看到了希望曙光,八卦之心瞬間燃燒,但他的表情卻格外篤定認真。


    也不知道他用這個乖覺模樣騙了多少蟲崽。


    他又連珠炮似的大說特說,卡特一點一點的被他說服了,終於鬆了口。


    卡特是個做文書工作的,最能明白,什麽樣的話術和字眼,才能讓領導眼前一亮。


    因此,在他講述內情的這十分鍾裏,比利總是驚叫連連。


    “什麽?他們關你小黑屋,還不給你吃東西!他們好殘忍!”


    比利鼓著肥嘟嘟的腮幫子,表情格外凝重。


    “啊?你的雌父因為車禍不能生育了,把錯怪在你一個蛋上?他們怎麽能這樣!”


    比利被氣得臉蛋紅撲撲的,氣憤的在空中揮拳。


    “哈哈,爺爺真厲害,幫你趕走了壞雌父和壞雄父。”


    說到這,比利忽的拍了拍卡特的肩膀,鄭重道:“赫伯特,你受苦了。”


    “不過你現在是小叔的雄子了,再也不用被懲罰了。”


    卡特微微一笑,感慨道:“是啊,丹亞雌父對我很好,我過得很開心。”


    聽到這話,比利忽的嘴下下彎,他泄氣似的趴在桌上,道:“其實,我好羨慕你,我也想當丹亞小叔的雄子。”


    “為什麽?”卡特疑惑的問。


    卡特是在詢問家庭情況時,才知道了查普裏曼家主這個離經叛道的小雌子。


    旁蟲包括赫伯特對丹亞的印象,都是暴躁易怒,不聽管教,非常自我,以及不婚不育。


    在做出借刀殺蟲的後續計劃時,赫伯特第一個就排除了他。


    但卡特卻堅定了選擇了他。


    因為隻有他,才能和赫伯特構成足夠穩定的,互惠互利的共生關係。


    隻是,卡特沒想到族學裏的小雄蟲,竟然會想成為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雌蟲的孩子。


    麵對卡特的不解,比利十分理所當然的答道:“因為丹亞小叔很酷。”


    “雄父說,丹亞小叔是無拘無束的風,身上充滿了自由的味道。”


    “雌父說,小叔本來該是下一任家主的最佳繼承蟲,但他說放棄就放棄了,雌父很羨慕他。”


    比利道:“他們說的太深奧了,我現在還有些不懂,但我很喜歡丹亞小叔,每次聚會時,他總坐小孩這桌。”


    “看起來凶巴巴的,其實他連碰我們一下都小心翼翼的,才不像其他蟲說的那樣。”


    “而且,他還會講故事,他說的故事我們聽都沒聽過,他說那是他去異族旅行時聽來的,很有趣。”


    談及丹亞,比利滿臉都是喜歡和向往。


    卡特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可赫伯特卻再次沉默無聲。


    放學時,其他蟲崽都是管家或者仆蟲來接的,而接赫伯特的,是丹亞。


    丹亞一襲棕灰色大衣,身高腿長,痞裏痞氣的靠在車門處,口中還叼著一根……棒棒糖。


    一群小蘿卜頭蜂擁而出,嗚啦啦的一片清脆的小奶音。


    而丹亞一出現,便吸引了他們全部的目光。


    在認出他的身份後,更是一股腦的往他那衝。


    “小叔!”


    “小叔你是來接我的嗎?抱,帶我去玩。”


    “小叔小叔,上次的故事你還沒說完呢,我想聽。”


    小蘿卜頭們嘰嘰喳喳的說著自己的訴求,但在這一眾小奶音裏,卻突然出現另一個清淩淩的聲音。


    “雌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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