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竹並不想同青家結親,原因很簡單,他不喜歡青雁。他更喜歡溫柔嫵媚的女子,顯然,青雁不是,所以說,他怎甘心娶一個常年不著家的女人,說再難聽一點,誰知道此女身子清不清白。


    以他的婚事為誘,吃青家絕戶,這是下下之舉。


    他父親的最終目的就是錢,隻要能賺錢就行,當他聽說出海生意好做,可獲暴利時,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康家父子繞了一大圈,結果把自己給繞進去。


    過了兩日,康竹被攔在青家門外。


    “狗奴才,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青家仆人揚了揚下巴,把眼睛睜大:“誰?誰在叫?”


    另一個仆人笑道:“人沒看到,倒是看見一條狗。”


    “你們……我不同你們這些下人計較,快快讓開。”


    兩個仆人雙手抱胸,冷聲道:“咱們青家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一語畢,從後湧來七八個勁裝結束的男人,全是青家武館的弟子,一副要開打的架勢。


    康竹懼怕,往後退了兩步,知道今日進不去青家,甩袖離開,他心想應是青雁那丫頭在作怪,後麵接連幾日,俱進不了青家家門,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中計了!


    好哇,青家把他當傻子耍,以為拿回兩書就完了?他們太小看淮城的官府,當屆縣令是個極清廉剛正之人,他手上有那海商的字據,他跑不了,於是一紙訴狀將魏澤告上了衙門。


    淮城縣令升堂審案,先是例行詢問一番,這康家和青家之前因聘禮之事鬧過一次,康家攥有禮書,因青家小姐遠行,不知歸期,便想討回聘禮,這事有些薄情,卻也合理。


    不過後來衙役向他上報,說青家小姐已歸家。


    “你怎的又來?”淮城縣令問道,“青家小姐不是歸家了麽?”


    康竹便把後麵發生的事情一一備述出來。


    淮城縣令眉頭一皺,沉聲道:“你是說,那個人給你一張字據,騙了你的銀子?”


    “回稟大人,是這樣。”


    “字據呈上來。”


    康竹將字據雙手遞給衙役,衙役接過,又呈遞給公案後的縣令。


    淮城縣令攤開字據,從上往下看,一行一行看得無比仔細,看到末尾的名印時,以為看錯了,睜了睜眼再看。


    康竹一直盯著縣令的表情,那名印有什麽問題麽?縣令怎麽那種表情。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字據?”縣令將字據折好,放入胸口。


    康竹總覺得哪裏不對,如果他沒看錯的話,縣令的手在抖?


    “是。”


    一聲驚堂木響:“混帳東西,你當衙門是什麽地方,拿一張假字據來騙本大人?褻瀆公堂該當何罪?!”


    男人雙眼大睜,心中鼓跳:“大人,冤枉啊,這字據真是青家那個叫……叫……”


    “住嘴!還敢狡辯!來人,先掌嘴,再上板子。”


    康竹是被衙役抬出衙門的,康家下人往裏通報,康夫人奔出來,一見滿身是血的兒子,差點昏厥過去。


    彼邊,縣令回到後衙,丫鬟欲上前寬衣,卻被揮手止住。


    “都下去。”


    待人退出後,這位淮城官員從胸口掏出那張紙,一雙眼緊緊盯著名印,不錯,不會錯的,天渠威璽,君,魏,這個名印……這東西不能留,留下來就是要命,於是執過一盞燭燈,抖擻著將那字據落在火苗上,點燃,火舌一點點將它吞噬。


    ……


    青峰醒了,從下人青忠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恨自己錯信於人,失了一條臂膀不說,差點害了女兒。


    “卿兄弟,這次多虧了你,不然……”


    “青峰兄,小弟姓魏,卿姓是化名。”魏澤又道,“從前兄長救我一命,這點小事不值一提。”


    青峰是真漢子,斷了一條臂膀渾不在意,反倒因為魏澤的出現而歡喜不已,讓下人擺上大桌豐盛的酒席,要同他豪飲,並邀了武館眾人作陪。


    桌上,青峰請魏澤上座,魏澤又讓他,最後兩人並坐於上,其他人依次序落座,這夜,青峰的心情甚好,魏澤的心情亦不錯,隻因為此事了結,他就要同妻子回老家了。


    酒過三巡,眾人酒意已有七八,席上觥籌交錯,酒到杯幹。


    青峰這才知道,自己這個兄弟原來有妻子,他一直以為他是孤身遊俠。


    “不若魏兄弟就留在淮城,為兄的就是你的,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


    魏澤笑道:“多謝兄長好意,我和我家娘子還是打算回老家。”


    青峰點點頭:“是啊,回家好,哪裏都比不上家。”


    兩人舉杯共飲。


    青雁並不避人也在席間,不時幫她父親和師父遞酒、布菜。


    “丫頭,那位少俠是何人?你怎麽不介紹介紹。”青峰問道。


    青雁斜了一眼,撇了撇嘴:“江湖朋友。”


    衛塵忙起身,向青峰抱拳:“在下刀客衛塵,見過前輩。”


    說起來,青峰此人隻是一個武館館主,在江湖上沒甚名號,不比衛塵,衛塵卻十分佩服此人一身俠肝義膽,樂善好施。


    青家武館中收留了不少無家可歸的孤兒,給他們提供食宿,教他們拳腳。


    青峰起身,回抱一拳:“原來是獨眼刀客,一把斬月刀可斬湖中皓月,刀速如疾風,當真是少年英傑。”


    青峰怎會看不出這刀客同自家女兒之間的不同尋常。兩人像是刻意不去看對方,偏又錯開,一個轉過臉時,另一個再看去。


    經此一事,他想通了,女兒的事情讓她自己定奪罷,他不再插手了。


    次日一早,魏澤同青峰辭行,青雁進到馬車裏同禾草話離別。


    “師娘,等我在家中住一段時間,再去找你和師父。”青雁哽著喉頭,心中難舍。


    “好,你一定來,我們那是個小縣城,叫曲源縣,你去了就找魏宅,鎮上的人都知道。”


    “我記下了。”


    禾草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見衛塵換了一身常服立在魏澤身邊,扭過臉問青雁:“他準備留下麽?”


    青雁咬了咬唇,點點頭。


    “挺好的,有件事我和你師父一直沒告訴你。”禾草說道。


    “何事?”


    “其實有一晚,他準備潛入康宅,後來被你師父發現,攔住了。”禾草繼續道,“你師父出的計策,他不好插手,沒幫上什麽忙,但不代表他不關心,這小子隨時準備給你兜底的。”


    禾草看出來了,這二人應該都有心彼此,隻是還一把火候,看不清自己的內心。


    至於那個康家,青家家主已醒,青峰為人仗義,輕信了康家,那是因為他將康父當作好友、兄弟,可這份關係不在,甚至變成敵對,青峰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能執掌偌大的武館,怎麽可能真是老好人。


    青雁張了張嘴,衛塵潛入康宅?他潛入康宅做什麽,自然是殺人了,徹底替她除掉隱患,殺人後呢,他是準備投案官府還是繼續流浪?


    真是傻!


    從馬車出來時,青雁哭得稀裏嘩啦,兩隻眼睛腫得桃兒似的,眾人不知她為何而哭,都以為她是因為離別,確實如此,但又不僅僅因為別離。


    魏澤拍了拍衛塵的肩,微微頷首,轉身上了車轅,駕著馬車駛離。


    眾人看著那輛車緩緩離開,慢慢遠去……


    回曲源縣的途中,禾草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馬車停在魏宅門前,早有兩個小廝候著。


    “爺——”來旺來安上前叩頭,他二人一早收到了信,知道這幾日主子要回,闔宅上下全都恭候著。


    魏澤掀開車簾,禾草扶著他的手下了車。


    來安揮手讓人將馬車趕走,來旺則在前引路,將二人迎進宅中。


    魏宅中的下人,除了幾個老人兒,其他的人都換過,魏員外早已故去多年,他後院的姬妾也都發賣。


    料峭天氣,仍是寒颼颼的,傍晚時分,縱使天上掛著太陽,卻感受不到一點暖意。


    太陽周邊的夕光一圈紅一圈黃再一圈白,園子在這渾渾的橘黃色調下,顯得有些不真實和眩暈。


    一路走來,禾草看著兩邊的花木,眼角開始濕潤,前麵的甬道邊,立著一排侍女,在他們經過時,當頭一侍女跟隨在禾草身後。


    “思巧姐姐,近幾年,你可好?”


    “其他都好,隻是婢子幾年不見夫人,甚是掛念……”


    從前一同當值的兩個小姐妹,一個盤上發做婦人打扮,成了宅子裏的管事娘子。一個成了主子爺的心上人,從一個底層小丫鬟搖身成了主家夫人。


    魏澤帶著禾草回到他們的房間,仍是那個房間,裏麵的布置還是同從前一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軟胭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隨山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隨山月並收藏軟胭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