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南孜不可能永遠這樣不尷不尬的過著。


    中原王朝上一任君王對他們置之不理,那當今呢?


    君王年輕氣盛,哪一個不會想著開疆擴土,青史留名。


    他們南孜收留前鄭王惹了皇帝的眼,萬一大兵壓進,南孜雖說能勉強抵抗,但也定然會損失不少。


    經過了上一次饑荒,大祭司知道,什麽都不如活下去重要。


    “這麽美好的燈火,若是戰亂起,就再也沒有了。”


    大祭司深愛這片土地。


    生命即將走到終點,阿尼蘭還小,不能服眾,


    在南孜被前鄭王卷進禍亂前,及時向朝廷表明態度,至少能保的南孜和平。


    “問題的答案,都與你的過去息息相關。你不該來找我,而是回頭。”


    樓筱眼球顫動,她的過去?


    她的過去單調乏味,除了練功還能有什麽?


    她總是下意識不去深想,不願意接受猜測變成事實,


    大祭司的話該信麽?


    她抬手看掌心紋路,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中紛雜迭起,


    有些記憶碎片被掩埋太久,如今再回想起,倒是有幾分陌生的意味。


    “您認識我——不,”這個世上還有誰會對她的過去有了解?


    “您認識我師父。”


    她過去的人際關係再簡單不過,大祭司已經蒼老,猜年齡,也隻有師父和大祭司會有交集。


    可是她從未聽師父提起南孜有好友。


    他帶著她,向北行至北漠以北,在中原又去尋了他所有的好友來與她“切磋”,


    是炫耀徒兒,也是讓她博采眾長,見見世麵。


    卻從來沒有說過要來南孜。


    大祭司實力不詳,但也肯定不弱,若真是好友,怎會放棄讓她與之交手的可能?


    大祭司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深深地看她一眼,


    像是透過她看到了那個家夥,在倆人最後一次見麵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他培養了一個優秀的徒兒,也給她留下了弱點,


    那個功法確實能使人功力倍增,而弊端也終於在她成年後出現。


    難道沒有提前告知她麽?


    在南孜斷斷續續知道些東西,到底不如外麵——


    大祭司歎了一口氣,說的更明白些,


    “他沒有給你留下什麽話麽?”


    樓筱搖搖頭,師父在最後的日子裏沉默寡言,連她也甚少理會,


    她隻知道師父最後見了師姐一麵,但究竟說了什麽,她無從知曉。


    師父、師姐。


    “我想,我明白了。”樓筱低了頭不知是該笑還是作何表情,


    大祭司卻覺得她不一定明白,指向了另一條路,


    “他在北漠有個至交,你當是見過。倆人曾無話不談,你的事,他應當也知道。”


    如果麵對對她來說如此困難,那就另尋他路,


    樓筱點頭,“好,我知道了。”


    其實還有更簡單的法子,就是問師姐。


    可是樓筱不願意相信師姐對她身中蠱的事也知情,


    她寧願去猜測,她也許在一個不記得的時刻,被人下了蠱,但師父無能為力,所以瞞著。


    如此一來,樓筱與大祭司無話可說,


    她來南孜的目的沒有達成,誰也不知道她下一次失控是什麽時候,還能不能有人阻止,


    隻之前大祭司說的由情緒激動引起變化,


    樓筱想著以後,最好不要見血,也隨時提醒自己保持心靜,


    警惕任何引起心緒波動的事情出現,以免殺戮之心起,難以收場。


    看夠了切月寨萬家燈火,樓筱從九層塔樓屋頂一躍而下,


    回頭看,大祭司仍然站在那裏如一座遠古的神明,守護著這片土地。


    若是大祭司耍了她,無論發生了什麽,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在心中做好了決定,樓筱隻做好離開切月寨的準備,


    誰知李懷卿的人上前來請,樓筱這才想起自己失控之時,似乎傷了李懷卿的一個侍衛。


    “李懷卿讓我去?那個艾英——他還好麽?”


    她瞧著這幾個侍衛臉上也沒有對她的怒意,想來問題不大。


    “他受了重傷如今歇著,讓寨子裏的巫醫上了藥,還得守著看今晚會不會發熱。”


    侍衛看起來很是恭敬,“多謝大人關心。”


    也不知這話是不是在諷刺,是她對毫無防備的艾英動了手,如今還做出關心樣兒來,實在難以令人相信。


    ”先帶我去看看他吧,也正好向他道歉,是我大意了。”


    既然樓筱有了歉意,侍衛們也就聽令,帶著她去了李懷卿處,


    一人去稟公子,一人則帶著她去往侍衛房裏,


    隔了很遠樓筱就聞到了苦澀的藥味,心中一陣沉重,看來她低估了那一劍的傷害,


    她的記憶裏隻有血色彌漫,到底傷成什麽程度,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畫麵。


    樓筱一腳踏進了房中,隻見艾英趴在床上,背後被細白的棉布包裹著,還在慢慢沁出血色。


    他緊閉雙眼,臉色通紅,滿頭大汗,


    床前的巫醫還在研磨藥粉,加入一隻不知名的蟲子,又添了幾片樹葉樹根。


    “他發熱了?”樓筱緊走幾步伸手試了下他的額頭,燙的不行,


    連一個擦汗的都沒有,樓筱便吩咐帶她來的侍衛,去備一盆清水和幹淨的毛巾來。


    她坐在艾英的床頭滿懷愧疚,單是看到他後背上觸目驚心的血痕就知道他受了多重的傷,


    而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現在要道歉,艾英是否還能聽見?


    聽見樓筱來的李懷卿也帶著人踏入了侍衛房,


    甫一進門就看見樓筱親手打濕了毛巾,輕輕擦拭艾英額頭、鼻尖和後頸的汗水。


    當真是溫柔至極了。


    而巫醫還在一旁一邊研磨藥粉一邊安慰樓筱,


    “發燒多大事兒!熬一熬就好了!”


    熬不過就死的概率不大,巫醫覺得不用那麽小心。


    南孜和中原迥異的看待病人的方式,倒是沒讓樓筱變色,


    她甚至還請教巫醫,“他的後背傷如何?很深麽?您給他怎麽處理的?”


    “處理?縫上唄!讓他自己愈合太慢了!”巫醫對樓筱說道,


    “他還沒醒,你多叫幾聲他的名字試試?發熱不是大事,但是神誌不清,問題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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