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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如此,時間緊迫,樓筱也不拘禮儀,李懷卿單手一請,倆人便於亭中攤紙磨墨。


    樓鴻阻攔不得,隻好在亭外落座,


    要讓他走是不可能的,他一定要看著樓筱,不叫她和李懷卿攪出事兒來。


    磨墨是樓筱拿手絕活,說來是李懷卿幸運,她可是隻給女皇陛下磨墨過呢,


    她手中不停,不遠處一列十餘仆人們由管家帶領,整齊端著青玉盞蜿蜒而來。


    樓筱還未見其中是什麽,就聞見了香氣──美食啊!


    眼見她雙眼亮晶晶,李懷卿暫時停下將要動的筆,邀請她在椅子上坐下,


    “那是我府中的三十六玉堂,特意命人現做的。”他招手讓人送來擺放在一邊空著的桌上,順勢招呼樓鴻,


    “這盞金絲玉燕、百草飛淩……都得趁熱才能品出其中絕佳風味,在下記得樓小姐對美食頗有研究,不如您先嚐嚐?鴻公子?”


    樓鴻不肯進風波亭,見不得倆人相談甚歡,直接就背過身去。


    “鴻公子真是……性情中人。”


    李懷卿為樓筱倒了一杯清茶,親眼看她將剛擺上的點心送入口中,輕聲問道,“如何?”


    點點頭予以肯定,樓筱不吝嗇誇獎道,“確實好,這叫金絲玉燕?我怎麽從未見過。”


    “是我李家流傳已久的方子,如今會做的,也唯有一老人。新人學藝不精,也不知這門手藝會不會斷送在此。”


    這是說明其稀有了。


    樓筱滿不在乎的出主意,“多收幾個徒兒,總有一個會做的,不至於失傳吧。”


    李懷卿笑而不語。


    家傳方子珍貴無比,若是收徒太多流傳出去,便失了特殊,三十六玉堂又有什麽意義。


    因為稀有才顯珍貴,若是誰都能做了,也就無趣了。


    樓筱胃口好,一口一個,在吃了四五盞過後她才回過神來問李懷卿,“你不吃麽?這樣看著我不好吧。”


    “便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也許是因為曾經共遊西勻市集,且今日特意換了一身,並未作隆重打扮,樓筱整個人很是放鬆,


    身著鵝黃春衫,發上也沒有常戴的發冠,隻有翠玉點綴,


    低頭進食的時候,睫毛微垂,讓一旁的李懷卿一陣失神,竟覺得她像是一隻靈動的春日鳥兒,可愛至極。


    哪有鳥兒這麽大胃口的。


    樓筱當然不能讓他隻盯著自己吃東西,問及他的傷,“發生了何事,怎麽會傷到了手臂?不小心摔倒了麽?”


    不然她想象不出他一個文人能因著什麽,能遭此傷害。


    “不是。”李懷卿見她喝了茶又給續上,“是刺殺。”


    刺殺?


    這可不是小事,她原在宮中時候就擔心師姐,對“刺殺”兩個字格外敏感,


    如今雖然出了宮,麵對李懷卿也認真問道,“是何人要刺殺於你?誰這麽大膽,可有報官?”


    報官又有什麽用呢……


    李懷卿想起酉山王那張異於中原人的臉,還有他那頭微卷毛躁的長發,像一頭獅子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他細細打量著樓筱,想知道她哪裏就吸引了酉山王,才回京沒多久,就讓他做出這般吃醋的小人行為。


    也許他隱約知道,但是他不想承認。


    “許是誤會,都是小事。”李懷卿很快結束這個話題,把話引到她所提到的字帖上去,


    “樓小姐要臨的是哪位名家的帖子?不知可否讓在下一觀?”


    樓筱聞言吞下口中食物,讓樓鴻把帖子拿出來。


    聽到她終於說起正事,樓鴻把貼身放置的冊子雙手捧出,這才一步步踏入他之前避之唯恐不及的風波亭。


    李懷卿持折扇站立迎接,樓鴻卻看也不看他,無視他伸出的手,直接把冊子放置在了書桌正中間。


    做完這一切就低垂著眼退了出去,好似這亭子有毒一般。


    而李懷卿目光落在冊子上,眼角不禁跳了跳,目中閃過一抹驚訝之色。


    原來如此。


    知道它的來處,他竟不敢擅自拿取了。


    李懷卿回頭向她爭取同意,“可以麽?”


    “自然。”樓筱喝下第二杯清茶,“還要向您請教呢,當然可以看。”


    這是由宮中收藏的真品,就這麽隨意放在他的桌前。


    他可不認為傳聞中的習武之人鎮國公,會突然想起來臨字,要幾日之內速成,臨的還是《新歲展慶帖》。


    怕是陛下的要求。


    而她求到他麵前這件事,陛下定然會知道。


    李懷卿不動聲色的拾起冊子翻開,一個字一個字不錯眼的瞧著,樓筱還在身後問他,


    “如何?樓鴻說要寫好很難,你覺得呢?”


    指尖觸摸著涼涼的書頁,其上字跡經過了歲月的洗禮有些泛黃,李懷卿從這一筆一畫之中,


    似乎看到了緩緩劃動的筆尖,筆墨觸在紙上的濕潤感,還有一股幽幽的墨香……


    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忍不住空手比劃著,想象自己來寫會是何種模樣。


    樓筱用盡了盞上點心,問了他一聲沒見回應,隻看見他失了魂一般,就像她曾經練功的時候。


    都是入魔一樣。


    她不擾他,撐著臉看他幾時清醒。


    然而李懷卿入魔時間比她想象的長,好不容易等著他動了,不是回她的話,卻是直接撿起白玉雕梅花毛筆,


    點一墨,垂眸細思幾息,就開始提筆寫字。


    樓筱放輕腳步走到他身後觀看,雖然看不出個所以然,好歹桌上的帖子還攤開著。


    她隻覺得似乎寫的很像,又不像,所謂文人風骨,也許就是字裏行間,隻有文人才看得出的奇妙風景吧?


    寫完像是運動完一場,酣暢淋漓,李懷卿把筆一扔才想起身邊還有人,回頭時她正好抬頭,倆人雙目相接,各自眼中光彩熠熠。


    樓筱也不重複那個問題了,笑道,“看來樓鴻說的不錯,對你來說不難。”


    “失禮了。”李懷卿心情正好,看著墨跡未幹的字,由衷的說道,


    “在下一時失態,讓您見笑。此番必定竭盡全力,決不讓樓小姐失望。”


    教人寫字而已。


    樓筱卻沒他那麽樂觀,“那可不一定,你還沒見過我寫的呢。”


    她想起樓鴻看見她字時的樣子就心塞,“還是先看看我的字,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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