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當自己撞上個邪門又脾氣不太好的師父。外頭發生什麽,巫琅既不知曉,也不在乎,虞忘歸到四海煙濤的那一日,正巧商時景出關。他們二人自表白心意之後,便是聚少離多,大約世上總是好事多磨,巫琅並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在四海煙濤的每一刻幾乎都是折磨,對常人再容易不過的放手,對他而言卻是千難萬難,他從來都憎恨這種無力感,曾傾盡一切去改變。到頭來,卻什麽都沒有變。商時景在溫泉裏隻泡了半宿,就回到冰室內閉關,易劍寒有時候會來,有時候不會,盈月倒是天天來,帶來一堆亂七八糟的藥汁,她說煙濤城沒有好用的藥鼎,隻能煎著喝,不過商時景懷疑她隻是對自己有意見。當初煙濤城為商時景裁定的衣服,易劍寒刻意囑咐布置了封靈陣在衣物上,因此不受寒氣侵襲,這次也不例外,新裁了幾件煙濤城流行的新款給商時景做替換。“你一直在等麽?”易劍寒忙得要命,盈月對商時景也沒有大夫對病人除外多餘的關心,而姑且算得上朋友的宋舞鶴與祝誠二人又全然不知曉商時景回來,自然除了巫琅,便無人候著他出關。巫琅輕輕應了一聲,抬起頭靜靜的看著商時景,對方站在階梯之上,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看上去卻並不怎麽快活。長發未簪未挽,披散下來,垂至腰臀,漆黑而明亮,倒並不顯得雜亂無章,說是失禮,也並無那般狼狽。衣冠齊整本該是天經地義的事,可瞧他灑脫自然,卻好似也有萬種風情。“嗯。”巫琅輕輕應了一聲。商時景站在那裏,尋常女子早該如同蝴蝶一般撲進情郎的懷抱裏,可他仍是笑盈盈的,未動聲色的站在那兒,然後緩緩踱步走了過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巫琅的心頭上。那冰涼的手指探出來,輕輕擦拭了下巫琅的臉頰,聲音好似也帶著冰雪的寒涼,平靜無瀾:“往後別等了,傻子,我會來尋你的。”巫琅知道他說的等,隻不過是這個清晨的等候。他並不止等了那麽久,十五個黃昏與清晨,將近兩百個時辰。要是商時景連這點時間都不願意他等,那這話說出來,隻怕會嚇著他,於是巫琅彎著眉眼,柔聲道:“好。”他近乎乖巧的將臉龐依偎在商時景的手心裏,像是隻收斂起翅膀的白鶴,優雅得體。霽雪說他是另一個深淵。巫琅終於擁住過分冰冷的情人,他低頭埋進那人發間,隻感覺到肺腑都生寒,對方擁著他,力道不輕不重,不似自己這般如同蟒蛇絞纏。“巫琅。”商時景緩緩道,“我要喘不過氣了。”巫琅稍稍鬆了鬆胳膊,對方便不再開口,任由他擁到天荒地老。那就摔至粉碎。直至萬劫不複。第一百一十九章 虞忘歸來時臉上還青了一塊, 詹知息的瘋病見著南霽雪後好似立馬好了,沒半點要發作的痕跡。易劍寒矜持高傲的坐在那裏, 像是亙古不變的頑石,他好似總是高高的坐著,低頭也不顯得卑微, 一塵不染, 像是尊被時時擦拭的雕塑,潔白如玉的雙手微微合著,平靜無瀾的看著眼前這出鬧劇, 對詹知息的冒犯好似半點不以為意。一直以來,虞忘歸都以為詹知息對北一泓癡心無比,如今瞧他對南霽雪殷勤無比的模樣,不由得心中古怪。“我沒有什麽事。”南霽雪輕聲安撫著自家老五, 瞧他落魄的模樣, 不由得有些心疼, 便伸手撩動他淩亂的頭發, 低聲道, “倒是你, 在南蠻吃了不少苦頭。”“小子,你亂瞧什麽?自己的事都管不好, 還去看別人。”易劍寒發話,喝醒探頭探腦的虞忘歸,神情分外平淡,他輕聲道, “你此去南蠻,好像沒有什麽收獲,連修為都沒多大長進,既然元嬰都還未破,那你回來做什麽?”虞忘歸憋紅了臉,收回目光來,大概是因為易劍寒這話說得太過理所當然,竟叫他感覺有幾分憋屈的服氣,低聲道:“我有些事想問問你,就回來了。”倒是一旁的詹知息跟南霽雪聽得荒謬無比,易劍寒說話實在過於奇特,金丹突破元嬰是多少人難以突破的窠臼,更別論虞忘歸這般小小年紀,能達到金丹已是天才之中的天才,可是聽他話中的意思,好似還不太滿意這少年的修為,看這少年的樣子,好似也是理所當然。當初因為“尚時鏡”的緣故,南霽雪特意關注過虞忘歸,這會兒仔細一瞧,便認出他來了,暗中稀罕道,這小子才幾年就有了這般修為。她倒不是對虞忘歸的修為感到吃驚,而是對這樣的成長速度感到驚駭,短短幾年讓一個尋常的築基小子進步到金丹期,怕是再糊塗的說書人都不會說這樣荒謬的笑話。偏偏在這一刻,就發生了。“既然如此,那你便隨我來吧。”易劍寒對此倒是波瀾不驚,他微微欠了欠身,目光投向了詹知息與南霽雪,緩緩道,“二位暌違多日,想必定然有千言萬語要說,煙濤城鮮少有客人,還望二位不要嫌棄招待不周。”南霽雪嬌笑起來,神態嬌媚如玫瑰,輕佻道:“易城主謙虛了。”她並不是沒有眼色的人,同樣,對商時景裝聾作啞,不意味著她的確是個聾子啞巴,於是在離開前又問道:“近來煙濤城似乎客人不少,易城主,我是否該回避一二?”“玄天門的客人並非小肚雞腸之輩,南道友多慮了。”易劍寒好似一團棉花,不輕不重的將話推了開來,“若有何爭端,大可告訴盈月。”南霽雪在客座上掩唇笑道:“哎呀,那姑娘我可惹不起呢。”虞忘歸卻想道:原來煙濤城又有了新客人。其實南霽雪對虞忘歸依舊還有好奇,不過這時自然是自家兄弟更重要,於是想了想,便還是痛痛快快的走了出去。大廳並不是談話的好地方,虛空動蕩,忽然蔓延開幽藍的霧氣,像是活生生將空間撕扯開一個大洞,易劍寒起身走入其中,虞忘歸也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後,往裏頭走去。縮地成寸乃至於折疊空間都並不是什麽極了不起的手段,可跨越甚至撕裂虛空卻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手段。巫琅有這個能力。而易劍寒,則有相應的原因。虞忘歸對易劍寒的修為一直摸不到底,因此也不太清楚這是否正常,不過在他心裏,易劍寒無論怎樣強大都不奇怪,自然並不覺得有什麽異樣,而是老老實實的走了進去。空間的另一頭,是一處虛無。四周十分寒冷,像是懸於高空之中一座雪島,無數冰雪的碎片飄飄蕩蕩,好似雪花一般,唯獨不落在眼前,島嶼好似沒有盡頭,虞忘歸遠望而去,四周簇擁著各色海市蜃樓,都被冰凍起來,無盡的黑霧好似粘稠的黑水,沉沉推搡著整座島嶼,宛如傳說裏的死水。寒風刮過臉頰,帶著刺骨的肅殺感。這是一座死島,是死去的真正的那個易劍寒僅剩的意誌。命輪高懸,死氣蔓延,虞忘歸知道接下來很快就會出現一個女子來與自己練招,她從來不會回應自己說的任何一句話,也不會手下留情,好幾次若非是易劍寒抵擋,他怕是就要死在那女子手下了,隻不過上次離開的時候,他已能將那女子刺傷,隻是刺破的好像隻是個幻影,對方既不痛,也不為此受到阻礙。這次沒有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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