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心底泛上一絲奇妙的感覺,原來,有人如此關注著他。  若說起初是好奇心作糶,之後的幾年,偷信看信不知不覺便成了他的“必修課”。一封接一封的信連起來,他漸漸拚出了自己的身世。  因為是“漸漸”知道的,所以最後確認的那一刻阮玉並不驚訝,也沒有太過激動,隻淡淡地說了句“哦,看來真讓我猜中了”,之後就像平常那樣跟著李曜打兔子去了。  唯一不同的是,午夜夢回,偶爾想起自己有這麽多親人,心裏還是暖暖的。  其他的就沒有了。  阮玉說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窩在那裏。  三夫人滿臉震驚,“你是說,那些信都被你換了?”  阮玉有點不敢看她,悶著頭應了一聲。  李五娘的關注點有些偏,“不對呀,若是那些信被玉哥哥換了,碧荷燒掉的那些寫的什麽?”  “是……義父罰我抄的兵書,或者家裏的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我就隨便寫寫。”其實,信裏更多的是他想寫給母親的話,阮玉沒好意思說。  三夫人拿帕子壓了壓臉上的濕漬,嘴角不由地揚起,“想來,與我那些相比,阿姊更想看你寫的。”  阮玉誠懇認錯,“小子無禮,夫人見諒。”  李三郎拿手肘杵了杵他,“還叫什麽夫人,叫姨母!”他原本就跟阮玉合得來——說白了就是一起挨軍棍的交情,如今知道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接受起來毫無障礙。  其餘人大抵也是如此,從他們出生起阮玉就已經是李父的“義子”了,李曜嚴厲,三郎跳脫,隻有阮玉有耐心、愛逗樂,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喜歡他。  李曜執手,朝著阮玉深深一揖,“這些年委屈你了。”  “別別,侯爺折煞我了。”阮玉嚇得跳到旁邊,笑嗬嗬地說,“這些年我吃穿富足,還不用天天發愁怎麽帶兵、怎麽管家,比做‘長兄’輕鬆多了。”  李三郎杵了他一肘子,“你倒是精。”  阮玉眉飛色舞,“也不看看我姓什麽。”  眾人皆笑。  預想中的沉重和波折都沒有出現,就在這樣的歡聲笑語中,李曜多了一個弟弟,三郎諸人多了一位兄長。  彼此多了個親人。第130章 完結章  【如君所願, 一切圓滿】  李三郎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消息,說是李曜要把皇位讓給安榮。  他自然是一百個不樂意, “論出身、論功績, 兄長哪裏比他差,憑什麽把皇位讓給他?再說了, 父親走得不明不白, 這賬還沒跟姓李的算呢!”  “父親的死與安榮無關,安王和安槐已經得到了報應。”李曜坐在桌邊, 不緊不慢地擦拭著銅劍,姿態閑適, “不日他便來提親, 介時我會讓他做出許諾, 封二娘為後。”  一聽這個,李三郎更加不忿,“哥, 你咋想的?咱家還不用靠著賣女兒發達吧?真是的,明明可以當皇帝, 偏偏要去做國舅!”  李曜勾了勾唇,將劍放入木匣,“北境的強敵元氣大傷, 十年之內都不會有再戰之力。東海之濱,琅琊王業已遞交國書。中原以南,楚、蜀、漢三國亦有修好之意。當此之時,龍亭需要的是一位守成的明君, 施仁政、廣納諫、輕徭役,令中原百姓休養生息——安榮,可當此任。”  李三郎張了張嘴,不得不承認,安榮確實像李曜說的這樣有大胸懷、大才幹,可為仁君。  即便心裏這樣想,嘴上還是不服氣,“施仁政的多了去了,幹嘛非找他?”  李曜挑眉,“比如?”  李三郎轉了轉眼珠,指向阮玉,“玉哥就不錯,天天給善堂送饅頭。”  阮玉狂搖頭,“你還是饒了我吧,真讓我起早貪黑聽老頭們吵架,我可受不了,八成還不如你呢!”  “嘿,你這是損我呢?”李三郎給了他一肘子,“別瞧不起人,真讓我當了皇帝不一定比姓安的差!”  阮玉咧著嘴笑笑,擺明了不相信。  李三郎瞪了他一眼,又去纏李曜。  李曜明顯不想多談,一錘定音:“此事不必再說。明日諸位大人回京,你和四郎替我送送。”  李三郎正心煩,根本不想理這茬。  阮玉瞄了他一眼,興致勃勃地說:“兄長,讓我也去唄,看完大典再回來,長這麽大還沒見過皇帝祭天呢!”  李曜頷首,“可。”  “又不是咱李家人,有什麽好看的?”李三郎不滿地哼哼。  “安郎君也不錯,早晚是咱家姑爺。”阮玉故意拿話激他。  李三郎不知想到什麽,念頭一轉,一臉壞笑,“就去就,我倒要親眼看看,這個祭天大典能不能順順利利。”  禮官會根據祭天時的占卜結果推算登基的日子,換言之,若祭天不順,就別想登基了——當然,真正操作起來沒人敢讓它“不順”。  李三郎憋了一肚子壞水,樂嗬嗬地走了。  阮玉恢複了正經的神色,問:“兄長,你為何要誆三郎?”  別人不知道,他卻清楚,安榮連兵權都交上來了,過幾天便會舉家搬來韓家嶺,他連安州節度使都嫌麻煩,更別說去當皇帝。  李曜背著手站在窗邊,看著李三郎的背影,緩聲道:“安榮確實才德不俗,隻是對付起那幫固執的強臣元老還差了一層。”  阮玉不解,“差什麽?”  “厚臉皮。”李曜輕笑。  恰好,三郎不缺。  阮玉半張著嘴,莫名窺探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十月初三,眾臣返京,阮玉並三郎、四郎一路護送。  祭天大典定在了十月二十,留守京中的禮部官員早早地準備起來。  李三郎一心想著給安榮找茬,沒承想到了京城好幾日人影都沒摸著。  正鬧心,阮玉那邊又開始整幺蛾子,放著好好的將軍府不住,非要吵著住到宮裏去。  更加奇怪的是,向來穩重的李四郎這回竟然站到了阮玉那頭。  李三郎沒法,隻得跟著住了進去。起初還有點不樂意,真正坐到龍榻上還有點小興奮。  十月二十,宜祭祀。  四更鼓剛剛打過,李三郎便被一眾宮人從床上挖了起來,剪頭發、修指甲,焚香沐浴換衣裳,仿佛下一刻就要拉去侍寢似的。  明黃的龍袍往身上一披,李三郎終於回過味來。  隻是,一切都晚了。  李四郎一早就承了李曜的令,哪怕捆著綁著也要讓李三郎老老實實參加祭天大典。  李三郎經曆了從蒙頭蒙腦,到激烈反抗,再到自得其樂的過程。  當他站上那九十九重高台,看著腳下的重重宮簷,聽著百官的齊聲高呼,兒時的豪言壯語沒由來地回蕩在耳邊——  那時他站在邊關的破舊城牆上,衝著茫茫大地高聲大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總有一天我也要賺個皇帝來當!”  阮玉笑他:“這種還真不是人人都有。”  如今且看,如何了?  李三郎龍袍金冠,接受萬民朝拜。  阮玉身穿絳紫官袍,站於禮官身後,朝他豎起大拇指。同時,他還在心裏默默地把李曜誇了一番。  ——不愧是將李三郎教養長大的人,他比三郎自己還要了解他,了解他的品性,了解他的誌向,了解他那不為人知卻又難能可貴的才能。  百官伏地頓首,唯有阮玉仰著頭,看著李三郎燃香,祝禱,撩袍,叩首,一舉一動貴氣天成。  四郎站在他身後,鮮紅的纓絡隨風飛揚,金黃的甲胄在陽光下耀眼奪目,端的是威武肅然,令人不敢直視。  阮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濃烈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這是他的兄弟們,是他血脈相連的親人!  高台疊起,鼓角齊鳴。  這一刻,晉室徹徹底底成為曆史,取而代之的是北唐王朝,一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偉大開端。  有人坐在棗紅馬上,遠遠地見證了這一幕。  旁邊伴著一位眉眼精致的少年,身騎白鹿,笑意狡黠。  “真可惜,原以為能封個皇後玩玩宮鬥,這下可好,還得回去種地。”  李曜偏頭看他,冷俊的眉眼含著淺淺的笑,“皇後沒有,王妃當麽?”  葉凡嬉笑:“《冷麵王爺俏王妃》麽?”  李曜笑意加深,“或者《妖豔王妃帶球跑》。”  葉凡挑眉,“球呢?”  “在這裏。”  李曜從懷裏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紅絨布麵,金箔鑲邊。  葉凡彎起眼睛,上揚的嘴角怎麽也壓不下去,“你家球長這樣?”  李曜笑笑,就著前行的勢頭探過身把他抱到馬背上。  白鹿悠閑地晃晃鹿角,習以為常。  它的主人充分發揮演技,露出怕怕的表情,手臂死死地環住人家的脖子。  長安侯大人滿目寵溺,手上捏著絨麵小方盒,不知觸動了哪個機關,盒蓋彈開,露出一對銀白色的戒指。  簡簡單單的圓環,刻著一串拉丁字母,連起來是一個法國的葡萄酒品牌,代表著“天長地久”。  葉凡驚訝,“這是……”  這是他親手設計的,他原本計劃著找一個靠譜的工作室做出來,畢了業向李曜求婚,隻是還沒來得及行動李曜就開始跟他鬧分手。  ——他偷偷畫在了手機備忘錄裏,從來沒給別人看過,李曜是怎麽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李曜說。從葉凡躲在被子裏偷偷摸摸畫下第一稿的時候他就知道。  他自然也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回憶,棕色的眸子裏寫滿歉意。  “不要原諒我,一直記著,如果再有下次,就離開我。”李曜親了親他的鼻尖,“隻是,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葉凡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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