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窗台想要仔細瞧瞧秋海棠的腳步一頓,細君聽見了外麵傳來腳步聲。


    細君連忙跑到室內,隻聽見腳步聲十分連貫,毫不停頓,很有氣勢,不似唯唯諾諾輕手輕腳的宮女太監。


    腳步聲停在外室,“陛下,元旦祭祀之事以準備妥當”。


    “太常,朕相信你,這祭祀可出不得半點錯!”


    細君心裏倒抽一口氣,她這隨便一闖,便落了個以下犯上的罪。


    停了一會兒,隻聽見漢武帝又道,“石丞相還要幾日才能回來?”。


    “丞相說必然在祭祀前趕回,不會延誤。”


    漢武帝頷首,擺手太常退下,然後進入內室,抬頭看了一眼,看向後麵跟進來的公公,“其它伺候的人呢?”。


    小公公連忙跪下,身體發抖,不知如何回答,他是跟著漢武帝回來的,自然不知發生了什麽。


    剛要磕頭請罪,便聽見外麵傳來簌簌的腳步聲。


    被叫出去的宮女太監們回來了,見了門口的架勢,領頭的宮女太監幾步彎腰進了殿裏,跪在漢武帝麵前。


    漢武帝也不問,隻是坐在龍椅上隨意看著奏摺。


    地上的宮女跪步向前,磕頭道,“剛剛石邑公主喚奴婢們去了椒房殿”。


    漢武帝將手裏的奏摺放下,想到自己這個有些驕縱的女兒,不禁皺了皺眉,“上了茶便退下吧”。


    領頭宮女聞言起身,疾步走向外麵,她是最了解漢武帝喝茶口味的人。


    漢武帝抬頭看了眼窗台,起身想要走過去,眼睛卻忽然一眯,看見朝著窗台方向有一路水漬。


    瞧見地上的水,漢武帝打發宮女太監出去,半晌不講話,隻是喝著茶,喝了半盅,便喊門外的李安全,擺駕無緣殿。


    聽見外麵的腳步聲隱去了,細君深深的吐了口氣,貓著腳步輕輕往室外走。


    “何人在這溫室殿鬼鬼祟祟?”一聲喝道,細君一轉身看見漢武帝站在內門處盯著細君,她哐的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嚇得不利索道,“細君不知這是陛下的寢宮,無心闖入,細君該死!” 。


    漢武帝從頭到腳打量了細君一番,看著她濕漉漉的衣服,“朕著溫室殿如何?”。


    細君以為自己將要迎接的是天子之怒,沒想到漢武帝這麽問,小聲答道,“暖和……”。


    漢武帝一聽,笑了兩聲,笑聲充滿自豪,這天下間唯有天子將世間罕有集於一處。


    “朕這未央宮,冬有溫室殿,夏有清涼殿,立夏了,讓李姬帶你去逛逛”。


    細君跪著再拜謝恩,向漢武帝解釋自己在水邊不小心掉下去,聽說這溫室殿冬暖如夏,便來此驅寒,馬屁拍到了位,漢武帝也沒深究。


    “在宮裏過的習慣麽,還有什麽欠缺的就說”


    細君聞言抬頭看著漢武帝,他笑的很和藹,細君心裏微微一暖,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父愛,想像著這便是有父親的感受。


    細君眼中星光閃爍,“陛下,細君希望得到一個恩準”。


    “說,隻要朕能夠滿足你”。


    細君一笑又一拜,“陛下貴為天下之主,沒有什麽滿足不了細君的。”


    漢武帝轉身坐了下來看著細君。


    細君道:“細君想進天祿閣看書”。


    漢武帝一聽,揚起眉,“女兒家讀些合適的書也好,這麽多書庫,為何非要進天祿閣?”。


    “段叔曾說陛下的天祿閣與石渠閣卷帙浩繁,常人隨便看看便能受益匪淺,細君知陛下喜愛史書典集,雖不能及上陛下萬分之一,也想開開眼界”。


    “那你看了那些書?”漢武帝笑著問。


    “細君看的書不多,段叔總說女兒家看書能識大體就成”


    “哦?那何為識大體?”漢武帝的目光露出些興趣。


    “細君還沒完全明白,才想在陛下的書庫裏尋找答案”


    漢武帝聽罷頷首,也當著細君的麵著李安全吩咐下去,才叫人送細君回猗蘭殿。


    看著細君彎腰離開的身影,漢武帝拿起的奏摺又放下,這個無意闖入溫室殿的細君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漢武帝有很多位公主,不是嬌縱便是太過老實,細君卻猶如一股春風,滌盪著死氣沉沉的永巷,觸發了漢武帝偶爾泛濫的父愛。


    回去後,細君正走進院子便看見蘭兒跪在一旁,正在挨打。


    原來蘭兒再拿了吃食原路回去的時候,細君已經不在原處了,細君簡略向李姬解釋一番,李姬看著送細君回來的陛下身邊的公公,也沒說什麽。


    元封三年,元旦來臨,皇城忙著新年祭祀,祭祀乃是國家大事。


    往日,漢武會蒞臨德陽殿,接受朝賀,然後觀看倡女在繩上的表演雜技,比如踩繩索,中午會在柏梁台與姬妾皇子公主吃午飯,以享天倫。


    轉年,細君十四歲了,這一年,細君長的非常快,出落的越來越高挑。


    天還未亮,細君就被蘭兒叫起來,坐在銅鏡前,被兩個宮女梳妝著。


    細君看了眼外麵,有李姬忙碌的身影,她指揮著一幹人等布置猗蘭殿。


    細君暗自感慨,除開李姬長的沒有李夫人和皇後那樣姿容艷麗外,其實,她很能幹。


    可是,在這宮裏除了皇後,皇帝是不希望其它女人能幹的,她們隻負責為皇家開枝散葉慰藉帝心便好。


    身後響起了聲音討論著進宮的雜耍班,德陽殿裏會表演全國聞名的踩繩索,用兩根絲繩係在兩根柱子頭上,相距數丈,兩位倡女在繩上對行而舞,相逢切肩而毫不傾斜,極為精彩。


    銅鏡裏,反射出另一個宮女的影子,其餘兩個宮女站在兩旁,細君眨了眨眼,轉過身看見是多日未見的玉兒。


    看著玉兒一身和其它宮女一樣的打扮,細君牽住她的手,以後有人欺負自己就有了幫手,她笑著興奮的問道,“玉兒?真的是你!這麽些日子你去哪兒了?”。


    玉兒朝她一扶身淡淡笑道:“奴婢去學手藝了,以後翁主也不會丟臉了”。


    看她嫻熟的行禮子時便知道她這段時間是吃了不少苦,宮裏的規矩也該是算精通了。


    細君拉著她原地轉了一圈,“好看,我瞧著梳你這個頭飾最好,不重,來去自由”。


    玉兒扶著細君坐在銅鏡前,一邊用櫛順著細君的頭髮,一邊道:“盡管翁主不喜歡墮馬髻,但是在這麽重要的祭祀活動,翁主還是要梳的,也要上些妝,翁主就委屈些吧!”。


    細君點了點頭,暗自覺得祭祀太過繁瑣,平常,細君本就白皙,未曾像宮裏的夫人一樣,上白麵妝,覺得那個怪嚇人的,沒成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得被逼迫。


    玉兒瞧了眼銅鏡前擺著的米粉胭脂黛硯,點點頭便給細君畫眉、傅粉 、塗唇、 梳頭。


    細君看著銅鏡裏的人,梳著墮馬髻,麵白腮紅唇艷,細君心裏有些驚訝,仿佛那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細君起身準備去換衣服,哪知玉兒措不及防的按著細君:“還沒完,還差一個點綴”,說著便將一個通身素靜的玉簪插進了細君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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