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著竹屋外的明月高掛,灼華又不由得回想起遠在京城的謝君南來。許是之前想,到了夜裏,灼華便又開始亂夢了。夢中景象有些熟悉,仿佛依舊還是在那片山裏,不過這次卻沒了滿山的桃子。灼華迷糊著裏麵走了片刻,便在上次摘下桃子的地方,又看見了一個人。那人穿著白衣,長發灰白,蘊含了氣質沉澱的身骨,讓灼華突然想起,這個人,他幾個月前,好像見過?“你來了”那人抬眼,朝他看來,招招手:“過來坐”。灼華眨眨眼,聽話的上前,他一坐下,就顯得腰腹的突出變得有些顯眼,灼華略顯尷尬,想拉好衣衫將腰腹藏起,那人卻是麵色含笑,忽而伸手在灼華的腰腹上頭輕輕摸了一下。頓時間灼華說不出的全是尷尬,不過也奇怪得很,他居然沒有躲開,甚至是嗬斥這人僭越。“小了些”那人麵色含笑,眼底透著滿意:“不過還好,很健康”。“您……您是……”灼華遲疑著,不知應該怎麽問他。他抬眼看向灼華,那與謝君南相似的麵龐,卻透著幾分怪異的慈愛:“當初四郎為你守墓七十年,我能看著,卻幫不了他,如今拚盡修為,為你們換來的這一次機遇,總算是沒有白費”。七十年?灼華渾身一震,猛然睜大了眼,盯著他看:“您!您說!什麽!您!您是!您難道是!”灼華覺得自己有些語無倫次,他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可是卻又不敢把那三個字說出來。他微微點頭,輕哂道:“是我,我便是四郎的太爺爺,謝臻”。灼華大驚,回過神就想要起身行禮。謝臻將他拉著,並不讓他亂動:“那些虛禮,便免了吧,今夜也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們了”。所謂的你們,自然包括了灼華腹中的孩子。灼華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亂,有些不夠用,他明明是有其他的話可以說的,可卻不知怎的,最後竟問了一聲:“太爺爺,您!您不是已經仙逝多年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我有留念”謝臻的聲音輕輕的:“就如同當年為你守墓的四郎一樣,有留念所以才還在這裏”。“你……”灼華想到了一個既謊繆又不可否認的事:“您是不是……舍不得太奶奶?你這些年其實……一直都陪著太奶奶的身邊……是、是不是?”。謝臻點頭:“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卻是隻能守著她,而碰不到她,心裏不舍,便一直未曾離去,索性這麽多年,我也逐漸有了些許道行,隻是……逆轉時光,耗損了太多,如今除了還能與你在夢中相見之外,其他人,卻是不行了”。灼華忽而覺得毛骨悚然,而毛骨悚然的關係,則是因為他聽懂了謝臻的話:“是因為……我曾經也是死過的人嗎?”。謝臻點頭:“我如今的修為倒退,還沒完全恢複,便也隻能與你夢境相通”。灼華聽著,怔愣愣的,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不過他卻明顯一件事。因為他曾經死過,就如相國寺禪師所說,他魂魄不穩的關係,有些情況下,他會比正常人顯得脆弱,所以這也是為什麽,他能在夢中接二連三夢到謝臻的關係。但是灼華卻如論如何都沒想到,這次夢中相見,謝臻會告訴他兩個那樣的驚天大密。原來……他的死後複生不是天意,而是謝臻耗損多年的修為,為他跟謝君南爭取來的。原來……謝君南不止是給他守了十九年的墓,而是給他守了七十年,是一輩子的墓。“太爺爺……我……我……”。灼華頃刻潤了眼眶,喉頭沙啞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心口悶得難受,那種抑製的彭拜,險些讓他要當場落淚了。謝臻隻是微微一笑,他從懷裏摸了一個荷包出來,那荷包看著老舊,上麵也隻是繡著株盛開的蘭花草而已:“回京之後,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你太奶奶,告訴她,我一直都在,讓她好好保重身體”。灼華接過荷包,緊緊握在手裏:“太爺爺,你放心,我一定會親手把這個交給太奶奶的!”。謝臻點頭一笑:“好孩子……”。交代完了,謝臻的身影卻忽而越飄越遠。灼華心裏一驚,起身便想要去追,隻是不等他提步,謝臻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了。“太爺爺!”。房間裏,灼華驚叫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窗外陽光明媚,光縷縷穿透窗戶照射進來。灼華愣在床頭,他長長呼一口氣,眼角是濕潤,讓他忍不住將臉埋在掌間,可也是此時,灼華怔住了。他的另一隻手裏,真的握著一個顏色老舊,繡著蘭花的荷包。所以——!剛才的夢都是真的。夢裏聽到的也是真的。忍不住,灼華將臉埋在手臂裏麵,他把自己縮成一團,腦子裏回想的全都是夢中謝臻的那些話。:當初四郎為你守墓七十年,我能看著,卻幫不了他,如今拚盡修為,為你們換來的這一次機遇,總算是沒有白費。豆大的淚珠頃刻控製不住的全往下掉,灼華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感覺,隻是覺得那裏頭……疼得厲害。七十年啊……人生有幾個七十年,那是一輩子,是實實在在的一輩子,可是……謝君南曾經的那些一輩子,卻全都隻是用來……為自己守墓……欠得太多,已經不是灼華重來的一輩子,能彌補了……第202章 回去花溪村裏, 風波已過,京城裏,宮亂也停,隻除了一個諸葛王彥如今不知下落之外, 諸葛端德的所有同謀, 已經全都入了天牢。謝君南在京城跟著諸葛青將一切都忙完後,差不多已經快過去的兩個月, 這些日子, 想到遠在村子裏的人, 謝君南就恨不得快些飛了過去。最後想得厲害,謝君南也確實這麽做了,他直接挑撂子,隻跟老太君打聲招呼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