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朝內室看了一眼,點點頭,轉身就朝外走。萬俟修端著湯碗入了內室,看李沐在裏頭煩躁的來回渡步,陳氏坐在床邊照顧著灼華,他心裏輕輕一歎,走了上前:“姐姐,姐夫,這是剛給灼華熬好的藥,讓他服下,沒準一會便能退燒了”。陳氏與李沐齊齊看他。萬俟修走上前去,將湯碗遞到陳氏手裏:“軍醫將藥劑加重了三分,對灼華現在的身體,也是正好”。陳氏點著頭,暗暗歎了口氣,才接過湯碗,她看看灼華,指尖捏起湯勺攪動兩下,才朝著灼華喂仔細地喂了過去。萬俟修靜靜看著,他身手摸摸灼華的頭,又朝李沐看去:“姐夫,你在這裏也呆了一天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一下吧,灼華這裏會沒事的”。陳氏也扭頭看他:“你聽小修的話,回去休息吧,別回頭你也病了,弄得我既要擔心灼華,還要擔心你的”。李沐聽著,他略微沉吟:“那灼華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及時來跟我說,可別瞞著我”。陳氏點頭。李沐輕歎:“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休息,過後再來看看灼華”。李沐走了,房間裏,便隻剩下了萬俟修與陳氏。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待得灼華喝完了藥,萬俟修才勸得陳氏去了耳室休息。離開房間時,萬俟修叮囑門外的丫頭,隨時照顧好屋裏的灼華,這才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剛走近,就看見眀玥披散著長發,肩上搭著披風,正站在回廊底下,伸手去接外頭落下的雨。明明便是一副再平常不過的模樣,可是回廊下隱藏在雨幕背後的眀玥,卻顯仿佛如果水中鏡花,清美得不可方物,盯著他看,萬俟修原本還有些冷冽的眼底,頓時浮上了幾分柔情,隻是不知他是想起了什麽,微微蹙眉,便上前,伸出手,與眀玥十指交纏著,將人拉進了懷裏:“你如今的身體,也沒比灼華好上多少,怎麽這麽大的雨,卻還站在這裏玩雨?”。眀玥隻是睨他一眼:“我如今身體不好,還不是拜你所賜?”。萬俟修麵色一訕,更多的卻是心疼與內疚。明玥也未在這上頭多說什麽,隻是與萬俟修並著肩,披風下的十指交握著。嘩嘩的雨聲,圍繞在兩人的四周,像是一道天然的樂曲,打在地上,時不時發出幾聲,水泡啵啵的暴裂聲響。明玥低頭垂眼,看著紅廊外邊的地上,打出一個個白色透明的雨傘,形如蘑菇一般,他微微蹙眉,忽而又問:“你打算讓四郎在外頭站多久?”。萬俟修扭頭看他:“你想為四郎求情嗎?”。明玥麵色無常,薄薄的唇卻說著讓萬俟修慚愧的話:“當年我初入軍中,因為你的關係,我被軍杖、孤立、軟禁,甚至還險些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除以軍斬,險些弄得九死一生……如此種種回想起來,恍若昨日,你說……”明玥扭頭,清澈的眸光,直直低看入萬俟修的眼中:“我是不是太輕易原諒你了?”。“月芽……”萬俟修心裏猛然一繃。明玥輕輕一哂,又扭頭朝前頭看去:“灼華與四郎今日之事,罪並不在四郎身上,在我看來,四郎對灼華的心思,比你當年對我的心思,可要忠貞得多了”。萬俟修認栽,連忙伸手攬住明玥的肩膀:“我知道,我當年的所作所為確實比不得四郎,你受了委屈,心裏一直怪罪於我也是應該,我今日也並非刻意為難四郎,隻是灼華今日冒雨回來,他又還沒出了月子,我這心裏難免對謝家的人發急”。“四郎出門之前便安排了人保護灼華,隻是……”明玥咪眼,裏頭的凜冽帶著毫不掩飾的憎惡:“武氏的人,用了熏香,才會讓他們防不勝防”。“熏香?”萬俟修微微驚愕,提到這個東西,他不知是想起什麽,眼底的殺意瞬間驟然而顯。這熏香之苦,他與明玥當年也是深受其害,若不是因為這個東西,明玥不會被軟禁,更不會差點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險些弄得九死一生了……暗暗低吸了口氣,萬俟修將明玥一路送回房間,又從婢子懷裏接過湯婆子小心低塞到明玥手裏:“天涼了,你便不要再出去了,我去見見四郎,晚些時候再回來”。明玥嗯了一聲,抱著懷裏的湯婆子,轉身朝床榻走去。萬俟修看著明月纖細的身影,他低低歎了口氣,轉身又朝外頭走了出去。外頭大雨傾盆。謝君南一直站在這裏,他渾身濕透的衣衫,緊緊低貼在身上,勾勒出了他體強健的輪廓,從站在這裏之後,他的身影便未再移動過分毫,腳邊放著的,是之前明玥送給他的油傘,他身體挺得筆直,大雨中的目光,就這麽一直靜靜地盯著將軍府大門。天地寂靜,一片漆黑,唯一有的,隻是將軍府的大門上,掛著的那兩個燈籠,發出的微弱熒光,與這漫天嘩嘩的大雨聲響。謝君南站在其中,仿佛是被丟棄的孩子,孤零一人,無人作伴,一直到……大門裏,有人穿著黑色的鬥篷,撐著油傘緩步而來,這才減少了幾分謝君南的身影在雨中的孤獨淒涼。“萬俟修……”雙眼微微眨動,謝君南這才抬起略微僵硬的步子,朝萬俟修眼前走近兩步。萬俟修擰著眉,眸光略微嫌棄地將謝君南上下掃了一眼:“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如此狼狽”。謝君南不由得苦笑。萬俟修輕輕一歎,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油傘,遞到謝君南手裏:“灼華從回來之後,就一直昏睡著沒醒,發了一個下午的高燒,到現在也沒有退,你進去看看他吧”。謝君南聽得心裏猛然一緊,他猛然提步,就想要朝裏麵跑去,不過……“謝君南”萬俟修看著他忽而停下的腳步,頓時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灼華曾經與武家的事,你比我還要清楚,若是武家的事,在你謝家又發生一次,這所有的後果,你自己要弄清楚”。謝君南當即轉身看他,眸光堅定而篤定地道:“這樣的事,以後都不會再有,倘若我讓灼華再受到半點傷害,便讓我受雷電轟頂而死!”。轟隆……!巨大的雷聲伴隨著閃電,在雲層閃過,如若青龍一般突然直劈而下,落在將軍府的屋簷之上,像是在見證著謝君南的誓言一般,閃電炸開,蹦出的青光,映照過兩人的臉龐,隻稱的兩人的麵容,一個滿是陰騭一個卻滿是堅定。原本是不信鬼邪,不信神佛的兩人,在這一刻卻都莫名的一起相信了這個毒誓的靈驗,淡淡一勾嘴角,萬俟修驟然轉身:“你還是先去沐浴一下,換身衣服再去見灼華吧”。謝君南聽得大喜,在萬俟修話音才落之際,就轉身朝著灼華的院子狂奔了過去。雨勢很大,雨珠冰涼,謝君南明明渾身濕透,卻隻覺得胸膛裏麵,一片灼熱,他擔憂著灼華的身體,迫不及待的想去見灼華,不過到底還是沒有忘記先去沐浴更衣,等梳洗過了,換了衣衫,終於來到灼華房間的時候,已經過了將近小半個時辰,可是再多的時間,也抵不上此刻灼華就在眼前的景象,來得讓人安心。深怕吵醒了灼華,謝君南輕放了動作,行到床邊才坐了下去。因為發燒,灼華的臉頰顯得很是通紅,連雙唇都有些微微的幹裂,謝君南拿過水杯,又尋過了湯匙,沾染著水,一點點抹過灼華的唇,待得灼華的雙唇複又變得紅潤了幾分。謝君南才放下了碗,他伏下身去,他兩手撐在灼華的耳邊,底下的頭,與灼華額頭相抵著。灼華昏睡著,呼吸平緩,隻是那雙睫毛,在謝君南靠近不久之後,便簌簌抖動了起來。謝君南盯著他看,一時間像是渾身僵住了一般,不敢再動,倒是灼華,在略微深深的吸了口氣之後,他抖著睫毛,便緩緩睜開了眼。“四……四哥……”灼華聲音軟軟的喊他,因為病著,嗓音裏帶著的幾分鼻音,反而更顯得灼華少有的軟糯,一時間倒是讓謝君南心裏軟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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