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嬤嬤走後,老太君拿了帕子出來,慈愛地給灼華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才道:“這混小子在外頭也是野慣了,愈發的沒有規矩,也難為你被他氣著,還不顧身子跑過來替他說情”。灼華隻能昧著良心繼續說道:“四郎人……其實很好,真的,他為人坦蕩光明磊落,對我又諸多照顧,說起來其實也是我欠他最多,隻是……我與他若不是因為身份有別,方才也不會絆了口角,氣得他來這胡說一通了”。老太君微微蹙眉:“四郎方才的那些話當真是胡說的嗎?那些都隻是氣話?”。灼華點頭:“他隻是被我氣著了才胡說的,當不得真的……”抿抿唇,灼華為了取信老太君,便謔出去似的又道:“其實不管他是潑天富貴,或者隻是窮酸秀才,亦或者隻是個鄉野百姓,隻要他真心待好我,我都願意跟著他,這世上錢財本來就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再多的錢財,又怎能比的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老太君呢喃著這話,像是想起了什麽,她眼底頓時便得暖暖的,笑意也多了許多:“說得不錯,說得不錯啊,錢財都是就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再多的錢財,確實比不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謝君南跪在地上,他雖垂著頭,可是那輕抿的嘴角,似乎呆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弧。老太君長長一歎,終於開口:“還跪著做甚?起來吧”。“是”。謝君南聞言起身,起身後,他便一雙眼直直地朝灼華看去,那眼底的溫柔像是浸泡過了水,又像是被人裝滿了蜂蜜似的,膩人得很。灼華想起剛剛化解的危機,就配合地看了謝君南一眼。老太君看著他們兩人這樣,眼底笑意更濃,不過她的話卻讓灼華表情一呆。她說:“方才我讓人尋了四郎過來,正與與四郎商議一下你們的婚事,原本啊,我是想讓四郎趁著這次事情,去請他三爺爺過來的,可是四郎如何都不肯,這不、就與我強上,這混小子還說道如果非要去請他三爺爺,這親事他寧願不成了,你說說,他氣不氣人?”。所以……謝君南跪在這裏,完全跟灼華想得不是一回事!!!那自己剛才的那些話豈不是鬧了個大笑話!?謝君南看灼華一眼,像是知道灼華此刻在想什麽,他也是肅然了神色,不過比起之前強硬的口語,此刻卻已經緩和了許多:“太奶奶,並非是我倔強而是……唉……太奶奶三爺爺到底是個什麽德性,您也清楚,我與灼華的親事,若是平日倒也罷了,可是如今灼華的身子不同,他是雙身子,倘若三爺爺借著酒勁發瘋,到時傷了灼華那如何是好?”。“你三爺爺也被攆出去了這麽多年,難道真不給他一個機會了嗎?”老太君也皺起了眉頭。灼華看他們兩人話音突然就凝重起來,不由得狐疑:“這三爺爺是……?”怎麽回事?謝君南蹙著眉,正待說話,老太君卻長歎一聲:“這件事,你再好好想想吧,索性你們具體的日子也還沒定下,不過今日我便將話放在這裏了,若是到時候你三爺爺他們來了,他依舊不知好歹,我自有家規懲戒與他,對了”老太君突然話鋒一轉:“你方才與灼華為何起了口角?”。謝君南微微一怔,似乎沒反應過來,老太君這思維會跳躍得如此之快,他看向灼華,正想著要如何把這個話給圓過去時,灼華突然開口了:“原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之前有些貪嘴想吃酸果,可是四郎不許,隻道酸果食多留不好消化,非逼著讓我吃那什麽根湯,我不願意這才跟他絆了起來,他還說我這般不懂事,回頭要跟老太君討個厲害的人來管教管教我,我這才被他氣著,說了重話……”。謝君南在一邊聽著,眉頭頓時突突地跳,尤其是……看灼華說著這話,還有些委屈的小樣子時,更覺得眉頭跳得厲害。老太君果然扭頭就嗬斥他:“你這麽大哥人了怎麽還這麽胡鬧的?灼華想吃什麽你給他便是了,怎麽還能這麽強迫著他他吃不喜的東西?虧得灼華這孩子懂事,不然旁人還以為我們謝家要怎麽欺負他一個孩子!”。謝君南有口難辯,隻能認下:“太奶奶教訓得是”。老太君繼續教訓他:“灼華如今有著身孕,口味奇怪,脾氣奇怪,是正常的,你應該多讓讓他,再說了他現在愛吃酸食,那是在正常不過,你怎得還能不許?”。謝君南急忙討饒:“我知道了,我這馬上就讓人去給他多弄些酸果回來,隨便他愛怎麽吃都成”。老太君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門外,吳嬤嬤此刻撩起門簾,身後領著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男人身上背著個藥箱,生得端方正氣,此人正是周康,謝府專用的坐堂大夫,入了門,周康上前便朝老太君行禮,老太君揮揮手,忙讓他去給灼華把脈。灼華心裏原本有些發慌,可是抬眼,看謝君南站在一邊朝自己暗暗點頭的樣子,他低低呼一口氣,便將手腕伸了過去。把脈時,屋內靜得針落可聞,周康摸著灼華的手腕,原本鬆緩的眉頭,卻是微微擰了起來,他這個樣子,瞬間就讓老太君心裏懸了起來。半響,周康才道:“小主子身體並無大礙,隻是脈象有些偏虛,想來是之前過於勞頓的緣故,好生調理養著便是,另外小主子身上似有舊疾,卻已經時日不短了”。灼華點頭:“是有胃疼的毛病,這是小時候我自己弄出來的,不過平日裏服著藥,倒也不會發作”。老太君蹙眉:“這個能根治嗎?”。周康沉吟半響,道:“根治自然是能根治,隻是有些許麻煩,不過太君放心,我盡力便是”。老太君點點頭,又問:“對了,他這個胃疼,對他現在的身體有影響嗎?”。“自然是……”沒有影響。周康差點脫口而出,不過他瞬間想起灼華如今的“脈象”,話音一頓,便改口道:“自然是有一些影響,畢竟小主子現在有孕在身,氣不得怒不得,若是胃疼發作,隻怕對腹中之子也不太好”。這明明就是按著謝君南意思來說的話,可卻莫名地讓謝君南有種腹背受敵的感覺……果然,下一瞬他便接收到了老太君那責備的目光,以及……灼華那幸災樂禍的眼神。這算不算是搬石頭砸腳?謝君南不敢確定,卻也弄得自己啼笑皆非。周康的話“證實”了灼華如今的身體情況,謝家雖然知道這事的人並不多,但也架不住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灼華有孕這事,還是謝老夫人親自告訴給大房那邊知道的。謝遜聽到謝武氏從謝老夫人那裏得來的消息,微微蹙眉,到沒說什麽什麽,而這謝武氏卻皺緊了眉頭:“老爺,你看,這四郎放著好好的婚事不要,非要跟那個來路不明的鄉下小子,偏生老太君跟老夫人與老爺子都同意了這事,這婚事以後傳出去,我們謝家……可怎麽丟得起這個人?”。“丟不起又能如何?”謝遜皺眉:“別說那李灼華如今有了孕,衝著他之前救過四郎的命來看,若是四郎執意,就算爹娘他們不同意又能如何?這婚事隻要太奶奶應了,誰敢置喙?”。“可是……”。“好了”謝遜打斷謝武氏:“你與其去胡思亂想,不如像娘一樣,順了太奶奶的心思為好,我知道,那薑家丫頭是你妹妹的女兒,即便她心悅四郎,可如今這事,我也幫不了她了,順便提醒你一句,那李灼華現在可是太奶奶的逆鱗,你最好收斂一些,別去惹事”。這話聽來極不舒服,謝武氏還想反駁兩句,可是謝遜換了衣裳,直接就開門出去,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謝武氏氣得無法,隻能暗暗調整了心緒,而後換了張笑臉去了二房的院子探聽消息。****************************************灼華與謝君南離開老太君的院子時,他的手還被謝君南拽著不放,灼華麵有窘色,幾次想要掙開都沒掙脫,反而還得來一句謝君南的:“做戲做全套”。灼華說不過他,就破罐子破摔的隨了他。兩人回了水院,灼華這才終於把手給掙脫了,但沒想到,一轉身就瞧見子清坐在廳裏,正陰霾了臉色地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