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停失蹤的地方在蒼梧縣。”  “蒼梧?”陳十六反應很快:“那地方我去過,離鳳臨不算遠。”  溫明玉點頭:“天樞部的人循著暗記找到城外一座土地廟,廟裏有進出的腳印,跟封停的腳印相符。廟中並沒有打鬥的痕跡,封停應該是自己離開的,但出了土地廟,就沒了蹤跡。”  “朱漪故意引他出去的?”聞寂雪立刻就猜到了。  溫明玉點頭:“當時是夜裏,朱漪主動現身,封停追出去。朱漪輕功極快,其他人跟不上,封停怕耽擱下追不上人,所以先一步,並盡力留下暗記。暗記留的不多,天樞部找過去也頗費了一番周折。”  “什麽情況下,封停會自願跟著朱漪走?還不留下信號?”聞寂雪越琢磨越覺得有趣,要是打起來,封停是占上風的。  “我們就是擔心這個,所以當務之急,是找到人。”  朱漪的狡詐,神捕司十分清楚,尤其溫明玉更是親身領會過。封停是了解朱漪,可相對的,朱漪也很了解封停,指不定就用什麽拿捏了封停,使得封停隻能配合。  “失蹤多久了?”聞寂雪問。  “五月初六夜裏失蹤的,端午節剛完,三個月了。”  當初他們從萬霞縣返京,是在二月,封停已接任去追捕朱漪。也就是說,朱漪被追了兩個月,實在逃脫不得,才想到主意對付封停。  封停一失蹤,神捕司立時得到消息,各種手段齊出,三個月過去始終沒有成效,最終尋到穆清彥這裏。  對於穆清彥來說,真不是什麽難辦的差事。  何況,見聞寂雪的樣子,很感興趣。  想到朱漪還會製藥,穆清彥多了幾分動心,若能拿捏住朱漪的短處,就不怕對方藥製成後提無理要求了。  “過兩天就是中秋,節過完了再去蒼梧縣,如何?”穆清彥言下之意就是接了這件事。  溫明玉笑道:“左不過是兩三日,就等中秋完了再說。多謝穆公子!”  今年中秋陳十六隻顧著忙新房,倒是沒回京,好在溫明玉在這兒,兄弟倆有個伴兒。陳十六人雖沒回,但節禮卻送了,還有蘭家一份兒。京城那邊也給他帶了東西,陳十六揀了兩樣給穆清彥送了來。  兩壇子桂花釀,一簍柚子,這水果鳳臨沒有,也少見。  穆清彥也是要送節禮的,別的人家都是何順操辦,見了柚子,穆清彥揀出幾個,給穆家送六個,趙家送兩個,也就是個新鮮。柚子個頭兒大,一簍子也裝不了多少,穆清彥也隻留了兩個嚐嚐味兒。  中秋中午在穆家吃團圓飯,主要是想晚上跟聞寂雪一起過。  從去年開始一直忙,在鳳臨待的時間很短,席間穆林還抱怨了幾句。  穆婉也回來了,今日一家子齊全。  趙家叔嬸都是和氣人,知道他們中午吃團圓飯,就讓穆婉過來,左不過兩家離得近。趙山帶著妻兒也回來過節,晚上吃了飯再回城。過節城門不關,況且離得近,村裏還有不少人進城賞燈。  “都嚐嚐,今兒這一桌子菜都是四弟做的,我跟小婉就打個下手。”青娥將穆清彥送回來的桃花釀開啟了,連同穆文穆武穆婉在內,都倒了一杯。  桂花釀的酒水粘稠,口感綿甜,帶著桂花香氣,喝時燙了壺,口感更佳。這酒大人孩子都能喝,隻考慮到畢竟有度數,隻給穆婉倒個底子,一兩口的量。  今日過節,為著熱鬧喜慶,比平時放鬆很多。  穆林拿筷子蘸酒給牛牛嚐,酒不辣口,反倒是甜的,惹得牛牛追著筷子咬。青娥怕孩子醉懵了頭,趕緊製止。  穆清彥看著滿桌菜色,葷素冷熱皆有,擺盤也講究。  穆武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想聽他的評價。  穆清彥將筷子伸向桂花鴨,這可是江家夫妻的拿手菜,沒想到穆武已經學了,可見表現的不錯,得了認可,否則也不會這麽快就教他。  “嗯,不錯,有幾分火候了。”目前這水平,可以入普通人的口,算個家常菜色的水準,不好不壞,沒什麽出彩。  穆武不是以前了,聽得出來話外之音,嘿嘿笑了兩聲:“這道菜我學了沒多久,才做過幾回。”  “小武不錯了,如今會做好些菜。二弟你不常在家,我們如今可有口福了,不知吃了多少好東西。”穆林很是為穆武高興。  穆婉也道:“小武歲數還不大,再勤學苦練兩年,磨刀不誤砍柴工麽,可別急躁。”  一貫擅長言談的穆文格外的沉默。  “小文怎麽了?”穆清彥看他情緒不高。  穆婉笑著接了話:“還能怎麽了,想跟他姐夫一起走,被我攔了。”  “不是說大點兒再去麽?”穆清彥也笑了,知道穆文一門心思想出去。  穆文沒精打采的點點頭。  道理都懂,他自己原本也是答應了的,可每日裏見著渡口人來人往,穆武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就他束縛在原地,過的沒滋沒味兒。  穆清彥怕壓製的太狠,反倒起了逆反心理,便說:“年後大姐要跟著姐夫去,你就跟著。”  穆文眼睛一亮,趕緊去看穆林,可憐巴巴的。  穆林一貫寵著弟妹,他也覺得出去見見世麵挺好,但到底是跟著趙河,總要顧著趙家的看法。  穆婉道:“去吧。早知道你這點心思,我跟你姐夫說了,趙家叔嬸也知道,都同意的。隻是你這去了,不能幹待著,也要找個事做。外麵做事可不容易,不僅吃苦,還得看人臉色,可沒人像二弟似的慣著你們,去了就不準叫苦!”  穆文喜的連連點頭:“大姐你放心,我肯定能吃苦!”  穆武見了,難免流露羨慕,他也沒出過遠門呢。  不過穆武知足,如今能學到好廚藝,未來有規劃,他也沒工夫往外跑。  一壇子桂花釀,五斤,裝在酒壺裏燙的,幾人連喝了四壺,估摸著快三斤。穆文穆武到底少沾酒,喝的滿臉泛紅,睡覺去了。青娥陪了兩杯,穆婉還要喂孩子,隻在最初喝了兩口意思意思,主要還是穆林拉著穆清彥在喝。  雖說掛花娘不似白酒度數高,但穆清彥酒量淺,喝到後來熱的出汗,腦子也犯迷糊。  睡了一覺,醒來已是半下午。  喝了杯茶,跟穆林招呼一聲,回山莊去了。  坐車晃晃悠悠覺得不大舒服,半路下來走路,吹著清爽的山風,僅剩的一點酒意也散了。剛到山下,見聞寂雪站在大門外。  “專程來接我?”  “我就猜到你是喝醉了。”聞寂雪打量著他殷紅的麵頰,拿手指蹭了蹭,滑膩溫軟,又湊到他麵上聞了聞:“一壇子桃花釀,都喝完了?”  整個人都帶著淡淡的桂花酒香。  “若不是我裝醉趴在桌上,我大哥肯定不罷休。”在穆林嘴裏,桂花釀不算真正的酒,是甜水兒,女人孩子都能喝。好不容易逮著穆清彥一回,可不是要狠狠的灌,還取笑他酒量差。  晚上,兩人把席擺在院中,也沒點燈,空中一輪明月,清輝皎皎。  席上都是中秋應節菜色,清蒸大閘蟹、清蒸鱸魚、南瓜糯米飯、香菇燉雞,還有板栗燜鴨,配上兩個素炒,兩個冷盤,一個糯米圓子甜湯。柚子剝開,一瓣瓣弄的幹淨擺在盤子裏,甜中帶著微酸,吃多了酒菜正好解膩。  席間也燙了酒,是黃酒,熱熱的,吃了螃蟹喝口黃酒,很是舒服。  兩人一麵吃,一麵聊著朱漪封停的事,待菜涼了,便撤下去。下人送了茶水,並一盤月餅。月餅不是小個兒的,而是一個八寸的大月餅,裏頭是各樣果仁兒做餡兒,餅皮寫著“中秋月圓”四個字。  月餅是剛烤好的,還熱著呢。  穆清彥沒讓廚下切塊,自己拿了刀,將月餅分了,給了聞寂雪一塊。  聞寂雪不愛吃月餅,以往也隻是吃兩口嚐個味兒,這回卻是把一塊吃完了。  他想起年幼時家中過節,也是這麽大的月餅,闔家團座,祖母老人家親自分月餅。那時他也不愛吃,但家裏盯的緊,定要他吃光,為著過節的好兆頭。雪家是以武起家,總以刀兵為伴,殺戮重,又因常駐守邊關,戰事頻起,闔家團圓是最大的奢望,也是最美的期盼。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雪家隻剩他一個了。  “有點烤糊了。”穆清彥看著月餅底兒,邊緣有點焦黑,吃在嘴裏倒是更香了。  聞寂雪回過神,就著他的手把那塊還剩半個的月餅吃進嘴裏:“嗯……是有點焦了,但還是挺甜的。”  “覺得好吃?那就別喝茶。”穆清彥可是親眼見了的,吃兩口就覺得噎嗓子,總要拿茶送一送。月餅是甜的,茶水是苦澀的,對於不愛甜食的人來說,最好的解膩法子。  “不用茶。”聞寂雪把人一摟,月餅的甜味兒沾了滿口。第259章 佘娘子  中秋剛過,下了一場雨。  秋雨綿綿,涼氣也侵襲而來,聽著雨水敲打樹葉的啪啪聲,意識慵懶,纏綿暖融融的寢被,就起遲了。細雨斷斷續續的下著,天氣也陰沉,到次日早晨也沒放晴的跡象。  他們跟溫明玉約定的是今日出行。  蒼梧縣同樣隸屬晉陽府,但跟鳳臨隔著,馬車要走三四天。原本溫明玉打算騎馬,可惜遇著雨天很不便利,隻能改換馬車。  “瞧我表哥愁的,從看見下雨起,臉色就陰著呢。”陳十六小聲的調侃,但心裏還是明白的。原本就是時隔久了,再加上下雨,很多痕跡都會消失,溫明玉也是著急。  一共兩輛馬車,陳十六跟穆清彥聞寂雪坐了一輛,溫明玉獨自坐了一輛。  溫明玉帶了七八個人,都是隸屬於他的天權部。這些人沒坐車,騎馬跟在車隊前後,裹著黑鬥篷,頭戴黑鬥笠,倒是不懼這點雨水。  抵達蒼梧縣,略作修整,溫明玉便帶他們來到城外土地廟。  土地廟中供著泥塑的土地公,廟小,很陳舊,都是附近村民在料理,也沒有正經的管事,偶爾會有乞兒在此落腳。當初神捕司循著暗記追到這兒,徹底失去蹤跡,溫明玉將他領到這裏,也是想著穆清彥有獨特的查案方式,未免擾亂他的思緒,神捕司這邊的猜測方向並沒講給他聽。  蒼梧縣前兩天也下了雨,地麵還是濕潤著,沒有太陽,風吹著挺涼。  穆清彥盡管身體已經好轉,但看上去單薄,聞寂雪給他加了披風。  有聞寂雪打掩護,穆清彥沒什麽顧慮,很快回溯了五月初六夜裏的事。  ——  土地廟周圍都是田地,背靠山林,一彎細月掛在夜空,蛙聲蟲鳴,分外靜謐。  一道紫色虛影竄入廟中。  不必猜,定是朱漪!  這朱漪依舊是戴著紫紗鬥笠,一張臉隱藏其中,不知真容。  他入了土地廟,回首看向廟門方向,不再跑,像是在等待。  遠遠的一抹黑影如離弦之箭極快的掠近,在靠近土地廟時停下來。這人一身黑色勁裝,外罩黑色紗衣,腰間掛著一枚銀製牌子,反射著淡淡冷光。看年歲,不足三十,一張臉棱角分明,眉目英挺,眸如寒星,給人的感覺冷硬疏離、氣勢迫人。  封停!  早聞其名,還是頭一回見到此人模樣,和預想中相差不大。  土地廟就是一座建在田間地頭的土廟,沒院子,一間土房子,門敞開著,內中景象一眼看穿。盡管廟內沒火燭,但憑著淡淡月光,封停極好的眼力,可以清晰的看到隱在淡淡暗影中的紫衣人。  封停一步步靠近,在距離廟門數步停下來。  封停在暗自戒備,就怕朱漪又耍什麽花招。  卻見朱漪緩步出來,一聲低笑:“封少主,整日追著我,不嫌累的麽?”  這聲音低柔,尾音仿佛帶著小勾子似的撩人,但無疑是個年輕男子的嗓音。  封停冷冷抿唇,根本不理會他,當即就要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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