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謊了,關於嫿兒的事,她撒了謊。 嫿兒也被羅家給害了,不知是死是活,她隻是覺得這是對方成嶽最好的解脫。 羅太太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坐在原地,直到一聲尖利的怒吼。 “你殺了他?!你怎麽敢殺了他?”先羅一海到來的是白馨,看到方成嶽已然變涼的屍體,她眼睛都紅了。她奪了阿暉的長劍,發了瘋般朝羅太太身上砍。 “停手!不能殺她!”阿暉試圖阻止,可白馨根本不聽。 終於,羅太太的慘叫停歇,隻剩下一副被砍的慘不忍睹的屍體躺在血泊裏。 白馨撲向方成嶽的屍體,抱著痛苦,好似死了愛人。 阿暉歎口氣,凝眉盯著羅太太的屍體,考慮著該如何善後。也是在此時,穆清彥才第一次看到阿暉的臉,出乎意料的清秀,也出乎意料的年輕,大概隻有十七八歲。那麽,在五年前,他的年齡更小! 這兩人卻沒注意到,有個人悄悄的來了,又悄無聲息的離開。第74章 白馨的交易 為了順利回溯後山洞內發生的事情,穆清彥出門前帶了工具,聞寂雪一起幫忙,他們將之前被回填的入口重新挖了出來。 這也是無奈之舉。 異能回溯的確逆天,但也有製約因素。這個山洞雖然是為囚禁方成嶽挖的,但五年下來,裏麵也生出了一些植物,但這些植物太小太脆弱,回溯時的效果不是太好。打開通道,走入其中,距離更近,便於更細微的操控,效果自然更好。 洞內出現了一個新土坑,裏麵埋葬著方成嶽的屍骨。 可惜,不知影娘葬在哪裏。 沒有在洞內多停留,穆清彥結束回溯就退了出來,隻臉色不好看。一是耗費了大量精神力導致的虛弱,一是看到了昨夜的慘劇,再一個則是洞內的氣味實在不好聞,窒悶、血腥氣、腐爛的味道等等混雜在一起,著實令人作嘔。 若是細看,會發現洞內到處有火燒的痕跡,土層被熏黑,某一處還有可疑的烙印般的黑色痕跡。 他將事情簡單告訴了聞寂雪,又道:“羅太太死後被焚屍,是白馨為了掩藏羅太太真實的死因。” 畢竟羅太太就算殺了方成嶽,損害了他們利益,要懲處也該由羅一海動手,可白馨不僅動手了,還十分殘忍的將人殺死。別說羅一海對妻子有感情,便是隻講自己顏麵的人都忍不了。尤其是,如今方成嶽死了,影娘死了,方嫿不知所蹤,寶藏沒了指望。 “白馨告訴羅一海,說羅太太殺了方成嶽,之後放火自殺。但是她沒料到,有人在暗處看到了一切真相,而這人一定會將實情告訴羅一海。你說,羅一海能忍麽?絕對忍不了!” 沒了寶藏,這種同盟合作也沒有了繼續的必要,更不需要忍。 更甚者,籌劃多年,一朝落空,這種痛苦也會以其他形式發泄出來。對羅一海而言,當初是白馨出現誘惑了他,畫了一張大餅做了五年白日夢,可如今夢想落空,還賠上妻子一條命,他心裏難道沒有怨恨? 一定會有! 所以,不管出於保密,還是泄憤,羅一海都會白馨下手。 聞寂雪聽著他的話,眸色幽深,一點驚詫,又有種明悟,最終眉峰皺攏又鬆開,神色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他之所以情緒變化如此多,並不是因為眼下的案子,而是穆清彥的那番話。對昨夜洞內發生的一切,穆清彥仿佛是親曆者,哪怕不是事無巨細的描述,但對事情發生的一幕幕講的很全麵,且用詞肯定。最重要的是那句“白馨告訴羅一海”,就像他真的看到白馨對羅一海撒謊,他隻是在重複當時的情景。 聞寂雪深知他查案的手段非常規,但也是在這一刻才有清晰的認知。 或許…… 怪力亂神他一直不相信,但或許世上真有人擁有特殊的天賦,他們能通過現場遺留的某些細節推導出曾發生過的事。甚至用眼睛“看到”那些。 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聞寂雪結合穆清彥身上種種,給出了這個結論,但是……完全去接受是另一回事。不過,不妨礙他去相信,因為早有實例驗證。 穆清彥此刻也停止了話音。 麵對聞寂雪他一直都十分放鬆,以至於不小心說多了。當發現後,他也沒有去描補,隻當不知漏了口風。 聞寂雪同樣沒提。 兩人再次默契的將此事翻篇。 * 羅家東跨院。 羅奇看到來人,蒼白的臉上閃過憤恨。他扭開頭,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在一起:“你來幹什麽?滾!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若是下人們看見這一幕,定然驚詫不已。 誰能想到一向溫和的羅家少爺,說話竟這般刻薄。 來的不是別人,是白馨! 惱怒從她眼中一閃而逝,她克製了情緒,也將眼底那抹狠毒掩藏了起來。 她依舊穿著一身白裙,素麵白紗遮住了她的臉,緩步走到羅奇跟前,蔥白如玉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蓮步輕移,挪到他身後,彎了腰,貼在他耳邊柔軟低語:“你一個人在這裏,懷念你的嫿兒麽?” 羅奇終於克製不住,扭身惡狠狠的將白馨推倒在地:“不許你提嫿兒!是你!是你害死她的!滾!滾出去!” “哼!你也隻會對我發火。”白馨氣的咬牙,從地上站起來,眼梢柔媚的上挑:“羅少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是比不了你的嫿兒,可你我也有一夜露水夫妻的緣分,就一點兒舊情也不念了嗎?” 羅奇頓時羞憤惱恨:“你這個淫蕩的賤人!若不是你故意……” 羅奇氣的發抖。 當年嫿兒被逼下懸崖,他痛苦不已,借酒澆愁,不料被白馨這女人鑽了空子。他實在沒有想到,宿醉醒來,白馨居然躺在他懷裏。那一刻,各種情緒匯集在一處,令他分外恐懼。 也正是這件事的發生,羅太太讓他離開羅家。 做娘的隻是想兒子遠離泥潭,而羅一海被貪欲操控,但羅奇到底是他唯一的兒子,出於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的道理,他默許了羅奇的離開。 羅一海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些,比如白馨對羅奇的自薦枕席,不是為利益或喜歡,純粹是報複。因為羅奇是嫿兒的丈夫!白馨嫉妒嫿兒,痛恨嫿兒,包括早就被害死的影娘,因為她們母女是方成嶽最重視的人。 如果是以前被罵了,白馨絕對不會忍受,但現在她隻是冷笑:“羅少爺,你最好收起你的憤怒,除非、你不想知道嫿兒的下落。” “你、你知道嫿兒在哪兒?”羅奇不敢相信她,卻又忍不住去相信,他太希望見到嫿兒了。 “一萬兩!拿一萬兩銀子來,我就告訴你。”白馨道出了她的目的。 “什麽?!”羅奇驚愕不已。 一萬兩,不是一百兩、一千兩,別說是他,就算是他爹也不可能說拿就拿出來。他們羅家是有些產業,但那些東西、那些東西…… “方嫿嫁給你,嫁妝很豐厚吧?”羅奇說不出口的事,卻被白馨毫不在意的戳破:“你們羅家的大染坊,那幾座山,難道不是用方嫿的嫁妝換來的麽?那麽,很簡單啊,再把它們賣掉,換成銀子給我!還有,方嫿的其他嫁妝,我全部都要!” “不行!”自從方嫿出事,那些遺留之物就是羅奇睹物思人的寶貝,如何肯舍棄。 “那你就別想再見到方嫿!”白馨很強硬。 羅奇的腦子似乎清醒了一點兒:“你有什麽證據?你說知道嫿兒在哪兒,我怎麽知道你不是撒謊?” “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至於證據麽……”白馨的手朝前一伸,竟抓著一根紅繩串的玉墜兒。“這是她隨身戴著的,你應該認識吧?” 白玉平安扣! 上麵刻有一個“嫿”字,是方嫿自小就佩戴的,從不離身。 當年出事,方嫿被逼下懸崖,這個白玉平安扣應該還戴在她的脖子上。後來,羅奇曾費盡心力尋路,下到崖底,但並沒有找到屍體或者別的什麽痕跡,他一直認為嫿兒還活著。 “其他東西都可以給你,錢、我能拿出的數目有限……” “你可是羅家唯一的兒子,真想要弄到銀子,很容易。記住,我隻給你幾天時間,在出殯前你若是沒有籌到錢,那麽很遺憾,我們的交易就此作廢!”白馨說完翩然而去。 一萬銀子! 羅奇很清楚,除非將羅家所有基業都換成銀子,否則根本籌不出來。 羅家在五年前隻有一個小染坊,一個小布莊,後來是方嫿拿出部分嫁妝擴大了生意。然而一次失誤,險些賠的血本無歸。那就是那時,羅一海終於對方家夫妻動手。 寶藏,他們覺得有了寶藏就能解決一切,可方成嶽說寶藏隻是子虛烏有。 後來,方嫿出事,留下的嫁妝被羅一海拿去利用,成為羅家興旺的根基。 方家夫妻很疼女兒,他們給方嫿的陪嫁裏有田莊、金銀首飾、古董玉器、商鋪、宅子、藥材衣料等等,就像達官顯貴十裏紅妝嫁女一般。 羅奇是知道的,方嫿告訴過他,說方家在前朝時曾是官宦世家,後來天下大亂,便做起富家翁。方家積累頗豐,但早年大梁山脈匪患嚴重,方嫿的祖父祖母、叔伯嬸娘們全都死在山匪手裏,隻餘方成嶽一根獨苗。方家剩下的東西不多,加上疼女兒,便大部分都給女兒做了嫁妝。 這也是覺得羅家可信,到底是十幾年的近鄰,通家之好。 誰知人心難測。 “嫿兒、嫿兒……本來都是嫿兒的,爹一定會同意的,一定會的……”羅奇不斷的念叨,仿佛在催眠自己。因為他實在太清楚了,他的父親在五年前就變了,已經完全掉進了寶藏的美夢裏,不達目的是不罷休。 羅奇一直很懦弱,一直在逃避,但他發現,該來的縱是會來。 這是第二次機會,唯一的機會,他不能再逃避。第75章 撕破臉 正院的書房裏,羅一海的麵前放著一本書,封皮上四個字分外顯眼:浮光掠影! 在他身後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靜靜站立著一抹身影,一雙眼睛投射出犀利的冷光,注視著羅一海。任何人在這樣的目光下都會如芒在背,但羅一海沒有回頭,也沒表現出任何不自在。 一陣急促的腳步從院外進來,不及下人通報,來人已粗暴的推門進來。 兩扇門扉因大力推搡發出吱呀亂響。 “老爺,少爺他……”下人又是為難,又是惶恐。 “下去吧。”羅一海擺手。 下人如獲大赦,連忙將門帶上離去。 羅奇已經許久沒有跟父親安靜的談話。 最初對付方家,羅家母子並不知情,然而朝夕相處,不可能一直蒙在鼓裏,加上白馨不是個省油的燈,有意無意的漏出幾句話,足夠母子兩個明白一切。羅一海坦白了,說一切都是無奈,是為了羅家,還保證不會殺人。然而這隻是虛偽的掩飾罷了,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 羅太太重視丈夫和兒子,重視這個家,她無法大義滅親。然而他們家跟方家關係非常,良知上的譴責也令她難以承受。 羅奇呢,他自然也備受煎熬。 他不願意傷害方嫿,傷害方家,可他更不會反抗父親。 他的抵抗十分消極,以至於羅一海從沒擔心過他,反倒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安撫羅太太。 此刻,父子倆相對,一時無言。 “我需要錢!”羅奇目光略有閃躲,到底是開了口。他將白馨的提議說了。 羅一海看向他的目光帶著歎息:“我知道了。你讓我想想,先回去吧。” 設想中的激烈反對沒有出現,反倒讓羅奇無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