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烏斯曼欲上前阻攔,“煜兒他是我的……”  “烏斯曼!你站那別動!煜兒和你沒關係……他是我的兒子。”炎護犢心切,滿麵凶煞,烏斯曼的麵色亦蒼白如紙,氣息瞬間瞬凝,很顯然炎的話就和拿刀子紮他心窩沒差別。  “你們這到底是怎麽了?”伊利亞看著滿麵心碎卻有口難言的君上,再看著出離憤怒、六親不認的炎,急得原地直跺腳,“剛還你儂我儂的!怎麽就吵成世仇了?炎,就算你再生氣,怎麽可以不讓君上看孩子!”  “因為他……不是君上。” 炎冷冷地盯著烏斯曼,眼眶卻是通紅的,“煜兒不能和他在一起。”  “炎,你在胡說什麽啊?”伊利亞也好,還是沈方宇,都覺得炎是不是氣暈頭了,伊利亞更是哭笑不得地說,“君上不是君上,那還能是誰啊?”  “王後,您若是哪兒不舒服,卑職去請北鬥大夫來……”沈方宇柔聲說著,神情很是擔憂。  “他是……是……丹爾曼。” 炎突然閉上眼睛,眾人看到淚水從他眼角滾落,更是愕然。  “丹爾曼?” 伊利亞和沈方宇相視一眼,完全懵了。  “炎炎,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談談,好嗎?”烏斯曼眼圈赤紅,緊握的雙手輕輕地發抖,“我真的很愛你。”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話?”炎望著烏斯曼,仿佛直到今日才認得他似的,眼裏充滿著失望,以及畏懼,“若不是丹爾曼主動現身,我是不是這輩子都不知道你是誰。”  突然,炎又嗤笑了一下:“嗬……就算我知道了,也還是搞不懂你是‘誰’。”  “炎炎……”烏斯曼的眼淚簌簌落下,想要上前,“我……”  “你別過來,我……嗚!”炎的氣息突然一窒,臉孔憋得通紅,那模樣像極一時氣急攻心而失語,伊利亞趕忙上前拍撫炎的脊背,幫他順氣:“炎兒,你別那麽動氣,萬一氣壞了……”  伊利亞話音未落,炎就猛地咳嗆出來,好大一口鮮血!噴濺在孩子的繈褓上,連小臉蛋上沾著點點血腥。  “煜兒!”炎氣息依然不穩,卻第一時間伸手擦拭小臉蛋上的血,煜兒哭得快要岔氣,被炎那麽一摸小臉,倒是緩和了些。  “炎,你這是幹什麽呀!”伊利亞跟著哭起來,他看看像丟了魂魄似的君上,再看看極其崩潰、急促呼吸的炎,急得滿頭是汗。  “把孩子抱走。”炎卻把煜兒往伊利亞的懷裏一放,“記得,除了景霆瑞、北鬥和你們二人,不準任何人靠近煜兒。”  伊利亞著急地望向君上,想知道君上是什麽意思。什麽君上就是丹爾曼,這種話怎麽可能是真的。可是君上麵白如紙,眼睛裏隻有炎,都沒有看他一眼,更沒有任何的指示。  “王後。”滿麵震駭的沈方宇好不容易回神過來,他抱過伊利亞臂彎裏哭鬧著的小煜兒,問炎道,“卑職鬥膽問一句,您說的話可都是真的?”  炎不由看了沈方宇一眼,那又沉又痛、仿若分崩離析的眼神讓沈方宇心頭一滯,瞬時明了,不禁把懷裏的小王子抱得更緊一些,然後對伊利亞道:“我們走。”  “什麽?你也跟著胡鬧上了……”伊利亞看著沈方宇頭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沒辦法隻得重重一跺腳後,追了出去。第152章 “烏斯曼,你到底想要什麽?”  沈方宇心下是駭然的, 這頭皮一陣陣地發麻, 雖然不知道烏斯曼是怎麽辦到的, 但炎方才說的顯然就是烏斯曼和丹爾曼是同一個人。  這太離奇,太不可思議!這裏麵涉及多少陰謀,會危害到大燕嗎?他沈方宇全然不知, 他隻知道炎方才做出一個選擇,那便是無論如何, 要先護住孩子。  沈方宇的步子邁得又快又穩, 伊利亞跑起來才能追在他身後:“沈方宇!你倒是說句話啊, 就這麽留下他們不管嗎?他們看起來都像瘋了似的!”  “是的,都瘋了。”沈方宇忽地駐足, 他的唇角流下一絲鮮血,難以抑製的怒火讓他咬破了嘴唇,眼裏滿是憤恨:“烏斯曼竟如此擺布炎,早知如此, 我就不該退讓的……”  花園裏,忽然出現大批的西涼侍衛。  沈方宇懷裏抱著嗷嗷直哭的小王子,他們當然不會讓他離開。  濟納雅莉站在頭一個,她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但從沈方宇的表情裏看出了不一般。  “沈方宇, 你帶著小王子想去哪?我可沒接到君上讓殿下離宮的旨意……”  “不管如何,我今天是一定會帶殿下離開這裏的。”把孩子送到景霆瑞那裏是炎的囑托, 沈方宇覺得哪怕要與濟納雅莉兵刃相見,也一定要完成對炎的承諾。  伊利亞看到這麽多士兵包圍著他們, 腦門上都是汗,但很快,沈方宇帶來的大燕侍衛也紛紛衝出來,列陣迎敵。  伊利亞看到這一觸即發的陣勢,又急又慌的抓亂頭發:“真他娘的全瘋了吧!”  “叮叮當當!”激烈的短兵交接之聲!  “快!攔住他們!一個都不準放走!”是濟納雅莉用西涼語在嘶聲叱嗬!本就紛繁雜遝的腳步聲更是炸裂般砰砰作響,外邊又來了一撥侍衛,與沈方宇的衛隊激烈地糾鬥在一起。  炎聽著那聲響,赤紅的雙眼一直瞪視著烏斯曼,眉頭亦深深擰起著:“烏斯曼,你下旨讓他們走。”  “炎炎,我不能讓煜兒離開……”烏斯曼完全不知丹爾曼是怎麽出來的?更不知他瞞著自己做過哪些事,在事情明了之前,煜兒留在宮裏是最安全的,至少還有武衛營保護他。  炎冷冷一歎,轉身就往殿外走,然而他才走出兩步,身子就被什麽東西捆住而動彈不得。  “什麽!”炎猛一掙紮,那東西就捆得越緊,他低頭清楚看見衣袖上都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炎炎,我不能讓你出去。”烏斯曼抬手操控著鴉靈之力,它就像一條扭曲的氣流從烏斯曼的掌尖而出,從肩膀開始往下繞行,形成十多道螺旋圈,牢牢鎖套住炎。  不用鴉靈之力的話,烏斯曼根本攔不住他。  “你放開!”炎目切齒,怒不可遏,“烏斯曼!別以為我不會殺你。”  “我知道你會。為了保護煜兒,你什麽都做得到。可是炎炎,我也是煜兒的親生父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傷害他的,你讓他留下來吧。”  “你不配做煜兒的父親。”炎疾言厲色道,“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  “炎……我確實和普通人不一樣,我不是從娘胎裏生出來的,我出生在祭司塔的祭台上,在那充滿血腥和痛苦的儀式裏,承受著一個孩子根本不可能承受的痛苦。一次又一次,我皮開肉綻、筋骨寸斷,血淋淋得像被烏鴉啄啃過,就這樣……我降生於世,擁有著鴉靈之力,我確實非人,但我也確確實實地活在這世上……”  在記憶被解封的那刻,烏斯曼也回憶起那慘無人道的施法過程,白木法雖然成功的“創造”出了他,但因為鴉靈之力太過強大,而孩子的軀體太過弱小,於是他的力量時常暴走。  而丹爾曼會趁他虛弱的時候冒出來,鴉靈之力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木法從未想過還會發生這樣的事,連同神女先知再次舉行儀式,讓他一次又一次的“降生”。爾後又因為他力量的不穩定,造成不少鴉靈術士的死傷,不得不進行封印儀式……對烏斯曼來說,就好比往骨頭裏紮入一枚枚鐵釘,不管是承襲力量還是封印力量,都是極其痛苦的過程。  而這所有的痛苦都由他來承擔,同時他也拯救下了丹爾曼那幼小殘破的軀體。  “你說什麽……生於祭台?”  對於烏斯曼來說,祭司塔也好,還是鴉靈之力都是從遠古傳承而來,所以並不會感到驚奇,但是對於炎而言,那無異於天方夜譚,還是最匪夷所思的那種。  人怎麽可能出生在祭台?炎越發覺得烏斯曼是個“妖怪”,因為隻有妖怪這種東西是他從小知道並且能夠理解的。  而炎,從小最怕的就是妖魔鬼怪了。  “炎炎,不管我以何種方式來到這個世上,我依然是我,和丹爾曼是不同的。我不會傷害你或者我們的兒子。”烏斯曼恨不得剖開自己的心,來向炎證明自己句句屬實。沒能察覺到丹爾曼的動靜,是他的嚴重失誤,讓丹爾曼趁機向炎下手更是罪不可恕。  “在你說‘不同’之前,可有認真照過鏡子?除了頭發和眼睛的顏色不一樣,你們明明就是同一個人!”炎的內心已經完全崩潰,聲音更是嘶啞,“你說你不會傷害我,可你現在就用鴉靈之力捆著我,不讓我出去救煜兒。烏斯曼,對你來說,我是不是特別好騙?從我遇見你的那天起,你就一直耍著我玩。先是假扮西涼商人接近我,再來又騙我結盟。你自己說,你派過多少細作來刺探我?連我最信任的薩哈也是你的奸細……對了,你還在我不知情之下,睡了我兩次……嗬嗬。”  “炎炎……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烏斯曼哽咽著不住道歉,他那時還不知自己對炎抱有愛意,他對人的基本情感都嚴重缺乏認知,表達喜愛的方式更是錯得離譜。  “你不用和我說抱歉,我明知道你是這樣狡猾無恥的人,還……”炎的身子搖晃著,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我這是喝了迷魂湯,還是自我作踐,怎麽就愛上了你……一個滿口謊話的混賬!哪怕是現在,你還在說你和丹爾曼是不同的,還想繼續狡辯!烏斯曼,你明明什麽都清楚,卻什麽都不說。讓我連睡在自己枕邊的人究竟是誰都不知道!你太無情!我隻要一想到丹爾曼隨時都可以殺了我,殺了煜兒,我的心……就好痛,煜兒還這麽小,如果他因為我而稀裏糊塗的死掉,我也活不下去。”  炎真的無法接受讓煜兒生活在如此危險的境地,而促成這一切的還是自己,是自己毫無察覺,與狼為伍!  “炎炎,我會解決丹爾曼的,我向你發誓,我一定會找出一個辦法,讓他徹底消失……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你信我……”烏斯曼六神無主,聲音發顫。從炎的話裏他聽出決絕之意,為了保護孩子,炎可以連命都不要,何況隻是舍棄一個滿口謊言的夫君。  “烏斯曼,你到底想要什麽?”炎卻打斷烏斯曼的話,目光如霜。  “我一直以來想要的都隻有你。”烏斯曼定定地望著炎,肝膽俱裂。  “我?你不是已經得到了嗎?我們連孩子都有了。”炎衝烏斯曼不冷不熱地一笑,“所以,你現在可以放了我嗎?”  “炎炎。”烏斯曼再也忍受不了,上前想要去輕撫炎的臉頰,但是炎側臉避開了,那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烏斯曼,讓我和孩子走吧。”炎眼睫低垂,複又抬起,“還是說,你想要多睡我幾次,還是那個丹爾曼也想睡我?你們不是一直在戲耍我?”  “不,炎炎……”  “不是就放我走!”炎狠瞪著烏斯曼,“烏斯曼,這輩子我最後悔的,就是著了你的道。”  “炎炎……對不起,我不能讓你走。”烏斯曼落著淚,一掌擊暈了炎。  景霆瑞抱著小煜兒進殿來時,就看到烏斯曼用力抱著炎,跪坐在地上,無聲的哭著。  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景霆瑞一時沉默,倒是沈方宇看了他們一眼,小聲地問濟納雅莉:“怎麽辦?”  濟納雅莉從沒見過這樣悲痛欲絕的君上,而方才景霆瑞帶兵衝進來,及時阻止他們的內鬥之後,就把烏斯曼和丹爾曼的事情簡單解釋了一下。  濟納雅莉聽得一愣一愣的,烏斯曼和丹爾曼是同一個人,至少身體是同一個,這怎麽可能?!這麽多年來,她可是無數次想要刺殺丹爾曼,幸好沒成功。  伊利亞雖然已經知曉,可是再聽景霆瑞說一遍,依然聽得如墜雲霧。祭司塔居然這麽厲害嗎,能把兩個人合二為一?還是把一個人一分為二,那炎嫁的到底是君上,還是丹爾曼?他整個人都是懵呆的。  “我怎麽知道怎麽辦!”不知是生氣打不過沈方宇還是單純心疼君上,濟納雅莉發起脾氣,“你問我,我去問誰!”  景霆瑞沉沉地歎口氣,抱著哭累了,正在睡覺的小煜兒,走上前道:“你就這樣抱著炎直到地老天荒,炎也不會留下來。”  “……。”烏斯曼的肩頭微微一顫,反倒把炎抱得更緊。  “炎從小就擰得很,認死理。說真的,我從沒想過他真的會和你在一起,畢竟他那時是那麽討厭你,”景霆瑞繼續道,“他能摒棄前嫌地嫁給你,還給你生孩子,說明他是真的愛你,而他既然愛你,就不會輕易放開你。所以,不管他現在說了什麽話,你都不要太當真,不過都是些氣話罷了。”  “氣話?”烏斯曼緩緩抬起頭,雙眼紅得不像話,“可是炎炎,真的很討厭我……”  “這麽大的事,他一直被蒙在鼓裏,還是丹爾曼突然跑出來挑明的,換做誰都會受到不小的驚嚇。”景霆瑞輕揉了一把小煜兒的腳丫子,“他還當了爹,自然要替孩子考慮,才會又氣又驚,恨不得立刻與你斬斷關係。等他回過神來,會想明白這事情沒那麽簡單,他一定是把你當成妖怪了吧?”  “……。”烏斯曼沒說話,但那受傷的表情足以言明。  “你應該早點打暈他的。”  “什麽?”烏斯曼擰眉,甚至有點生景霆瑞的氣。  “這混小子一旦認定什麽想法的時候,特別難溝通。你越解釋就越火上澆油,倒不如打暈了再說。”  “所以,炎炎討厭你不是沒理由的。”烏斯曼的眼神幽怨極了,“你出的什麽鬼主意,我是擔心炎炎氣壞身子,不得已才放倒他的。”  “可這結果不都是一樣的嗎?”景霆瑞說道,“把炎放床榻上去,然後把你的兒子抱去。”  “你抱著煜兒吧。”烏斯曼嗓音沙啞,“他在你懷裏很乖。”  “是的,攝政王,這孩子很喜歡你。”沈方宇也注意到了,小煜兒方才一直哭嚎,哭得小臉通紅,都快岔氣了,不管他怎麽抱,怎麽哄都沒用,可是景霆瑞來了,這娃一到他手裏,被他輕輕地顛了兩顛,立刻收住哭聲。  “不虧是當爹的人。”伊利亞知道景霆瑞有一兒一女,這哄孩子果然有一手。  “你說過,用不著我幫你們帶孩子。”景霆瑞額頭上的青筋突跳著,至於他這麽會哄孩子,那可是從帶卿兒就開始的,還有卿兒的弟弟妹妹們,自然很有經驗。  可這不意味著他還要給烏斯曼和炎的孩子當保姆,外頭這麽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炎原本就說,要把煜兒帶給你照顧。”烏斯曼應道,“你就安心帶著他吧,我不知道丹爾曼何時會出來,我帶著煜兒會有危險,還有,你們就住在宮裏,我會安排好的。”  “……。”這是強塞過來的意思嗎?還說什麽安心帶著。景霆瑞眯起眼,心裏一通腹誹:這兩人是吃準自己奉旨而來所以沒辦法說不?他算是明白了,炎怎麽會看上烏斯曼的,他們兩根本就是“什麽鍋配什麽蓋”,登對得不能再登對了。  “伊利亞,你留在這裏照顧炎炎。”烏斯曼卻不再理睬景霆瑞,而是小心翼翼的抱起炎放到床榻上。  景霆瑞看了眼在自己臂彎裏睡得安逸的小煜兒,再看看有意回避自己目光的沈方宇和濟納雅莉,還能怎麽著,隻能拉長著臉帶著娃兒走了。  “他要不要緊啊?”濟納雅莉望著景霆瑞的背影,“看起來很不爽。”  “攝政王自從來到這裏,就一直被君上和王後牽著鼻子走,難免會不開心,但他很疼孩子的,你大可以放心。”沈方宇道。  “我去加強王宮裏的戒備,”濟納雅莉神情嚴肅道,“這宮裏隨處可見大燕士兵。”  君上和王後一鬧矛盾,大燕士兵立刻舉刀相向,濟納雅莉明白到這大燕兵到底是向著大燕人的,而景霆瑞剛才還帶了一大撥人馬來,她得調動武衛營去製約大燕兵。  “濟納雅莉,你不用緊張,我們不是敵人。”沈方宇解釋道,“這都是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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