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孩子出生了就不認你做叔叔了。” “炎,你真壞。”伊利亞咂舌。 “你才壞,講話一半一半的,存心想急死我吧。” “好吧,我說。那老廚子沒說是什麽聲,但他拿拳頭擂著桌上的麵團,發出啪啪!的撞擊聲,桌腿都吱嘎作響,那些半老廚娘臉都飛紅了,還哎呀叫著捂眼睛,說君上太那啥了,還說是因為你有孕在身,君上才另外找人瀉火……。” “這什麽不正經的老東西!”炎氣得臉孔通紅,一掌拍在桌上,全桌的菜盤子都跳了一下,叮叮哐哐的,驚得外邊的侍衛都進來看了。 “沒事,都下去吧。”炎讓侍衛出去,然後道,“伊利亞,去把那老廚子叫來。” “炎,這可能是一場誤會。” “當然是誤會,但是這種誤會要立刻解清才好。”炎氣咻咻地道。 伊利亞去把那老廚子提了來,老廚子知道自己的多言壞事了,一進來就跪下,各種請罪。 炎也不難為他,隻讓把他聽見的,看見的,都如實稟明就好。 老廚子麵有難色,吞吞吐吐道:“這君上要是知道了,老奴還不得粉身碎骨啊。” 炎也不說話,隻是五指扣住的一隻青瓷茶盞瞬時四分五裂,尤其是底下的茶托都碎成粉了,可見炎的內力之深。 炎吹了吹手指間的瓷粉,問老廚子道:“你說什麽?” “老奴是說,老奴昨日看見君上與一黑衣人……”老廚子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他看見的一幕幕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王後,絲毫不敢隱瞞或者添油加醋。 “你下去吧,這件事不準在後廚亂說,不然拔了你舌頭。”炎正色警告道,這老廚子並非宮裏真正的禦廚,而是以前去大燕國學過五年做麵點的手藝,被禦廚房特招進來幫忙打下手的。 烏斯曼見他手藝確實不錯,便提拔了做糕點師傅,沒想他連君主的舌根都敢嚼。 老廚子麵如菜色,從頭到腳抖得像篩子,從今往後是再也不敢亂講話了。 炎罰沒他以及其他廚子一年的工錢,以儆效尤。 “炎,你打算怎麽辦?”伊利亞說著擼起袖子,“你要想捉奸,我就和你一起去,打折君上的腿。” “胡說什麽呢?”炎賞給伊利亞一個大大的白眼,“你也想白幹一年?” “可君上要不是私會佳人,幹什麽要半夜裏去那麽偏僻的花園?” “跟著他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炎托腮道,“如果我沒猜錯,他說今晚很忙,八成也是去見那個人的。” “今晚嗎?”伊利亞頓時摩拳擦掌。 “不是去捉奸。”炎挑起眉頭,“別激動。” “炎,你可真沉得住氣,我一聽到就氣瘋了,腦袋裏嗡地一下就炸開了!這事萬一是真的……你……你可怎麽辦啊……你還懷著身孕呢。”伊利亞咕噥著,也覺得自己太衝動了,可是那廚子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實在讓人火大。 “不會是真的,他不會偷人。”炎沉聲道,“但半夜私會一個神秘人也是事實,真不知道他在搞什麽鬼。” 子夜時分,烏斯曼從宮女那兒得知王後已經睡熟後,便去西花園見一個人。 那人穿著厚厚的毛氈鬥篷,身材魁偉。 見到烏斯曼來了,那人便取下蓬帽,看著他道:“你就不能換一處帶點熱氣的地方?你看這噴泉都快要凍住了。” “反正過會兒你就會大汗淋漓,熱得要脫衣服的。”烏斯曼嫣然一笑,把手中提著的油燈放在噴泉池的邊上,這比蠶豆大不了多少的光亮,隻能照見兩人的衣袖。 “今晚想脫衣服還脫不下來,全是玄鐵片。”鬥篷男說著脫去鬥篷,露出身上綁著的東西,一塊又一塊的長條甲片,是玄鐵做的。 “你可真惜命啊,竟然把精煉的玄鐵做成護甲。”烏斯曼笑了。 “廢話,你那什麽怪力道,我要不自己護著點,回頭卿兒得哭。” “不是我力道怪,而是我還不太能操控它,所以才叫你陪練的。”烏斯曼說道,“景霆瑞,我答應過你,西涼是不會出亂子的。” “西涼最大的亂子就是你。”景霆瑞無情吐槽。 “也對。”烏斯曼全盤接受,誰讓他有求於人,“我知道我一個掌控不住,整座琅宮都會完蛋。” 烏斯曼的封印解開後,越發認識到鴉靈之力的厲害,有時候他一個惱怒,禦書房裏的桌椅都會被震碎。 霜牙是嗷嗷直嚎,還呲牙咧嘴地衝著他凶,烏斯曼這才發現霜牙對自己的力量爆發很敏感,不得不懷疑當初白木法送霜牙給自己的目的不純,八成是拿它來當做“警鍾”來用的。 不過狼王的心思比白木法單純多了,它一旦認定主人,就不會再更改,所以烏斯曼依舊讓霜牙跟著自己,也很喜歡它。 “我真不知是舍命陪君子,還是上了賊船。”景霆瑞剛越過邊境,踏上西涼的國界時,頭頂就有一隻老大的烏鴉嘎嘎叫著飛過,那聲音在荒地裏特別人。 他當時就覺得這兆頭不好,接下去的日子怕是“多災多難”的,但沒想被炎好一頓削不說,還要給他的丈夫當人肉沙袋!這天理何在? “卿兒,等回大燕,我可得找你好好訴苦。”景霆瑞心裏有著諸多想法,等見著愛卿,不把宮廷秘藏的畫本玩個遍就不算完。 “別走神了,一會兒你的腦袋要是飛了,大燕皇帝非掀了西涼的地皮不可。”烏斯曼清楚大燕皇帝對眼前這位攝政王的喜愛,所以他要是缺胳膊少腿的回去,恐怕不好交代。 “既然知道,你就給我仔細點來,別像前日,差點把假山都連根拔起。”景霆瑞皺眉道,“要不是我閃得快,那些石頭就不是掉泥坑裏,而是砸我腦袋上。” “行、行,本王知道,你再嗦,炎炎要醒了。” “唉,你打算什麽時候……” “看招。”烏斯曼右手一轉,一股夾雜著泥巴氣流就猛衝向景霆瑞,景霆瑞似乎是暗罵了一聲“操。”實在是因為烏斯曼甩出的勁氣太強,把他的聲都蓋過了。 無數從花壇裏掀出來的凍得硬邦邦的泥巴塊,就像一塊塊石頭激射向景霆瑞。 景霆瑞左躲右閃,快得都出殘影了,但腳下的步伐卻是行雲流水,絲毫不亂,他無雙劍法的功力全開,形成一道看不見的內力牆,泥團子乍看是砸在他身上,實則是在離開他身體半寸的地方炸裂,還發出“砰砰!”的碎裂聲響。 “你給我點殺氣行不行?”烏斯曼一直站在原地沒動,隻是翻轉手腕便能操控鴉靈之力,“你沒殺氣,我打的不得勁。” “……就你事多。”景霆瑞不忘提醒,“話說在前頭,你得悠著點,你身上的這玩意……我這些日有研究過,說白了就是很高深的內力。隻不過它很邪氣,是利用歪門邪道將許多武學奇才的內力融進你的身體。它就像一個可以毀天滅地的炸彈,你若把它當兒戲,搞不好自己先炸了。” “這不是還有你陪葬呢,不虧。” “你想得倒美!”景霆瑞貫甲提兵,殺氣如狂風舔舐下的火龍卷直衝雲霄。 明明有鴉靈之力傍身,烏斯曼還是被這殺氣逼得往後連退三步,之前炎教他武功時,並不這樣,可見炎果然是把劍氣給收斂起來,而眼下才是真正威力炸裂的無雙劍法。 景霆瑞腰間的佩劍“蚩尤”已然出鞘,那寒光照見他那雙深邃犀利的眼,就似猛虎下山,烏斯曼滿意道:“就是這樣才好……” 鴉靈之力在感受到巨大壓力,尤其是殺氣時,力量會在短時間內暴增,烏斯曼可以趁機練習如何掌控。沒有人教他具體該怎麽做,全憑直覺一點點摸索。 然而,就在那道刺眼的劍光當空劈下,而烏斯曼打算用鴉靈之力予以反擊之時,一道身影如箭矢般勁射而來,還擋在烏斯曼的身前。 叮!火花瞬時四濺,殷紅的血從炎的左手掌飛濺而出,如被風吹斜的雨珠落在烏斯曼臉頰,他愣了愣,瞳仁震顫。 “炎!” 隻見炎右手握著劍柄,左手則抓著劍刃,大約是想把對方的攻擊全數接下,所以他把劍橫陳在頭頂,當做長槍那樣使。可即便是這樣,對方的勁道依然讓他膝蓋彎了彎,還差點跪倒,但他驟然發力,硬是將對方的淩厲劍氣給頂了回去! 而他之所以能成功,和景霆瑞急忙撤劍分不開。那瞬時紛亂的劍氣就像無處可發的怒火,將兩邊的花草樹木、還有噴泉都炸了個稀爛! 景霆瑞在空中連番三圈才勉強落地,把劍收起。 炎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渾身一下就焉了,烏斯曼伸手一摟他後墜的腰身,將他擁進懷裏。 炎的劍脫了手,砰一聲掉在地上。 “炎炎?”烏斯曼摟著氣力全無的炎,並大喝道,“傳太醫!” 伊利亞滿身的泥巴點,頭上還掛著一朵殘花,瞠目結舌地愣在那,直到烏斯曼再次喊道“快傳太醫!”他才回神過來,慌裏慌張地往外跑去。 伊利亞跑得亂七八糟的腳步聲讓炎回神過來,他抬眼看著烏斯曼,確認他沒事後,又扭頭看向疾步而來的景霆瑞。 “你!”炎梗著脖子,氣得滿麵通紅,這噴出來的話都帶著唾沫星子,“景霆瑞!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行刺西涼王,我的媳婦兒!” “媳婦兒?”景霆瑞朝烏斯曼看了一眼,那心疼得快哭的樣子,確實很像俏媳婦。 “你這混賬!”炎的怒氣絲毫不減,“我要稟告皇兄,讓他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再休了你!” 景霆瑞是有口難言,以炎的角度來看,他確實值得罵,畢竟是“行刺”烏斯曼。 “炎炎,我們不理他,先看看你的手。”烏斯曼輕抓著炎的左手,那血還順著指尖往下滴。 “還有你!”炎回頭狠狠瞪著烏斯曼,那眼神比看景霆瑞還要恐怖,“你是怎麽回事?被他點了穴了,還是吃太多撐著了?他這麽筆直地砍過來,你也不知道往後躲一躲?傻傻地杵在這兒被人殺!” “這、這……景霆瑞不會殺我的,炎炎,你誤會了。”烏斯曼一邊俯首低眉地說著,一邊翻過炎的手掌來瞧,“天……” 炎的左掌被劍刃劃拉開一個大口子,血汩汩往外冒,景霆瑞默默上前遞了一塊帕子。 烏斯曼接過,替炎壓住傷口。 “嘶!”炎疼得倒抽一口氣。 “都是我不好……”烏斯曼心疼極了,景霆瑞單膝跪下,看了一眼炎後,飛速點了腕骨和肩臂上的數道穴位,這血堪堪止住。 “這真刀真槍的,我誤會什麽了?”炎因為傷口疼,火氣更大了,“還是說你們兩個背著我,在這烏漆墨黑的花園裏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我和他不可能!”景霆瑞終於出聲了,他不想背的鍋越來越大。 “誰說那事了?!”炎快氣暈。 “我們沒有在這裏密謀些什麽,隻是……”還是烏斯曼理解炎的意思,眼下朝中叛臣還有祭司塔都有動作,他和景霆瑞聯手密謀一些計策不是沒可能的。 “隻是什麽?”炎擰眉。 “我教他武功罷了。”景霆瑞見烏斯曼仍在思量該不該告訴炎,便替他圓場,這事情確實不好說,尤其烏斯曼身上還有一個丹爾曼,這件事比什麽鴉靈之力還要棘手。 “對,他教我武功。”烏斯曼看著炎道,“因為炎炎。” “因為我?” “我想要守護炎炎和孩子,”烏斯曼看著炎道,“所以,必須要控製住身上的力量。” 景霆瑞吃驚地看了烏斯曼一眼,沒想到他這就坦白了。 “什麽力量?”炎不解地看著烏斯曼,“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君上,王後,禦醫來了!”伊利亞帶來的豈止是禦醫,還有沈方宇和侍衛隊。 “王後,您沒事吧?”沈方宇見到炎依靠在烏斯曼懷裏,烏斯曼的臉頰上還有血跡,十分緊張。 “我沒事,攝政王練武時不小心弄壞了花園。”炎吩咐道,“有勞你們收拾一下。” “是!”侍衛領命。 “回寢宮再看診吧,這裏連個坐的地都沒有。”炎已經恢複力氣。剛才是心急如焚之下,驟然接住了景霆瑞撼天動地的一劍,這才一時虛脫,如今回神過來,便覺得處處有蹊蹺。第144章 跪搓衣板嗎?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事, 景霆瑞不會行刺烏斯曼, 他這麽做隻會挑起兩國大戰, 皇兄不會繞過他。 其次烏斯曼的反應也太冷靜了,他像是在等景霆瑞的劍襲來,隻是那時炎根本沒有仔細考慮的餘韻, 察覺到那極其犀利的殺氣時,他整個人就方寸大亂了。 現在想想, 這“殺氣”他可是熟悉得很啊, 在大燕皇宮裏時, 他也是領略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