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郢都,披上一層層綠色的盛裝,地麵上留下了青綠色的沉澱粉末。


    雨水一幹,這些綠色的塵末就隨風飛揚起來,幾番飛舞之後,又倏忽不見,郢都又恢複了往日的風貌。


    江牟在郢都再一次驗證了自己所學的知識,更加增長了他對天文、地理、山川、地勢研究的熱情和信心。


    早在雲夢山時,江牟就曾觀察和發現過這種奇特的現象,何種雲來何種雨,哪樣風下哪樣雪。


    其中就包括這種由旋風卷起特定事物,而造成彩色雨的現象。


    在郢都被監視的日子裏,江牟以遊覽荊楚風光為由,遊遍了郢都附近的山形水勢,他觀察到郢都外東南方,有大片的原始鬆林,鬆林中的馬尾鬆正好開花了,累累垂垂的鬆花之上,青綠色的花粉搖搖欲墜。


    而郢都的春夏之交,常常會有旋風產生。江牟夜觀天象,晝察氣象,預計即將有一場強烈的風雨出現,而旋風將由東南而生,掠過整個郢都。


    當旋風將鬆粉卷上天空,再與大量的雨水相混亂,一場青碧色的郢都奇雨,就這樣誕生了。


    江牟之所以敢如此篤定,是因為他在雲夢山中就曾預測過一次彩色雨,那次下的是黃雨,旋風將鬆散的泥土卷上天空,將整個雲夢山區澆得灰頭土臉。


    而郢都這次,卻是碧雨,營造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楚王熊良夫迫不及待地召集令尹昭奚恤進宮:“令尹,江牟真奇人哉!今郢都雨碧,也是上天之意,伐漢之事,就此打住吧。”


    昭奚恤卻並不想就這麽算了,對於江乙這個挑撥是非的家夥,必欲除之而後快。


    “王上,江牟曾言,朝中有小人讒言,故而郢都雨碧。如今,欲與漢國複好,不拿出點態度,怕不好說啊。”


    楚王沉吟道:“江乙、子布等人,雖然主張伐漢,但亦是為了楚國,不穀豈能因政見不同,而傷了臣子之心。”


    昭奚恤知道楚王為難,於是給他找個台階下:“王上,昨日有盜入宮中,江乙為郢大夫,有罪,當黜之!”


    楚王知道這不過是昭奚恤編織的一個借口,但是,偷襲漢國失敗,必然要有一個人出來背鍋,也隻好委屈江乙了。


    “準!”


    昭奚恤立即命人起草王令,免去了江乙郢都大夫之職,廢為庶人,永不敘用,徹徹底底地報複了一把。


    然後昭奚恤又親自前來館驛拜見江牟,將處置結果通報給了江牟:“貴使,前者江乙此人,蠱惑王上,屢進讒言,我王已對其嚴懲,以示我楚國誠意。”


    江牟此行的目的已基本達到了,他充分利用昭奚恤與江乙之間的裂隙,再佐以“郢都雨碧”這個超自然現象,成功地打擊了楚國“仇漢派”,保證了漢楚關係的穩定。


    江牟麵帶微笑:“令尹真國士也!”


    昭奚恤立即就“白衣渡江”之事與江牟展開談判,要求漢國以兩國關係為重,釋放被俘的楚軍以及船隻。


    江牟至此方才清晰地知道,楚軍真的對漢國發動了偷襲,而且和預料的一樣,遭遇到了慘痛的失敗。


    江牟知道漢王的底線是“鬥而不破”,不想和楚國在現階段撕破臉,於是獅子大開口,要求楚國割讓郇陽之地,作為賠償。


    郇陽之地雖然簽了九十九年租約,但名義上仍然是楚國的地盤,這個尾巴若能早早處理了,對維護漢楚關係穩定還是有著重要作用的。


    昭奚恤哪能答應這個要求,他寧願扔了那十幾條破船,不要那千把號人,也不願意背上割讓土地的惡名。


    江牟道:“須知楚國偷襲在先!既然令尹無解決之誠意,在下提議,漢國也偷襲楚國一回,算是雙方扯平,如何?”


    昭奚恤怒道:“有本事盡管來襲,論打仗,楚人何曾怕過。”


    江牟冷笑道:“好,一言為定,外臣這就回轉成都。不過漢王出手,就不一定是襲擊邊界這麽簡單,到郢都搞搞事情,亦非難事。”


    昭奚恤拂袖而去,雙方的第一次談判不歡而散。


    送走了昭奚恤,又一位重要客人前來拜訪,正是楚王的男寵兼嬖臣:安陵君。


    安陵君自從驗證了“郢都雨碧”這檔子神奇之事,徹底把江牟當作活神仙看待了。


    江牟客客氣氣地將安陵君迎入室內,就在這舉手投足之間,江牟運用揣摩之術,已經看出了安陵君有心事在身。


    其實上次在楚王殿上見過安陵君之後,江牟已經憑借一雙洞察人心的雙眼,看到了安陵君的憂鬱。


    近日在郢都走訪過程中,也聽聞了安陵君的一些事情,江牟知道安陵君的顧慮在哪裏。


    江牟客氣地道:“安陵君,何事教於江牟?”


    安陵君強顏歡笑:“無他,欲向先生請教‘郢都雨碧’之奧妙。”


    江牟搖頭晃腦地道:“安陵君尚且自顧不暇,安有心思計議天機?”


    安陵君一愣:“先生此言何意?”


    江牟道:“君無咫尺之地、骨肉之親,處於尊位,備受厚祿,楚國舉國之眾,見君莫不斂衽而拜,撫委而服,何也?”


    安陵君道:“隻不過是王上錯愛而已。若無王上,我何以至此。”


    江牟道:“吾聞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絕;以色交者,色衰而愛馳;今君在楚國有擅專之勢,而與楚王無深刻之利益綁定,外臣竊為君危之。”


    安陵君被點中了心事,他急切地道:“然則奈何?”


    江牟道:“安陵君,楚王富有四海,君可令楚王動容者,唯有一條。”


    安陵君低首道:“先生教我!”


    江牟道:“楚王千秋之後,君請從死,以身為殉。如是,必令楚王感動,而君得以長期重於楚國也。”


    安陵君低頭沉思片刻,展顏而笑:“謹受命,不敢忘先生之言。”


    江牟這些天來,清晰地洞悉了安陵君在楚國的窘境。


    安陵君以美色而得以封君,在楚國缺乏堅實的根基,楚王越是寵愛他,群臣和百姓越是憎恨他,安陵君每日活得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整個人精神壓力非常大,都抑鬱了!


    江牟清晰點明了安陵君的處境,並給出了他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實現與楚王利益的深度捆綁。


    那就是,安陵君的命!


    隻要提出:待大王千秋之後,我願以身為殉,楚王必然大為感動,那麽安陵君在楚國的地位,就相當穩固了。


    至少,在楚王在位期間,不會有性命之憂,不會因為中途失寵而受到傷害。


    楚王死後呢?


    江牟知道安陵君的擔憂:“安陵君,請適時赴成都一遊,感受一下我漢國氣象、巴蜀風物。”


    這等於是給了安陵君一條後路,萬不得已,成都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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