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弱率領精銳大軍,在外方山外圍形成了一個緊密的包圍圈,以保護韓侯狩獵的安全。


    韓弱身披重鎧,頭頂兜鍪,盡管天氣越來越炎熱,但他卻一點也不敢馬虎。


    因為他心知肚明,今日有事發生。


    突然,山路蜿蜒處煙塵騰起,兩騎快馬狂飆而至,馬蹄聲在山峰之間形成巨大的回響,打破了山間的寧靜,仿佛有千軍萬馬將至似的。


    這條山路崎嶇而險峻,兩旁是陡峭的山峰,一般來說,在這樣的道路上是不具備如此狂奔的條件的。


    騎手們緊緊抱住馬脖子,將身體緊貼在馬背上,任由狂風呼嘯而過。


    韓弱眯著眼睛瞧著馬匹奔馳而來的方向,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前軍迅速派出一隊快馬上前盤問,親兵也齊刷刷地將拒馬架好、盾牌立起,長弓拉圓,在韓弱周圍形成一道嚴密的防護網。


    韓弱冷靜地下令道:“撤掉,兩騎而已,何須如此?”


    手下之下應諾一聲,立即撤掉了防護,但仍將韓弱緊緊護在核心,做足了萬全準備。


    “韓將軍,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呐!”


    一騎馬上之人揮手大叫,或許他太過於緊張了,沒有控製好馬速,剛剛喊完這句,就被奔馳的馬兒給顛了下去。


    韓弱手下一名親隨看得明白,他低低告訴韓弱:“將軍,像是君上親隨,成巷伯。”


    韓弱麵無表情,下令道:“救人!”


    “諾!”數騎親衛飛馬而出,直驅成巷伯落馬處,去扶摔倒在地的老頭。


    與此同時,另一匹馬徑直向韓弱的方向衝了過來,親兵伸手欲攔,馬上之人大喝道:“豎子閃開!”


    親兵一愣神的工夫,馬匹已經直衝韓弱而來。


    韓弱伸手製止了劍拔弩張的親衛,緩轡上前,拱手道:“柏先生,韓弱在此,何事驚慌?”


    大夫柏鴻疏,是韓國的飽學之士,專司宗室子弟的教學,幾乎所有的宗族子弟都得叫他一聲“先生”,韓弱自然也不例外。


    柏鴻疏馬術不錯,他勒韁旋馬,口中連連喊“籲”,在原地滴溜溜轉了幾個圈之後,緩解了馬匹的慣性,穩穩地停在當場。


    “韓將軍,有人弑君,速速救駕!”


    韓弱大驚,一臉難以置信狀,迅速打馬上前:“先生何所言?何所言?”


    “韓山堅、俠趁忤逆弑君,將軍速速前往,以救君上。”


    這時候,被摔得七葷八素、鼻青眼腫的成巷伯也被人扶了上來:“韓將軍,韓將軍……”


    韓弱急忙下馬,親自扶住成巷伯:“老巷伯,慢慢道來,慢慢道來!”


    “韓山堅、俠趁弑君,君上……嗚嗚……君上已經薨逝了……”


    “巷伯,何出此言?”


    “老仆親眼所見,韓山堅與俠趁密謀,放縱野豬群衝撞君上,俠趁此賊,竟然,竟然砍下了君上首級,嗚嗚……”


    韓弱霍然而起,大聲下令道:“左軍、右軍、後軍,縮小包圍圈,嚴守出入路口,無本將命令,不得放走一人。硬闖者,格殺勿論!”


    大軍高聲應諾,一時山呼海應,氣勢如虹。


    韓弱縱身上馬:“中軍,隨本將突入外方山,平叛救駕!”


    柏鴻疏掉轉馬頭:“老朽願為將軍帶路。”


    韓弱雙手一拱:“有勞先生!”


    言畢,韓弱擎起寶劍,用力前指,一馬當先衝向山路口,眾軍呼嘯而行,風雷疾進。


    中軍士兵,俱是韓弱的親信,更是一頂一的軍中精銳,聞聽發生弑君這種大事,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愕和難以置信,全軍上下不由得心凝神滯,氣氛十分壓抑。


    幾乎沒人說話,唯剩馬蹄聲、跑步聲、兵器的相撞聲、盔甲的摩擦聲……齊齊交匯,各各相融,在山穀的回響作用下,在空氣中增強、幻化、回旋、嬗變,一時更增山中肅殺氣氛,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中軍抵達韓侯狩獵的山口,遠遠地看到韓山堅縱馬而立,周邊圍繞著他的死黨與親隨。


    韓山堅看到了韓弱縱馬前來,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好兄弟,有你在,萬事無恙。


    柏鴻疏遠遠望著韓山堅,突然有一種恐懼,他下意識地勒住韁繩:“韓將軍,賊在此,將軍速擒之。”


    “先生放心,有弱在此,賊必難逃。”


    韓弱低聲下令道:“列陣,圍!”


    中軍立即呈扇形展開戰鬥隊形,從三個方向將山口重重圍住。


    第一層,雙層拒馬刷刷刷排列整齊,密密匝匝,交橫綢繆,寸步難行;


    第二層,半人高的長盾轟然拄地,長戈前出,士卒們隻有盾上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


    第三層,五百長弓手齊齊上弦,首列拉圓弓弦,瞄準前方,呈仰射之姿。次列、第三列箭尖向下,蓄勢待發。


    韓弱提馬出陣,遠遠地與韓山堅對視片刻:“相國,君上安在?”


    韓山堅低眉斂目,長歎一聲:“山堅護駕不力,罪莫大焉……”


    突然,他伸手從馬首下麵一撈,一把抓起一個死不瞑目的人頭,咬牙切齒地說道:“俠趁逆賊,謀逆弑君,山堅奮起與搏,賊已授首。”


    韓弱心中一凜,但未有任何表現,繼續追問道:“君上安在?”


    韓山堅將手中俠趁的腦袋,遠遠地拋了過來,然後向後一招手,一隊士卒抬著一副擔架慢慢走出來,擔架上覆蓋著一件血汙斑斑的披風,擔架下方兀自滴瀝著鮮血。


    擔架隊走到韓弱麵前,韓弱翻身下馬,柏鴻疏早已忍耐不住,從隊後衝將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擔架麵前,老淚縱橫,慟哭流涕。


    “君上,君上啊,嗚呼!”


    韓弱輕輕掀開披風,韓侯屯蒙身首分離,死相猙獰。


    柏鴻疏霍然起身,指著韓山堅聲嘶力竭地大聲怒罵:“逆賊,君上待爾不薄,拜以國相。逆賊封豕長蛇,狼子野心,竟弑吾君,吾必殺之!”


    說著柏鴻疏搶過旁邊士卒一支長戈,躍躍欲試,卻又踟躕不前,然後轉頭恨恨地對著韓弱道:“將軍此時不擒逆賊,更待何時?”


    韓山堅一臉沉痛狀,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韓弱:“山堅護駕不力,致使俠趁弑君,願以死以謝天下。”


    韓弱長身而起,負手而立,半晌方才吐出兩個字:


    “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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