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酒被押送到天牢之內,住的單間,還帶個小院,可以在小院中自由活動,暖鋪熱蓋,好酒好肉,獄卒客客氣氣,沒有任何刁難。這比在部隊時關禁閉都舒服。


    俱酒將公子連這件事徹底抖開、攤平、放下,反而輕鬆了不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然後扯開被子,一頭鑽進去呼呼大睡起來,這幾天事太多、太複雜、太費腦細胞了,得借機好好休息一下。


    夜半時分,忽然屋頂輕響,一個聲音輕輕呼喚:“公子,公子……”不是聶政又能是誰?


    足足叫了半天俱酒才朦朦朧朧睜開眼睛,聶政心中暗自好笑,這位小公子好定力,都被人給關到天牢了,仍然睡得如此沉醉。


    俱酒側耳聽了聽,知道是聶政,便打著哈欠道:“政兄,請回吧,某在此處休息幾日,把欠下的覺好好補一補。”


    聶政在房頂道:“公子身陷囹圄,尚有心睡覺?不如屬下救公子出去,趁夜遠走高飛。”


    俱酒連聲道:“no!no!no……”


    聶政一臉懵圈,什麽?漏?不把屋頂弄漏怎麽和你說話?


    俱酒繼續道:“某料魏侯不過是唬人之舉,不出三日,定當放某出去,政兄且放寬心。”


    聶政一臉憂慮:“公子,不如政潛入獄中,日夜守護公子。”


    俱酒想想也有道理。他爬起來,點亮油燈,四處看了看,這間牢房家家徒四壁,就中間打了個地鋪,實在沒有藏身之所。


    他抬頭對聶政道:“政兄多慮了,此間實在無處容身,政兄且回吧,料也無妨。”


    聶政哪肯放心,他順著屋頂的窟窿扔下一把隨身匕首:“公子,且留此防身。”


    俱酒拾起匕首,掂量掂量,塞到了被褥下麵。


    聶政又道:“某每天夜間就在公子屋頂守護,天亮之後再回。”


    俱酒對聶政的忠心和細心大為感動,他堅持道:“政兄且回,肯定不會有事。魏侯若欲殺某,殿堂之上早已動手,何至今日?另外,某雖不才,有匕首護身,三、五、十人還能對付。”


    聶政還是不放心,躊躇半晌不欲離去。


    俱酒其實也有點小害怕,他想了想道:“這樣吧,政兄和木兄及仲敖在天牢附近租一高閣之屋,三人輪流觀測天牢。伯禦帶領馬匹移駐安邑城外,以為接應。”


    “某若有不測,以舉火為號,但見火起,木兄率領使團甲士四處鼓噪,政兄趁亂潛入天牢,救某出去。如此可好?”


    這個方案兼顧到了各方麵的考慮,聶政聽了頗為認同,當下應道:“屬下聽從公子安排。”


    俱酒擺擺手道:“我困欲眠兄且去,明日烤條羊腿來。”


    聶政一怔:“烤羊腿?屬下遵命!”


    **********


    夜·魏宮。


    嘉明公主寢室。


    景福公主衣不解帶地照顧著嘉明,參湯一口一口吹溫,米粥一勺一勺輕喂。絹絲輕絞,玉麵細擦。烏發蔓綰,纖手緊握。


    慢慢地嘉明公主的眼中有了神采,蒼白的嘴唇之上泛起血色,纖纖細指也開始活動起來。


    景福公主輕輕地讀著端氏君的《疆場》: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


    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


    嘉明公主臉上呈現異樣的色彩,這位性格敏感的小公主具有詩詞的天賦,除了能熟讀詩三百之外,還能自已創作詩歌,這在先秦時期是不多見的。


    詩三百(也就是我們後世所稱的《詩經》)大部分是從民間搜集上來的,經過加工而成,隻有少部分是由貴族所作。可見最初的詩歌都是勞動人民集體創作的。


    周代有一種“采詩”製度。采詩官深入民間去收集民間歌謠。經過修訂整理之後,譜曲演奏於天子。


    聽姊姊讀完,嘉明仍不解渴,抬起虛弱的手臂,捧起竹簡,親自讀了一遍《疆場》。


    一種雄性荷爾蒙的氣息在整首詩中左衝右突,疆場、弓箭、戰馬、敵酋等等各種意象在字裏行間隱約顯現。


    這和前兩首詩的風格完全不同,嘉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詩怎麽讀也不像是同一個人所作,甚至不像是同一個年齡段所做。


    前四句像是軍中作戰的經驗總結,又像是將軍對臨出征將士下達的作戰要決。既富有哲理,又韻理順暢,顯示出強悍的戰鬥作風,堅定的戰鬥意誌和大無畏的戰鬥精神。


    正當嘉明陷入疆場征戰的赳赳雄風和氣勢如虹之時,後四句詩風突然一轉,提出了戰爭與和平的問題,明確提出了“以戰止戰,以戰去戰,以強兵製侵略”的軍事戰略主張。


    前四句昂首挺胸、血脈賁張、氣勢奔騰、波瀾壯闊;後四句突然沉鬱下來,思慮悠遠、政論恢宏、既顧民生、更憂國計。


    先揚後抑、前輔後主,筆法老道,技法高超!


    一種憂國憂民的立意躍然簡上,一麵凜然正氣的大旗獵獵作響,一種胸懷天下的氣勢格局訇然鋪展……


    戰國小姑娘完全被震撼到了!


    這詩寫得太大氣、太宏偉、太高遠、太有壓迫感了,隔著竹簡都能被雄性氣息吹得滿麵征塵,都能被政治抱負感染得熱血沸騰!


    讀著這樣一首澎湃的詩歌,嘉明情緒起伏,深陷其中,一時臉上氣色竟然更加好起來。


    景福公主看在眼裏,心中暗暗吃驚,果然心病還需心藥醫,若是沒有端氏君這三首好詩,小妹真就沒救了。無論如何也要感謝一下端氏君的大恩大德。


    其實景福公主挺看好小妹與端氏君這段姻緣,郎才女才,郎貌女貌,一對璧人,天下無雙。


    隻是公室公主的命運並不掌握在自己手裏,她們的婚姻必須由國君親自欽定,大多的結局都是政治聯姻。


    況且君父有意以小妹籠絡吳起,鞏固魏室江山,景福雖有心思,但也不敢違背君父。


    這時,景福公主的一位貼身侍女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行走得急了,衣袂飄飛間,不小心將幾上的一個銅杯帶倒,銅杯當啷一聲摔在了地上。


    景福不滿地回頭責備道:“何事慌張,驚擾公主,該當何罪!?”


    侍女看看尚且沉浸在詩中的嘉明公主,又望望一臉不滿的景福公主,一時張口結舌,不知所言。


    景福更加不滿,沉聲問道:“何事?”


    侍女猶豫再三,跪在景福身邊,俯耳低語道:“君上發怒,將端氏君打入天牢了!”


    聲音雖小,仍然被高敏感型的嘉明公主收入耳中。她頓時感到一陣恐懼從心底襲來,整個人呼吸急促、手腳顫抖,竹簡“嘩啦啦”一聲掉到地上,接著眼前一黑……


    “小妹,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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