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散值後,宋弈、鄒桐、黃光祿,還有一個楊懷謙,約定好在老地方會麵。


    宋弈道:“陛下這次頂著壓力,把賑災之事交給咱們,咱們就一定要把事情辦好。”


    鄒桐道:“我們幾個倒是好說,不過子碁你可想好了如何籌糧?”


    宋弈道:“暫時隻有些思路,但還未確定,所以今日特來找各位商量商量。姚元昭擔任戶部尚書已久,他背地裏做的那些勾當,隻要大理寺一查,他必定跑不了。但陛下要的,是他永遠不能翻身,所以我們還得想個法子助大理寺一臂之力。此事我來辦。眼下最要緊的是,必須先摸清國庫究竟有多少存糧,能夠給我多少時間籌糧。”


    黃光祿道:“大理寺那邊,我想辦法去打探打探消息。但按照姚元昭那膽大包天的秉性,我們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子碁,你能否說說你的想法?”鄒桐問。


    宋弈稍作思索道:“我打算分三次籌糧。明日,我去向陛下討一封‘奉旨籌糧賑災’的詔書。先讓京師的百姓和富商捐糧,這一批應該籌不到多少,但無論多少,總比沒有好。第一批籌糧完畢後,我便拿著陛下的詔書,去向周邊各富庶地區的府衙和大戶借糧。”


    黃光祿道:“他們會願意借嗎?”


    宋弈道:“借給我他們自然是不願意的,但若是借給陛下,那就不一定了。”


    “你的意思是,要打著陛下的旗號去借糧?”楊懷謙問。


    宋弈道:“正是。這也是我為什麽一定要向陛下討詔書的原因。”


    楊懷謙驚曰:“原來還可以這樣!”


    鄒桐和黃光祿但笑不語。


    “那第三次呢?該怎麽籌?”楊懷謙問。


    宋弈道:“搶糧。”


    楊懷謙一口水猛地噴出來,“搶……搶?去哪兒搶?”


    宋弈抿了一口茶,“自然是搶那些富得流油的大人們。”


    楊懷謙再次大驚:“他們會讓你搶?難道他們不會去向陛下告狀?劫掠可是觸犯律法的!陛下讓你籌糧,可沒讓你去搶,你別為了籌糧把自己搭進去了……”


    黃光祿憋著笑,拍了拍楊懷謙的肩膀,“子厚,你先別急。你太不了解他了,他說的‘搶’,可不是明麵上的‘搶’。子碁做事一向謹慎,不會幹出這麽愣頭愣腦的事的。”


    楊懷謙這才稍稍放下心。


    宋弈道:“陛下讓我們之前準備的東西,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鄒桐道:“現在就要用嗎?”


    宋弈道:“這次事發突然,隻能將計劃提前了。”


    黃光祿道:“可是子碁,這樣一來,你不就暴露了嗎?”


    宋弈低頭,將茶杯捏在手中轉了一圈,“那些人可不是好對付的,拿到東西,我會先整理一遍,篩查出哪些可用,哪些可留。留下的,往後就交給你們了。”宋弈頓了一下道:“還有,我若是出了什麽意外,你們一定要守好自己手裏的東西,莫要叫人發現了。你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那上麵。”


    幾人不約而同鄭重點點頭。


    宋弈歎道:“現在,整個朝堂,幹淨的,恐怕也隻有那些新晉的士子了。也不知他們,究竟能撐多久。”


    楊懷謙想了想,點點頭,表示讚同,他這樣一貧如洗,的確挺幹淨的。


    商量定了對策,四人便陸續散去。


    鄒桐臨走拍了拍楊懷謙的肩膀,點了兩下頭。


    楊懷謙也點了兩下頭。


    兩個人好像在交接什麽暗號一樣。


    鄒桐走了,楊懷謙看向黃光祿,“他剛才那樣是什麽意思?”


    黃光祿驚問:“你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啊?”


    楊懷謙搖搖頭。


    黃光祿噗嗤一聲笑出來。


    楊懷謙更懵了,他撓了撓頭,“你知道?”


    黃光祿點點頭。


    “那你說。”楊懷謙道。


    黃光祿湊到他耳邊,仿佛有什麽秘密要告訴他,楊懷謙便豎起耳朵專心致誌地聽著。


    黃光祿輕聲道:“他覺得你有點兒憨。”說完,黃光祿陰謀得逞似的大笑起來。


    楊懷謙:“……”


    “不說了,我該走了。”黃光祿擺擺手,出去了。


    宋弈道:“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鄒桐是叫你好好幹,我們往後還任重道遠呢。”


    楊懷謙點點頭,“嗯!”


    “那日,你的禮物送出去了嗎?”宋弈問。


    楊懷謙眨了眨眼睛,想起當日的情形,臉倏地熱了起來,“送……送出去了。”隻不過是強送的。


    “她收了?”宋弈好奇地問。


    楊懷謙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收了。”


    宋弈抬手捏著下巴,思索著看向楊懷謙,“子厚,那你知道送姑娘鐲子代表什麽嗎?”


    “啊?這難道還有什麽講究嗎?”


    宋弈點點頭,“那是自然。”


    楊懷謙疑惑:“有什麽講究?”


    宋弈悠悠道:“自然是……”他笑眯眯地盯著楊懷謙,“定情信物。”


    “什麽!!!”楊懷謙嚇得一下子從凳子上蹦起來,大驚曰:“子碁,你你你你不是開玩笑的吧?我我我……我可沒有那個意思!!!”


    宋弈無辜道:“啊?你沒那個意思!沒那個意思你送人鐲子做什麽?!”


    楊懷謙急了一頭汗,忙撩起袖子擦汗,“我……我不知道啊……”


    宋弈繼續逗他:“我見你那日一直盯著那鐲子看,以為你是相中了,才給你買的。原來你竟然不知道送鐲子是什麽意思啊?”


    楊懷謙又擦了擦汗,“我又沒送過這種東西,我哪兒知道啊!現在可如何是好?我要去要回來嗎?”


    宋弈低笑,“你若是要回來了,恐怕,你們兩個怕是要老死不相往來了。送給人姑娘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


    “那我該怎麽辦?”楊懷謙急道。


    宋弈收起玩笑,溫和道:“子厚,你不喜歡她嗎?”


    楊懷謙一愣,“喜……喜歡?”他們才見過幾麵而已吧?怎麽能談得上喜歡?


    宋弈道:“喜歡不就得了。”


    楊懷謙發覺他聽岔了,急道:“我沒說喜歡!”


    宋弈道:“那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你這定情信物都送出去了,你若說不喜歡,人家姑娘該有多傷心啊!”


    楊懷謙急得直撓頭,“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她是個什麽樣的姑娘?”宋弈問。


    楊懷謙被他這樣一問,旋即有些扭捏起來,“她……我也說不上來,就感覺挺好的,很善良,熱心,還幫過我。”


    宋弈看見他這個樣子,就想起了去年的自己,那時候他自己也什麽都不確定,但和武姑娘在一起的時候,他其實很開心,很鮮活,完全不像他獨處時那樣。


    “子厚,聽我一句勸,你若是覺得她好,就早些把人娶回去。有些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就像我,好不容易確定自己的心意,她卻走了。”她這一去,還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見上麵。


    楊懷謙想起去年和宋弈一起去他家裏的那個姑娘,“是去年和你一起的那個姑娘嗎?她去哪兒了?”


    宋弈悵然若失道:“去了很遠的地方。”


    楊懷謙見他如此失落,低頭道,“抱歉,子碁,我不該多問。”


    宋弈總覺得他這句話哪裏怪怪的,卻又說不上哪裏怪。


    楊懷謙接著道:“其實,按照我的年紀,也早該娶親了。隻是,我家裏的情況你是知道的,現在這樣,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不是拖累人家嘛。”


    宋弈拍了拍他:“你別這樣想。人生很多事都說不準,你又沒問過她,怎知對她而言是不是拖累呢?況且,你現在每個月也有了俸祿,養活一家人應當不成問題的。”


    “那我再想想吧。”楊懷謙低頭道。


    宋弈又拍了拍他,“那我先走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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