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丹丹與張陽私下觀察,清明節後程心的情緒比清明節前要明朗,國慶後黯然過一段日子,但不出半個月,她又生猛了。


    能讓人的七情六欲反複無常的,惟有“情”字。


    所以熱心的倆舍友合力得出結論:


    一定是和前任有關。


    說不定,複合了。


    程心本人也感覺自己裝了電池,渾身是勁。這種勁專注到學習上,效率立竿見影。


    電池的來源,有可能是阿爸的那番話,有可能是郭宰的回歸,也有可能是上一年舍友張陽和溫靜靜都拿獎學金了。


    住在同一個宿舍,平日基本同步上課吃飯,人家拿獎金,程心卻高數險些掛科,說這個差距對她沒有影響是假的。


    升上大二,她不能再混了。


    本學期的中考是第一道關口。


    已經研三的程朗沒有準畢業生該有的忙碌,仍熱衷於擔當管院00屆的線性代數助教。


    這個助教越當越具責任心,自國慶開始,從每個專業每個班裏挑一兩個成績不佳的學生,逢假期集中到院裏的小會議室,進行輔導。


    程心是其中一員。


    她對這個安排,起初說不出有多支持與感激,後來也說不出有多反對與嫌棄。


    反正沒什麽壞處,好處也不見得有多大就是了。


    這主要歸咎於程朗這個人。


    程心分析過,假如大一時,程朗不是他們的高數助教,她的高數成績肯定能比僅僅合格要強。


    如今大二的線性代數,她在努力避免重蹈覆轍。


    小會議室內,程朗派下去幾道題目,做完讓他檢查,過關的就可以走。


    和小學生一模一樣。


    這堆小學生裏,有人做得快,有人做得慢,久而久之,室內的人數越來越少。


    程心極具耐性與細心地解題,務求自己不會是最後一個離開。


    期間,外麵有老師來敲門找程朗,他出去後,留下的幾個學生裏有個男生帶頭說話。


    “聽說程大助畢業後會留校,很有可能會當我們大三大四的老師呢。不如我們以感謝他的輔導做名義,請他吃飯,打好關係,那以後他教的科目,應該會對我們有所關照。”


    這個提議沒花多少時間就贏得全部的人和應,除了程心有一點點異議。


    她說:“期中考還沒開始,這輔導到底出什麽樣的成績仍是未知之數,請吃飯什麽的等考完試再說吧。而且還有下學期呢。”


    眾人拿眼看她,沒人說她對也沒人說她錯,隻是氣氛不一樣了。


    程朗回來後,提議請吃飯的男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這個想法說了出來。程心看看他,有被人擺上台的不適感。


    程朗心情非常好,逐一看向每個人,道:“謝謝你們的心意,但現在不用。等大二結束,這一科你們全都過了,我們再談吧。不是60分踩線過喔,我希望你們能拿90分。”


    被“90分”嚇倒的眾人:“啊——?!”


    程心趕緊寫完題目上交,程朗仔細檢查過後,對她點點頭:“不錯,走吧。”


    她收拾好用具,倒數第三個離場。


    看看腕表,快十一點半了,正好去食堂吃中午飯。


    學生愛在周末出校,食堂裏人不多,程心把售飯窗口上的“是日菜牌”一個個看。


    抬手指著“沙薑草雞配蒜炒菜心”的牌子,正要向廚師小哥下單時,一根手指頭點了點她的肩膀。


    程心扭頭看,見程朗站在旁邊與她笑。


    她僵了僵,然後客氣地回以一笑,再繼續下飯單,刷校卡支付。


    程朗看她動作又快又準,失笑道:“我還想說要請你吃飯呢。”


    程心對他仍是以笑相待,除此之外沒別的回應。


    她掏出手機,站在售飯窗口前邊等邊玩貪吃蛇。


    今年年初,她因為郭宰的事而鬧情緒,在足球場對程朗惡言了幾句。之後又躲鬼一樣躲著他。


    後來程朗找到機會,追問她鬧情緒的原因。那時她已經去完香港回來,心情和之前比較不可同日而語,程心遂特別誠懇地向程朗道歉。


    她也確實是真心道歉。畢竟她凶他,幾乎全是遷怒的成分。


    以為道完歉就了事,誰知程朗見程心難得態度隨和,便更加積極與她套近乎。


    程心因此:“……”


    看來對他凶對他善,都是在給他提供搭訕的機會,所以不冷不熱客客氣氣的處理方式,才是對付他的正確模式。


    程心將貪吃蛇玩到第五關,餘光掃到身邊的人影沒了,準備暗鬆口氣時,人影又忽然從哪冒出,嚇她一驚。


    她暫停遊戲,敲敲售飯窗口的玻璃,“小哥,麻煩快點,要餓扁了。”


    廚師小哥:“好噠美女!”


    程朗這時過來一步,對她說:“那天你突然有事早走,是不是家裏有什麽事?”


    程心看向他,笑笑道:“沒什麽事,多謝關心。”


    阿嫲走的時候,她向輔導員請假。與輔導員很熟的程朗想要知道她的消息,估計不難。


    程朗猜到什麽,訕笑:“抱歉,我不是存心打聽,隻是恰巧……”


    “沒關係的,”程心打斷他多餘的敘述,依然那句話:“多謝關心。”


    程朗:“……”


    他還想說些什麽,正啟唇,程心的手機響了。


    “喂?”接聽鍵都沒按,程心就舉著手機放到耳邊,轉身走遠了幾步。


    電話那端的郭宰說:“我失業了。”


    程心:“啊???”


    上月尾,郭宰花了短短三天就找到工作——於某電飯煲廠做流水線生產工人。


    試用三天,正式上崗,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加班生涯。


    生產工人的薪金按件計算,又以整拉為準。一條生產拉線共10人,每人負責不同工序,隻要某個工序出現問題,導致產品返工,整條拉的收入就會受到影響,猶如古代的株連幾族。


    初入行的郭宰,操作手勢生疏,拉上沒有人不盯著他,不挑他刺。他做得戰戰兢兢。


    自己賺不到錢當屬其次,連累熟手工人才是造孽。


    據程心了解,這年頭的生產工人,工資頂多一千一二。


    上輩子她開的五金廠,計件工人工資能達月薪四五千,負責拋光工序的甚至一度可達七八千。


    做前線生產工人,表現良好能升作拉長,再到車間主任,再到廠長。本事大的,分分鍾自立門戶當老板,也不在少數。


    所以郭宰興奮地說要去工廠上班時,程心替他高興,也讚成他去嚐試接觸。


    但沒想到,不出半個月,他就被人炒魷魚了,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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