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林尚澤又來,又說道叛軍,還說若他們再不歸降臣服,這城中也難以支撐。最多也就兩個月,看叛軍現在的氣勢,他們是不會輕易歸降的。阿醜聽言,淡淡一笑,“大人說他們是叛軍……”從前隻想那人掌控天下,看這大好山河,再不屈於人下,做這江山的帝王。現今誰人坐那高位,其實已不再他心中了,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奴,就該守著本分,不該亂想什麽。再者這江山那人已掌控了,隻差天下百姓尊稱他為皇帝,隻是等他滅了所謂的叛軍,也許就到該稱帝的那一日了。也是到現今,他才知了那人的手段,那人的狠心,那樣的人若想要皇位,哪裏輪得到他這個小小的奴提醒?阿醜說完那話,便冷著神色,眼睛暗淡,沉寂不語了,不過唇邊還是露著點笑意。林尚澤凝望著阿醜,見那麵上毫無表情,眼裏靜如水,知他又想著清王了,開口轉了話語言道:“每回你都冷著臉對我,今日倒是笑了。”阿醜身上的傷口已結痂,不動也不怎麽痛,就是全身還是被包裹著。大夫說再過幾日才能出,現在傷口軟得很,一動就怕再破了皮滲血出來。現在想要起身靠坐著,還是得林尚澤的幫襯才能坐起身來,林尚澤剛剛又說此話,雖聽著輕佻,可阿醜不厭惡,又朝著林尚澤笑了笑。林尚澤瞧著阿醜笑,輕聲道:“剛才的話不可在別人麵前說道,隻怕會招來禍事。”“大人說的,阿醜謹記。”阿醜淡淡笑著,雙唇微微彎起,一時間讓人覺得那麵其實沒那麽醜,其實看慣了也挺好的,挺順眼的。“叛軍一說……其實如今誰人勝了誰就是護國的功臣,換而言之誰敗了誰就成了叛軍,這史書怎麽寫哪裏輪到到你我議論?”林尚澤搖搖頭,微微笑著。這時丫鬟煎藥端來了,林尚澤接過來自己坐了床邊,喂著阿醜喝藥。阿醜也沒推拒,由著他伺候,要是換做以前,那是不能的,兩人不會如此親近。阿醜來苑子裏有很長時日了,來他屋裏的除了照顧他的丫鬟外,就是為他治傷的大夫。還有那兩人,邢風和林尚澤,除此外再沒別人了。他雖住那人的隔壁,不過那人沒來過一回,隔壁一直也靜,沒什麽異常。後來他才從丫鬟哪裏得知,王爺都沒回屋歇息,不知是住了宮裏還是到楚大人府裏去了。阿醜回王府這麽多日,府中一直平靜,也沒什麽人來鬧他。一想起那些穆總管曾經買回來的人,隨口問了問,那丫鬟說府中沒什麽少年美人。自從阿醜走後,後來楚大人來,那些人也不知哪裏去了,府中沒有那些人。不過丫鬟提到了墨笙,因那些人中墨笙最得王爺寵愛,說是那時楚大人一來,不知墨笙怎的衝撞他了,硬是在王爺麵前狠狠教訓了墨笙,企圖命人亂棍打死。還是王爺製止了,命人將墨笙拖下去,說是留他一條命,至於墨笙後來有沒有活命他們也不知。阿醜聽完丫鬟說的那些,夜裏難入睡,其實墨笙和那些少年並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人。就因他們生得好,才會被人買賣,家中若無權勢,就得任人玩弄。家中若平窮,就是父母將他賣了,也不會有人說道,這世間就是如此!如若不然,誰人願做那低下的小倌,任人欺淩玩弄呢?十二月已過了,寒冬更嚴酷,今夜外頭飄著些風雪了吧?這床榻裏也有些涼,就算蓋著軟綿厚實的被褥,也是不溫暖的。夜寂靜著,恍然間好像隔壁有聲響了,是人的話語聲,像是兩人交談,輕聲細語著。阿醜聽不太清楚,不過接下來的不用他聽得太清楚,也知了他們在做什麽。那熟悉的呻吟刺穿了他的耳膜,令他心頭絞痛難忍,令他暴怒狂癲。此時此刻,他知那人就躺了那床榻裏,那人如此美麗,在床榻裏定是更令人喜愛。從前他見過那人情事過後下榻的模樣,他至今都記得,那人太過美麗了。此時至今他又躺了那床榻,是否證明了什麽?他還是得了那人的寵,得了那人的情愛!“他如此待我……我怎還能……怎還能盼了什麽!”阿醜咽下湧上喉嚨的淡淡腥甜,平順了氣息,闔眼安穩地睡著。阿醜又入夢了,夢中有人來他床邊,那人輕輕摟抱著他,低聲細語。阿醜睜不開眼,看不清楚是何人,身子又動畫不了,隻好隨他抱著。“受了苦學得乖了且好,若還是那般,你叫本王如何饒你……”夢裏睜不開眼,見不著那人的麵,阿醜隻聽著那些聲音,倏然猛地驚醒過來。這一醒才發現自個兒好生躺著,床邊哪裏會有人?是夢罷了!不過是個夢罷了!阿醜再次闔眼,又睡了過去,其實他哪裏知床帳外,有風送來,夜中隻見那房門虛掩著,沒關死。天色灰蒙,霧氣繞著屋簷,風也如霜凍,令人生畏。屋裏亮著燈火,床帳裏有兩條糾纏緊密的身影,如此場景誰人看了都曉得他們在幹什麽。半刻鍾後,床張裏平靜了,有一人下床來了,喚了外頭的人進來伺候。他一下床,床裏也下來個纖挑男子,男子容色如月,膚色如雪。漆黑烏亮的發披散身上,那紅唇輕輕勾著,透著些豔色。“天還沒亮。”聽著他話語,殷子湮轉過身,清柔笑著,“本王還沒滿足你?”他也不語,走到殷子湮身邊,伸手摟住殷子湮的腰身,容色溫和,眸中深情。“隻有我才是你身邊之人……”殷子湮沒回他話語,挑起他白皙的下巴,在那紅腫的唇瓣上印上一吻,麵上隻輕輕笑著。殷子湮踏出房門後,到了書房去,此時天已大亮了,書房該是有人等候的。到了書房,果真見來人在外等候,那人正是林尚澤。有些事必是要他去做,也隻有他會去做。阿醜受罰之事,也隻有王府裏的人曉知,如今要將阿醜的消息傳出去,也隻有這人會做了。總有人舍不得阿醜受苦,總有人心疼阿醜,譬如前麵這個人,也是心疼阿醜的,不然也不會日日都去看阿醜了。“他可好?”殷子湮每每想到滿身是血的阿醜,心就不由自主地抽痛,今日疼痛又起,然而卻被他壓抑了下來。他是喜歡那人不錯,不過還不是什麽情愛,他哪裏會需要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那隻是空虛有多餘的東西,不值得他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