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殿裏,其實阿醜還見著了一人,那人麵容陰柔,俊秀姿美。眼中平靜一片,波瀾不驚,顯得沉靜。他見了阿醜也隻是眼中微微一怔,隨後就轉了眼,似乎從沒見過阿醜這人。對阿醜而言,這人隻是輕佻了些,從前就戲弄他,後來在花樓還對他做那事。說是恨他也不太恨,畢竟他還是沒做完那事,再後來親眼見了他被人欺辱,心中自是不忍的,所以那時阿醜才回求著王爺放了這人。沒想王爺並不理會他,這人受的苦就更多了。比起夏銘,阿醜是不恨這人的,從前不恨,現在也不曾。阿醜站在王爺身後,再不敢亂瞧誰了,就是那楚大人,阿醜隻晃了一眼他的身影,沒與他對視。阿醜倏然想起那少年,不知他今日來了沒有?正尋思著少年的傷,那高位之上宮人高喊,百官起身朝拜,迎新皇上座。由於王爺的位置太過靠前,阿醜自然瞧得清楚君王的麵容,就連君王眼中的神色,也收進了眼底。從前的太子,今日的新君,殷奕蘅。一身的氣度威嚴而冷峻,身形挺拔高大,眉眼透著貴氣,麵容自是好看的,就是太過冰冷了。阿醜打算收回眼,沒想那高高在座的君王正巧將目光掃來,那深邃幽暗的眼眸散著冷光,一直盯著阿醜的麵。還是王爺要阿醜斟酒,阿醜才得避開他的目光,側身為王爺斟酒。阿醜也注意到殷奕蘅的下方還有一椅座,那是為皇後留的了,隻是遲遲不見皇後來,那位置也一直空著。君王駕臨,宮宴上沒了剛剛的細微人聲,也無人敢攀談,寂靜得很。待君王話語一出,讓眾人與他同歡,底下的群臣方鬆了麵上的神色。宮中之宴,奢華顯盡,鼓瑟絲竹鳴音悅耳。殿中舞姬個個美貌,身柔腰纖,那輕薄紗衣飄舞翻飛,恍惚間露著雪膚細膩,隱忍遐想,勾了人的眼眸。君臣同樂,嚐美酒佳肴,賞美人舞妙,聽悠悠弦樂,莫不是歡醉了一堂。輕盈柔舞,美人如玉,眾人酣醉癡迷。而阿醜眼中卻一派靜然,不是美人不美,不是舞姿不美。正相反了,人美舞美,比花兒嬌豔,比清水柔情,然而阿醜隻欣賞著,心中並沒癡戀,眼中沒有癡迷。阿醜悄然看了高位上的君王一眼,君王目中沉靜,如潭水幽幽,殿中的舞姬並不在他眼裏。樂聲漸止,長袖飄落,一曲舞盡,美人們微欠腰身,徐徐退下。眾人有些失望了,美人退了,還看什麽?正此時,宮人高喊皇後駕到,眾人起身跪拜,迎皇後上座。阿醜稍稍抬眼,看著那高貴絕色的女子走來,著一身華麗宮裝,梳著繁複高聳的發髻,金釵玉飾橫插穿梭,添置著貴氣優雅,耳上閃過珠明,亮麗奪目。皇後是美麗的,朝中無人不驚歎,阿醜自也如此認為。隻是那身裝扮並不適合她,華貴太過,反而顯累贅。如今皇後有孕六七個月了,腹部圓潤高聳,撐得宮裝頂起,雖不影響她的美貌,隻是這一身繁複的衣飾穿了身,還是會累了她!阿醜再瞧她細致的眉眼,如冰雪一般的麵,麗色嫣柔的櫻唇。一切都是熟悉的,是美麗的,隻是那一身的冰雪之氣隱了,不知日後還能不能再見。皇後輕輕笑顏,說是君王愛劍舞,今日特命人獻上。高坐的君王輕聲言說,眼中柔和了些,麵容沒那麽冰冷了,應著皇後的要求,讓皇後請那舞劍之人上殿。皇後對著身邊宮女小聲語說,宮女退下,不一會兒就有人上殿了。大殿之上有三人,一人青衣懷抱古琴,身姿纖柔,氣質清麗,該是位女子。就是臉上覆著麵紗,不曉得是何容顏。另兩人麵目隻是清秀,一男一女,沒有那青衣女子奪目,不過氣質極佳,也不會讓人忽略了。三人跪拜了君王和皇後,接下來就開始了奏琴舞劍,不過當青衣女子將古琴將在桌上之時,君王竟要她摘了麵紗。早在他三人進殿之時,皇後就說她有隱疾,不便摘了麵紗,今日又是慶典,不如省去繁複的規矩,莫讓那女子難堪。君王一聽,倒沒言語。現在倏然口出一語,聲顫柔語,聽著在座的人都酥了骨頭。皇後又再為青衣女子解圍,說是定是要瞧她麵容也不急一時,帶他三人舞劍完後再讓她摘下麵紗也不遲,君王聽言還是默許了。青衣女子擺放好琴,纖纖十指放於弦上,美妙樂音綿長優柔。另兩人手持長劍,身動如舞,揮灑滿天。舞劍男子身形如竹,挺俊之中自有剛強之氣,力度極深,氣勢驚人,堅韌中自有美感。舞劍女子身柔秀麗,宛若輕燕飛鴻,軟態橫出。兩人雖琴音而變,長劍冰白快慢有度,琴音漸急,劍身強勁。琴音緩柔,劍身優美,琴音再起劍身急勢。這劍舞一男一女,有剛有柔,有強有若,配合極佳,怎不好看呢?可就在一曲劍舞終了時,那舞劍之人忽飛上去,手中的劍直指高座的君王。一瞬間,亂了殿堂,君王顧著皇後,沒能顧忌自身,雖一掌打飛持劍襲來的男子,可臂上被劃劍身劃破。頓時滲出了鮮血,染紅的衣物。阿醜看著眼前的混亂,一心隻想護著王爺,沒想反被王爺護著,兩人自偏殿而出。剛剛那舞劍的三人,明顯是有備而來,在那男子持劍飛躍要刺殺君王之時,已有許多黑衣人從四麵八方湧了進來。“王爺!可要……”阿醜正說話,就被王爺親了嘴唇,兩人在偏殿外,自能聽到外頭有人聲。這聲音也耳熟,阿醜聽過幾回,有些溫和,但又疏離冷漠。人聲隻言了幾句,就不知所蹤了,阿醜正想話語,王爺先對他道:“可記得說話之人?”阿醜點著頭,他怎不記得,就是記得才震驚。“王爺!可要……”那反賊正好是朝廷要抓的,現今他出現在此,何不捉了他?“急什麽?自有禁衛軍捉人,你我看著便好。”殷子湮輕輕一笑,拉著阿醜隱在暗中。天邊殘月滲些緋紅,阿醜不禁想到殷奕蘅手臂上的鮮血,染了明貴的衣袍。風涼涼的,不知是有王爺在身邊,還是掌心裏抓了王爺的指骨,身子沒那麽冷了,心頭熱乎著。“王爺!這是要去何處?”王爺拉著他越走越遠,身後的刀劍砍殺聲也遠了,耳邊還有整齊的腳步聲,急速奔著,一批批禁衛軍正往大殿去。阿醜和殷子湮兩人倒是不慌不忙地走著,一邊躲開禁衛軍,一邊往前方走著。“自然是去看看皇後了。”殷子湮回頭對阿醜笑顏,拉了阿醜繼續走著。等他們到了皇後的寢宮,見裏頭有燈亮著,門口守著禁衛軍。殷子湮拉著阿醜也不忙進去,躍了樹上,看著下麵的情景,下麵守衛森嚴,要進去隻怕是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