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的一句話,立刻便讓黃忠渾身一僵。


    這句話算是徹底說中了黃忠最擔憂,最不安的地方。


    現在黃忠已經相當於失去了一切,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箭術徹底輸給了王驍。


    自己唯一的兒子也死了,自己的妻子也因為思念兒子,憂傷過度而死。


    現在自己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而已,並且還失去了自己最大的驕傲,似乎自己最後的歸宿隻有一個了。


    “漢建安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荊州中郎將黃忠,受荊州牧劉表之命馳援宛城張繡,於陣前激戰曹軍劉備、關羽、張飛三將,不落下風,後迎戰大司農王驍,力戰不敵被擒,不願投降,隨自戕而死,慷慨就義。”


    一段簡短的話語,從曹昂的口中說出。


    但是其中的意思卻讓黃忠整個人都如遭雷擊,一臉複雜的看著曹昂。


    他明白曹昂話中的意思,也清楚曹昂的言下之意。


    “這或許就是我最好的結局了吧?至少以一個體麵的結果,離開這個世界。”


    黃忠的言語之間,帶著一絲迷茫與疑惑。


    他其實也不知道這是否是最好的結果?


    但是這一切實在是來得太快太快了,讓黃忠一點準備都沒有。


    此時的他已經是一無所有,若是能夠就這樣將自己的一生落下帷幕,或許也不失為是一種完美吧?


    至少沒有留下任何的汙點,沒有背主偷生,沒有讒言求饒,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完美。


    這或許就是一個武將最期望的歸屬了吧?


    “對於一個武將而言,最好,也是最完美的歸宿,或許便是在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中,結束自己的一生吧?”


    “這樣既沒有苟且偷生的恥辱,更沒有解甲歸田之後,看著朝氣勃勃的新一代,在沙場上縱橫馳騁,但自己卻隻能躺在病床上,忍受著病痛的折磨,然後痛苦的結束自己一生的無奈。”


    黃忠現在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尋常人在他這個年紀,都已經在抱孫子了。


    更有甚者或許再過兩年,連重孫都有了。


    但是黃忠卻不一樣,他還在沙場征戰,他還在屍山血海中尋找著那一片屬於自己的歸屬。


    “清清白白來世間,幹幹淨淨去黃泉!挺好,挺好啊!!”


    黃忠說著便向著曹昂一伸手:“大公子,借你腰間寶刀一用!”


    “這……”


    曹昂聞言卻是一陣為難,不由得將目光看向了王驍與曹操。


    “嗯?”


    黃忠見狀也是眉頭一皺,一臉不解的看向曹昂。


    “大公子你的這番話並不是想要我自我了斷嗎?”


    黃忠一臉疑惑的看著曹昂,畢竟剛才眼前這位大公子可是將自己的結局都準備好了。


    或許這也是未來,有朝一日自己能夠被記入曆史的全部了。


    對此黃忠很滿足。


    就像他之前說的一樣,清清白白的來到這個世間,也幹幹淨淨的去到了黃泉。


    在後人的評價中,不會存在任何的汙點。


    因為對於自己的記載就這麽多,根本就不會有什麽汙點,也不會有什麽亮點。


    簡單且直接,但也算不枉此生了!


    所以黃忠很滿足,也大方的接受了這個結果。


    可是當他真的打算按照這個結果繼續走下去的時候,卻發現之前為他做出決定的曹昂,此刻卻遲疑了。


    不過很快,黃忠便又明白了過來。


    將目光落在了王驍與曹操的身上:“曹丞相、王司農大公子的這番話是你們教他說的?”


    “是也不是。”王驍並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反而是相當滿意的看了曹昂一眼,然後幽幽道:“我隻是告訴子修,讓他看著情況說話,沒想到子修卻說的如此漂亮。”


    王驍滿意的看著曹昂,甚至讓曹昂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當即便撓了撓頭,一臉害羞地說道。


    “還是老師你教的好,要不然學生也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來。”


    “……”


    黃忠看著曹昂這副謙遜有禮的樣子,恍惚間似乎又看見了自己的兒子。


    當時自己正背著他走遍大江南北,足跡遍布整個大漢。


    天下名醫幾乎隻要叫得出名字的,自己都帶他去看過。


    但是病情卻始終不見好。


    還記得當時自己帶著他每從一家醫館出來,他都會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命,讓自己放寬心。


    縱然是有一天,他魂歸九泉之下,也不要太過悲傷,因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必須要要走完的道路。


    隻是可惜自己能走的路隻有這麽長,隻有這麽一點便到頭了。


    “擦擦吧,都快五十的人,還掉眼淚。”


    不知道什麽時候,王驍已經來到了黃忠的麵前,將一塊手帕遞給了黃忠。


    黃忠也不客氣,拿起來就在臉上抹了一把。


    末了還擤了一下鼻涕,看的王驍是直皺眉頭。


    “多謝。”


    黃忠道了一聲謝,然後便將手帕遞給了王驍。


    但是王驍卻沒有接受,反而是來了一句:“給丞相吧,這是丞相的。”


    “啊?”


    黃忠抬頭看了一眼五官都皺著在一起的曹操,然後便將手帕遞了過去。


    “多謝了丞相。”


    “沒……沒事。”


    曹操尷尬的衝著黃忠笑了笑,然後伸出兩根手指,無比嫌棄的夾起那塊手帕。


    “這可是我打算給鄒夫人見麵禮啊。”


    “上麵還有我親筆寫的一首小詩呢。”


    曹操一邊說著,一邊反手將那張手帕給扔了出去。


    然後又將手指在衣服上用力的擦了擦,這才又裝作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看著黃忠。


    此刻王驍見氣氛也差不多了,便開口對黃忠說道:“黃將軍,你應該很愛自己的孩子吧?不知道你孩子叫什麽名字?”


    “黃敘,還沒有表字,是我三十四歲那邊才有的兒子,本以為他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但誰曾想,卻體弱多病,沒能成年便……”


    說到傷心之處,黃忠便又要潸然淚下。


    不過這次,曹操可沒有第二塊手帕給他擦拭眼淚了。


    而王驍也終於開口道:“就連我等與黃將軍你同處一個時期的人,都不曾知曉你兒子的名諱,那就更不用說是後來人了。”


    黃忠聽到王驍這話,不由的心中一動。


    “王司農想要說什麽?”


    “我隻是想要問黃將軍一句,你是否願意讓你兒子的名字留在史書中,即便是百年千年之後,後人依舊知曉你黃忠有一個名為黃敘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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